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渡口的风比三日前更烈,黄河水卷着泥沙,在岸边撞出浑浊的浪花。完颜希尹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五万金兵,阵列严整,手中刀枪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三万被掳的同胞被金兵围在阵中,辽国宗室的锦袍早已洗得发白,北宋妃嫔与帝姬们低着头,百姓们攥紧了怀中的旧物,每个人都在不安地打量着对面的易军战船。
易枫立于战船最高处的甲板,玄色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看着对岸的完颜希尹,声音透过风传到金兵阵前:“完颜希尹,人我已带来,你的三万同胞,该交出来了。”
完颜希尹勒住马缰,目光扫过易军阵中被押着的完颜宗弼与完颜宗翰——两人双手被反绑,衣衫破旧,脸上还带着未消的伤痕,显然在地牢里受了不少苦。他眼中闪过一丝急切,却仍强装镇定,高声回道:“易枫,你先把宗弼、宗翰两位将军送过来,我再放这三万人走!不然,我可不敢保证这些人的安全!”
易枫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没有半分犹豫,抬手挥了挥:“带过来。”
两名易军士兵押着完颜宗弼与完颜宗翰,沿着跳板走到岸边。完颜希尹见状,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立刻下令:“快!给两位将军松绑!”金兵连忙上前,解开了两人身上的绳索。完颜宗弼揉着发麻的手腕,看向完颜希尹,眼中满是急切:“希尹,快带我们走!这易枫不是善茬!”
完颜希尹点点头,却突然抬手示意金兵列阵——原本围着三万同胞的金兵瞬间变换阵型,将百姓与宗室们挡在身后,刀枪直指易军,显然是想反悔。他勒转马头,对着易军方向大笑:“易枫,多谢你送回两位将军!至于这三万人,你若想要,就凭本事来抢!我五万金兵在此,难道还怕你不成?”
金兵们纷纷举起兵器,发出震天的呐喊,阵中的三万同胞吓得浑身发抖,北宋妃嫔们忍不住低泣起来,百姓们紧紧抱在一起,眼中满是绝望——他们以为终于能回家,却没想到又陷入了新的绝境。
就在这时,易枫忽然笑了,笑声里满是嘲讽:“完颜希尹,你以为这种伎俩,能骗得过我?我早就料到你们会反悔。”他抬手对着身后一挥,声音陡然拔高,“都出来吧!”
刹那间,黄河两岸的山林里、芦苇丛中,突然涌出密密麻麻的易军士兵——玄色的战衣连成一片,手中的长枪如林,弓箭已搭在弦上,密密麻麻的人头望不到边际,足足二十万大军,瞬间将五万金兵团团围住,连一丝缝隙都没留下。
金兵们的呐喊声戛然而止,脸上的得意瞬间变成惊恐。完颜希尹猛地回头,看着身后黑压压的易军,心脏狠狠一沉——他怎么也没想到,易枫竟藏了这么多兵力!五万金兵虽精锐,可面对三倍于己的易军,根本没有胜算。
“你们当我傻吗?”易枫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跟你们这些背信弃义之辈打交道,我若不留后手,岂不是要被你们戏耍?完颜希尹,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放了这三万人,我让你带着金兵离开;要么,咱们今日就在这渡口,拼个你死我活!”
完颜希尹沉默了,他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的易军,又看了看阵中惶恐的三万同胞,心中清楚——一旦开战,易军虽会顾忌同胞伤亡,但二十万大军的碾压之势,足以让五万金兵全军覆没。更何况,易枫连完颜宗弼的手指都敢砍,若真被逼急了,根本不会在乎这三万人的安危。可若是不放人,他们今日怕是走不出这沧州渡口。
“希尹,别犹豫了!”完颜宗翰走上前,低声道,“易军兵力远超我们,硬拼没有胜算,先放了人,日后再找机会报仇!”
完颜希尹咬了咬牙,终是不甘心地抬手:“放……放他们走!”
金兵们虽不情愿,却不敢违抗命令,缓缓让开一条通道。三万同胞见状,先是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朝着易军的方向狂奔。北宋妃嫔们互相搀扶着,帝姬们拉着百姓的手,辽国宗室也跟着人群,脚步踉跄却坚定——他们终于能逃离金兵的控制,奔向自由。
易枫看着同胞们安全跑到易军阵中,才对着完颜希尹挥了挥手:“带着你的人,滚吧。下次再让我见到你们掳掠中原百姓,我定要踏平你上京会宁府!”
完颜希尹脸色铁青,却不敢多说一个字,带着完颜宗弼、完颜宗翰与五万金兵,灰溜溜地朝着金国方向退去。易军士兵们纷纷发出鄙夷的哄笑,声音在渡口上空回荡。
待金兵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易枫才走下战船,来到三万同胞面前。杨贤妃、朱贵妃等妃嫔上前一步,对着易枫屈膝行礼:“多谢易将军救命之恩,让我等能重归故土。”李若水之女牵着老妇人的手,跪在地上,对着易枫磕了三个头:“将军大恩,我等永世不忘!”
易枫连忙扶起众人,声音温和:“各位不必多礼,护佑同胞归乡,本就是我易军的职责。如今你们安全了,我会派人护送你们前往翡翠宫暂歇,日后再送你们回各自的家乡。”
三万同胞闻言,纷纷欢呼起来,哭声与笑声交织在一起,在黄河岸边回荡。易枫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满是感慨——这一路与金国的博弈,虽步步惊险,却终究换来了同胞的自由。他抬头望向中原的方向,眼中满是坚定:只要易军在,就绝不会让靖康之耻重演,定要护得中原百姓安居乐业,让这片土地重归安宁。
风渐渐平息,黄河水依旧奔流,仿佛在见证这场跨越苦难的回归。易军士兵们开始清点人数,准备护送同胞前往翡翠宫,渡口的喧嚣渐渐变成了有序的忙碌,而属于中原的希望,正随着这三万同胞的归乡,一点点重新燃起。
翡翠宫的西院栽着几株从辽国移植来的娑罗树,此时枝叶间还凝着晨露,风一吹便簌簌落在青砖地上。耶律骨欲正坐在窗边,就着晨光整理父亲耶律延禧留下的旧册,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目光里满是怀念;不远处,耶律斡里衍与耶律大奥野、耶律次奥野围坐在石桌旁,正将晒干的草药分类装袋,这些草药是她们特意寻来,为宫中体弱的老宗室调理身体。
赵王妃斡里衍则站在廊下,手中拿着一方素色绢帕,细细绣着辽国的缠枝莲纹样——自被俘以来,她便常以针线寄情,盼着有朝一日能重返故土。萧文妃萧瑟瑟坐在主位的藤椅上,手中捧着一卷《辽史》,目光却有些恍惚,这些日子,她总牵挂着流落金国的宗室,夜里常辗转难眠。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伴随着清脆的呼喊,打破了西院的宁静:“母后!母后!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耶律余里衍提着裙摆,快步跑进西院,发丝被风吹得有些散乱,脸上却满是难以抑制的激动,连声音都带着颤抖。她一路跑到萧文妃面前,喘着粗气,双手紧紧抓住萧文妃的衣袖:“母后,易枫……易枫将军他救回人了!救回了咱们一万名辽国宗室!”
“什么?”萧文妃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手中捧着的《辽史》“啪”地一声掉在地上,书页散开,发出清脆的声响。她一把抓住耶律余里衍的手,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余里衍,你再说一遍……易将军真的救回了宗室?没弄错?”
耶律骨欲停下手中的动作,手中的旧册险些滑落;耶律斡里衍三姐妹也立刻站起身,快步围了过来,眼中满是急切与期盼。赵王妃斡里衍手中的绢帕掉在地上,她却浑然未觉,只怔怔地看着耶律余里衍,等着她的回答。
“是真的!”耶律余里衍用力点头,眼中闪着泪光,“我刚从宫门那边过来,听易军的士兵说,易将军在沧州渡口和金兵对峙,不仅逼得完颜希尹放了人,还把咱们分散在金国的一万宗室都接回来了,现在已经在来翡翠宫的路上了!”
话音刚落,萧文妃再也忍不住,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她抬手捂住嘴,肩膀微微颤抖——这些日子,她无数次梦到宗室们在金国受苦的模样,如今终于盼来了他们获救的消息。耶律骨欲走上前,轻轻扶住萧文妃的胳膊,声音也带着哽咽:“母后,太好了……咱们辽国的人,终于能团聚了。”
耶律斡里衍姐妹相拥在一起,泪水打湿了衣襟,却笑着说:“太好了,以后再也不用怕被金兵欺负了,咱们有易将军保护!”赵王妃斡里衍弯腰捡起地上的绢帕,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缠枝莲,眼中满是希望:“或许……咱们真的能回到上京,重建辽国。”
西院的晨光渐渐暖了起来,娑罗树的叶子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也在为这迟来的喜讯欢呼。众人簇拥着萧文妃,快步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久别重逢的期盼——他们知道,再过不久,就能见到失散的亲人,而属于辽国宗室的新生,正随着这阵捷报,悄然拉开序幕。
萧瑟瑟指尖反复摩挲着兵符上的契丹纹路,鎏金的边缘被体温焐得微热,可那份沉甸甸的重量却始终压在心头——这枚兵符是易枫亲手所赠,如今宗室获救,她却愈发猜不透这背后的用意,是借兵符拴住辽国人心,还是真如他所言,愿给契丹留一条生路?
正怔忡间,院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抬头便见易枫负手而立,晨光落在他肩头,竟冲淡了几分往日的冷硬。他目光掠过萧瑟瑟手中的兵符,却没直奔主题,反倒指着石桌上刚送来的宗室名册,语气平淡:“一万宗室已安置在东苑,老弱妇孺的汤药我让人备好了,你若得空,可去看看。”
萧瑟瑟握着兵符的手紧了紧,终究还是问出了口:“首领赠我兵符,又救回宗室,究竟是想让我们帮你制衡金国,还是……另有谋划?”她声音发颤,既怕听到“利用”二字,又怕自己连被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易枫却笑了,俯身从石缝里摘了片娑罗树叶,指尖捻着叶片转了圈:“你觉得是利用,也无妨。但你该清楚,若我只想利用,大可不必给你兵符——我若要调动契丹旧部,有的是法子,何必多此一举?”
他走近两步,目光落在兵符上,语气沉了几分:“我给你兵符,是让你知道,辽国宗室不是任人拿捏的筹码。你拿着它,既能安抚东苑的宗室,也能约束那些心思活络的旧部,免得他们被金国挑拨,坏了我的计划,也毁了你们的生路。”
萧瑟瑟猛地抬头,眼中满是诧异——她竟没料到,易枫竟会让她约束旧部。易枫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又道:“你是契丹的文妃,你的话,比我的士兵管用。我救回宗室,是不想让金人再拿他们做文章;我给你兵符,是不想让你像砧板上的鱼肉,连保护族人的底气都没有。”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敲了敲兵符:“至于利用——你我本就各取所需。我需要辽国旧部稳住北方,你需要我护住宗室性命,这算不得利用,是合作。”
风卷着树叶落在兵符上,萧瑟瑟看着易枫的眼睛,竟没从里面看到算计,只有坦荡的笃定。她忽然明白,这兵符从来不是枷锁,也不是诱饵,而是易枫给她的“底气”——让她能挺直腰杆做契丹宗室的主,也让她看清,跟着他,或许真的能为辽国保留一丝血脉。
易枫见她神色松动,便转身朝院外走,只留下一句:“兵符你好好收着,东苑的宗室若有难处,直接找张奈何便是。”脚步声渐远时,萧瑟瑟低头看着兵符,指尖终于不再发抖——她或许仍猜不透易枫的最终目的,但此刻,她愿意信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