苏然的军刀劈开木门的刹那,药铺里的红光突然熄灭。周明手里的布袋掉在地上,发出重物撞击的闷响,像颗被摔碎的头颅。李医生脸上的银面具反射着窗外的月光,在墙角投下扭曲的影子,与梁上稻草人晃动的轮廓重叠在一起。
“跑!” 苏然拽着叶澜往药柜后面躲,军靴踩在散落的银灰色粉末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身后传来陶罐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周明的惨叫,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脚踝。
叶澜的手在颤抖,她摸到药柜抽屉里的铜锁,钥匙孔的形状与赵小勇的铃铛碎片完全吻合。“这里有暗格!” 她的指甲抠进锁孔周围的木纹里,那里还留着新鲜的划痕,像是最近被人频繁撬动过。
苏然的左眼突然剧痛。他转身时,看见李医生正站在月光里,手里举着个陶罐,暗红色的药膏顺着罐口往下淌,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流向他们藏身的方向。药膏接触到银灰色粉末的瞬间,突然冒出蓝绿色的火苗,照亮了周明惊恐的脸 —— 他的小腿被药膏缠住,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银灰色。
“这不是药材。” 苏然的军刀砍向药柜的侧板,木屑飞溅中露出一块松动的木板,“是日军的化学武器残留,遇空气会燃烧。” 他想起祖父日记里的插图:七个陶罐摆在实验台上,罐口飘着的烟雾里,士兵的皮肤正在剥落,露出下面银灰色的肌肉组织。
叶澜终于撬开了铜锁。抽屉里没有药材,只有块布满划痕的铁板,上面刻着七个凹槽,形状与李医生手里的陶罐完全吻合。她的指尖摸到铁板边缘的机关,用力一扳,整个药柜突然往后滑动,露出后面的暗门,门楣上刻着个眼睛符号,瞳孔里的 “7” 字被人用指甲抠得发亮。
“进去!” 苏然将叶澜推进暗门,军刀反手劈向追来的火苗。暗门后的石阶很陡,每级台阶上都积着银灰色的粉末,踩上去像踩在骨灰上。他能听见李医生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伴随着陶罐滚动的脆响,像是在故意引诱他们深入。
暗门在身后自动闭合,陷入一片漆黑。叶澜掏出火柴,磷光闪过的瞬间,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 暗格里整齐地摆着七只陶罐,罐身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像是刚从冰柜里取出来。最上面那只的罐口,插着根新鲜的山茶花,花瓣上的纹路与叶澜送给林悦的一模一样。
“每只罐底都有字。” 叶澜的火柴凑近最左边的陶罐,火光中露出罐底的眼睛符号,符号下面刻着 “1969.6”,正是赵守义等守潭人失踪的月份。她的手指抚过符号边缘,发现上面沾着些暗红色的结痂,像是干涸的血迹。
苏然的左眼突然浮现出画面:1969 年的药铺地窖里,赵守义被绑在柱子上,李医生的父亲李默正将暗红色药膏涂在他的胸口,嘴里念叨着 “七族血脉,缺一不可”。赵守义的挣扎越来越微弱,胸口的皮肤逐渐变成银灰色,与周明现在的症状完全一致。
“他们在延续日军的实验。” 苏然的指尖触到第三只陶罐,罐身贴着一张泛黄的标签,上面用毛笔写着 “叶建军?2014”。他突然想起叶澜说过,她父亲失踪那年,药铺曾歇业三个月,李医生对外宣称 “去省城进修”。
叶澜的呼吸骤然停滞。她颤抖着抱起那只陶罐,罐底的眼睛符号边缘,有个极小的刻痕,是她小时候在父亲的工具箱上见过的标记 —— 叶建军修理药材切片机时,总爱用刻刀在金属部件上留下这个图案。
“他来过这里。” 叶澜将陶罐凑到鼻尖,闻到里面除了药膏的腥气,还有淡淡的松节油味,那是她父亲画图纸时常用的颜料稀释剂,“他在调查这些陶罐,被李医生发现了。”
苏然的军刀突然碰到个硬物。他弯腰摸索时,摸到一块冰凉的金属,拽出来一看,是个生锈的日军军用水壶,壶身上印着 “731 部队” 的标记。壶盖里塞着一张折叠的纸,展开后发现是 1945 年的实验记录,字迹是用日文写的:“第七号样本对银灰色粉末反应剧烈,皮肤转化速度比前六组快 30%,建议作为母体容器备选。”
“第七号样本。” 叶澜的火柴烧到了指尖,“我爸的笔记本里记着,1945 年日军撤离时,带走了七个实验体,其中一个姓叶。” 她突然指向最右边的陶罐,那里的标签是用打印体写的 “林悦?2024”,墨迹还没干透,“他们在按家族姓氏筛选实验体,每个家族对应一个年份。”
暗格深处传来陶罐滚动的声音。苏然的军刀护在叶澜身前,火光中看见只陶罐从阴影里滚出来,停在他们脚边,罐口的山茶花已经枯萎,花瓣上沾着的银灰色粉末簌簌掉落。罐底的标签写着 “1994.7”,正是叶建军失踪的年份,标签旁边用红笔写着个 “叶” 字,笔画被泪水晕染得模糊不清。
叶澜的手突然剧烈颤抖。她将这只陶罐与标着父亲名字的陶罐并排放在一起,发现两只罐底的眼睛符号能拼合成一个完整的星图,与苏然长命锁内侧的花纹完全吻合。“这不是祭祀,是家谱。”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在按家族血缘排列实验顺序,下一个就是我。”
苏然的左眼突然看到暗格角落的阴影里,有个模糊的人影蜷缩在那里。他举起军刀,火柴的光照亮了那人的脸 —— 是林悦,她的嘴角沾着暗红色的药膏,左眼的位置空着,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变成银灰色,但手指还在微微动着,指向最左边的陶罐。
“她还活着。” 苏然冲过去将林悦抱起来,她的身体冷得像冰,怀里紧紧攥着块银铃碎片,碎片上刻着的 “7” 字已经被体温焐得发烫。他突然明白李医生为什么要故意引诱他们来这里 —— 林悦是唯一见过实验过程的人,他们需要她的血来完成最后一只陶罐的调配。
叶澜的火柴突然照亮了暗格的穹顶。那里用暗红色的药膏画着个巨大的眼睛符号,瞳孔里写着七个名字,前六个已经被划掉,最后一个位置空着,旁边画着个简笔画的女性轮廓,长头发,后颈有个眼睛形状的胎记 —— 正是叶澜的样子。
“快走!” 苏然将林悦交给叶澜,军刀劈开暗格尽头的木板,露出一条狭窄的通道,“这是日军的逃生通道,通向镇外的乱葬岗。” 他能听见李医生的声音在暗格里回荡,像是在念某种咒语,每个字都让陶罐里的药膏沸腾起来,发出刺耳的咕嘟声。
叶澜抱着林悦钻进通道时,手指碰到了最后一只陶罐。罐身突然裂开,暗红色的药膏喷涌而出,在火光中化作无数条小蛇,朝着他们追来。她回头的瞬间,看见苏然正用军刀抵挡药膏,他的手背沾上了一点,皮肤已经开始变成银灰色,像块正在生锈的金属。
通道里弥漫着浓烈的鸦片香。叶澜的火柴快燃尽了,她在最后一点光亮里,看见通道壁上刻着无数个名字,其中有个 “苏” 字被刻得很深,旁边画着个长命锁的图案,与苏然怀里的那只一模一样。
“苏然!” 她的声音在通道里撞出回音,“你祖父也来过这里!”
苏然的左眼突然闪过一段完整的记忆:1946 年的暗格里,他的祖父穿着白大褂,将七只陶罐装进木箱,箱盖上刻着 “反向基因实验样本”。李默举着枪站在身后,嘴里骂着 “叛徒”,子弹穿过祖父胸膛的瞬间,鲜血溅在最右边的陶罐上,与里面的药膏融为一体。
“祖父不是帮凶。” 苏然的军刀砍断通道顶的藤蔓,阳光突然涌了进来,“他在偷实验样本,想毁掉它们。” 他的手背传来剧烈的灼痛,银灰色已经爬到了手腕,但他能感觉到长命锁正在发烫,似乎在中和药膏的毒性。
通道尽头是乱葬岗的石碑。叶澜抱着林悦冲出去时,看见老张正骑在摩托车上,车斗里躺着个盖着白布的人,白布下露出的银灰色手臂,与周明的症状完全一致。老张看到他们,突然发动摩托车,轮胎卷起的尘土里,混着些暗红色的药膏碎屑。
“他也参与了。” 苏然的军刀指向老张扔在地上的烟盒,里面的烟纸上印着省厅的徽章,与王领导胸前的一模一样。他突然想起老张烧毁的文件残片上,“省厅王” 三个字的笔迹,与陶罐标签上的 “叶” 字出自同一人之手。
林悦的手指突然动了动,指向乱葬岗深处的新坟。苏然走过去,发现坟前的木牌上没有名字,只有个眼睛符号。他用军刀撬开坟头的土,露出里面的棺材,棺材里没有尸体,只有只空陶罐,罐底刻着 “2024.2”,正是春节的月份,旁边用红笔写着个 “苏” 字。
暗格的方向传来剧烈的爆炸声。苏然回头时,看见药铺的位置升起道银灰色的烟柱,形状像只巨大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乱葬岗的方向。他的左眼再次发烫,这次的画面里,李医生正站在暗格中央,将最后一只陶罐扣在自己头上,暗红色的药膏从罐口涌出,淹没了他的脸,露出下面银灰色的骨骼。
“他在自我献祭。” 叶澜的声音带着恐惧,她怀里的林悦突然睁开右眼,瞳孔里映出个模糊的人影,正在往黑龙潭的方向跑,手里举着只陶罐,罐身贴着 “林悦?2024” 的标签,“那是…… 周明?”
苏然的军刀插进坟头的泥土里,刀柄上的银灰色已经蔓延到指节。他知道李医生不是在追他们,是在保护这些陶罐 —— 或者说,保护罐子里的秘密不被省厅的人带走。而周明带走的那只陶罐,才是真正的关键,里面装着 1994 年七个学生的血液样本,是激活 “母体” 的最后一把钥匙。
林悦的手指指向苏然的长命锁。他解下来时,发现锁身内侧的星图上,有七个极小的凹点,形状与陶罐底的眼睛符号完全吻合。最右边的凹点里,嵌着点暗红色的结痂,化验后显示与叶建军的 dNA 一致。
“这是解药。” 苏然突然明白祖父的布局,“每个家族的血液都能中和对应年份的药膏,我们需要找到剩下的家族后裔。” 他的目光落在林悦空着的左眼上,那里的伤口边缘,有个极小的山茶花印记,与赵婆婆家的族谱上赵兰的标记相同。
乱葬岗的风突然转向,带来黑龙潭方向的水声。苏然抬头时,看见潭边的冰面已经裂开,银灰色的液体正从裂缝里涌出,在雪地上组成个巨大的眼睛符号,瞳孔里的 “7” 字正在逐渐清晰 —— 那是七只陶罐的位置分布图,最后一个点,正落在叶澜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