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守义旧居的梁上积着半寸厚的灰,苏然的军刀挑开第七块松动的瓦片时,一个桐木盒子带着银灰色的雾气坠下来,砸在积满灰尘的八仙桌上。盒子的锁扣是眼睛形状,叶澜将周明的银镯子扣上去的瞬间,锁芯发出齿轮转动的轻响,与暗河铁笼的机关声完全一致。
六本…… 叶澜的指尖抚过烫金的
字,日记本的封皮上都印着相同的山茶花图案,与她军刀上的印记分毫不差。最上面那本的扉页被虫蛀了个洞,露出下面的钢笔字:若我失踪,便是被
自己人
所害,笔迹与赵守义日记里的 救孩子 三个字同源。
苏然翻开第一本,纸页间掉出张泛黄的合照:七个穿粗布衫的男人站在黑龙潭边,赵守义站在最左侧,胸前的银铃碎片在阳光下泛着光。照片背面的日期 1968.7.13 被红笔圈住,与日军仓库的鸦片交易记录日期完全吻合。
他们早就发现了…… 苏然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日记里的字迹潦草却带着决绝:周志国每季度往省厅送三箱
贡品 ,箱子上的
济世堂
印章与日军鸦片包装一致…… 他突然按住叶澜的手,你看这里……
叶澜的目光落在 省厅接收人 几个字上,后面的名字被墨团涂掉了,却能隐约看出是个
字。纸页边缘的茶渍晕开成眼睛形状,与王领导后颈的印记完全相同。1968 年…… 王专员正好在省厅任职…… 她的声音发颤,军靴突然踢到桌底的铁盒。
铁盒里的举报信底稿泛着霉味,抬头写着 致省厅纪委,落款处的七个红手印被银灰色粉末覆盖。苏然用军刀刮开粉末,最下面那个手印的边缘缺了块月牙形 —— 与赵守义断指的形状完全吻合。他们本来计划在 1969 年春节举报……
第二本日记的纸页上沾着半片罂粟壳,里面的字迹被水洇过,却依然能辨认出:李默说省厅有我们的人,让我们放心…… 叶澜突然想起中药铺密室的适配率表格,李医生的名字旁标着 守潭人后裔(旁支)是李医生的父亲?
苏然的长命锁突然发烫,第三本日记里的夹页掉出来,是张手绘的省厅地图,某个办公室的位置被画了个眼睛符号。地图背面的铅笔字写着:初七晚八点,老地方交接证据,墨迹的成分与周明银镯子内侧的刻痕颜料完全相同。
老地方…… 叶澜的指尖点在地图角落的山茶花标记上,突然想起父亲写生本里的省厅后门,墙根处确实有株野生山茶花。我爸当年去省厅上访时,就是在那株花下被拦住的……
第四本日记的最后几页被撕得粉碎,残留的纸角上写着:内鬼在我们中间,他知道举报信的内容…… 苏然将碎片拼起来的瞬间,左眼突然浮现出画面:1969 年的守潭人议事厅,七个黑影围着煤油灯,其中一个正将举报信的副本塞进袖管 —— 那人的手腕上,戴着与王领导同款的银铃手链。
是他…… 苏然的声音带着冰碴,第五本日记里的字迹突然变得凌乱:李默说省厅的人会保护我们,可周志国却知道了举报信的内容…… 纸页间的头发丝泛着银灰色,化验后与中药铺离心机里的物质成分一致。
叶澜抓起第六本日记,封皮内侧的夹层里藏着半块银铃碎片,刻着的
字与李医生白大褂口袋里的那块能拼合成圆形。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被红笔划了三道:省厅的人来了,他说要亲自带我们去见厅长……
八仙桌突然发出剧烈的震动,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在地面组成个完整的祭祀符号。苏然的军刀挑起桌布,下面的暗格里露出第七本日记 —— 封面是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记。翻开的瞬间,一股福尔马林的气味涌出来,第一页的照片上,七个守潭人被铁链锁在日军仓库的铁笼里,周志国身边站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袖口露出的银铃在闪光灯下泛着冷光。
这才是赵守义的真日记…… 苏然的指尖抚过照片里男人的脸,与王领导的证件照有七分相似。日记里的钢笔字带着血渍:省厅的人就是周志国的保护伞,他看着我们被关进铁笼,说这是
上面
的意思……
叶澜突然撞开后窗,黑龙潭的方向泛着银灰色的光,守潭兽的嘶吼声里夹杂着三短两长的银铃声。她回头时,看到苏然正将第七本日记塞进长命锁的夹层,锁身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的蓝色晶体 ——1946 年苏建国注入陨石的反向基因,此刻正发出与日记封面相同的光。
他们不是被内鬼出卖…… 苏然的左眼传来灼痛,1969 年的省厅办公室里,王专员正将举报信递给周志国,两人的银铃手链同时发出脆响。从一开始,省厅的人就在利用他们……
叶澜的军刀劈向墙角的神龛,里面的牌位倒出来,最下面那块刻着 李默之位。牌位背面的朱砂字在灯光下显形:我儿切记,省厅的水比黑龙潭还深,字迹与李医生病历本上的批注完全相同。
八仙桌上的六本日记突然自动合拢,封皮上的山茶花图案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在桌面汇成
字。苏然望着窗外越来越亮的银灰色光芒,突然明白赵守义为什么要藏起第七本日记 —— 他不仅知道内鬼是谁,更清楚省厅里的那张网,早已将整个云雾镇罩得密不透风。
叶澜抓起那半块
字银铃碎片,突然发现背面刻着一行极小的字:红棉袄是关键。她的军靴踩碎了地上的玻璃片,反射的光影里,守潭兽的背鳍正朝着春节戏台的方向游去,银灰色的鳞片上,映出无数个眼睛符号。
苏然将第七本日记的最后一页对着煤油灯,透过来的字迹显示:省厅的人喜欢在庆典时收
贡品 ,今年的第七个祭品,是个穿红棉袄的女孩…… 他突然想起赵婆婆木箱里的玻璃罐,里面的眼球瞳孔,此刻正齐齐对准戏台的方向。
六本日记在桐木盒子里发出细微的声响,像是在诉说被尘封的秘密。苏然望着叶澜后颈那枚越来越红的胎记,突然明白这场跨越三代的举报,从来都没有真正停止过 —— 那些被出卖的守潭人,正通过日记里的血迹,指引他们找到最后的真相。
叶澜的军刀突然指向镇口的方向,那里的灯笼在雾气里摇晃,像极了日军仓库里的祭祀火光。他们要开始了…… 她将银铃碎片塞进苏然手里,不管省厅的人是谁,我们都得在春节前找到红棉袄。
苏然的长命锁突然腾空而起,在半空组成完整的星图,第七颗星的位置闪烁着红光 —— 正是李医生中药铺的方向。他抓起第七本日记,纸页间的银灰色粉末突然组成个
字,与 1969 年省厅办公室的那个身影完全重叠。
黑龙潭的冰面传来咔嚓声,守潭兽的嘶吼里带着绝望的节奏。苏然和叶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决绝 —— 日记里的秘密只是开始,那个藏在省厅的人,才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八仙桌的暗格里,第七本日记的最后一页正在自动燃烧,灰烬里浮出个山茶花形状的火漆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