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府廊下的酒意尚未散尽,檐角忽然掠过一道灰影,伴随着几声清脆的鸟鸣——那是一只灰羽鹦鹉,脚爪上系着一卷染了墨痕的素笺,稳稳落在白玉堂面前的石桌上。
白玉堂眼中一亮,连忙解开鹦鹉脚爪上的棉线。一旁的邢焕与福国夫人熊氏也凑了过来,熊氏刚给众人添完茶水,见是易军的信鹦,不由得好奇道:“莫不是易首领那边有消息了?”
展开素笺,易枫遒劲的字迹映入眼帘,白玉堂逐字逐句读着,嘴角渐渐扬起笑意。待读完信,他将素笺递向邢焕,语气带着几分振奋:“首领已攻破上京,眼下有新的任务交给我。”
邢焕接过素笺,熊氏也凑在一旁细看。信中写道:“玉堂,速领五万易军往汴京城进发。上京既破,金人必对我军严加防备,若此时强攻五国城,胜算甚微。你可对外散布消息,称我已率主力返回中原,目标直指汴京——金人闻讯,定会调兵回防中原,减轻五国城的防御压力。我则在金国境内暗中挖地道,从五国城地下潜入,届时内外夹击,定能一举拿下。切记,此计需速行,不可延误。”
“好一个‘指东打西’!”邢焕看完信,忍不住拍案赞叹,“易枫这小子,不仅有勇,更有谋!知道金人定会因上京之败加强防备,故意放出‘攻汴京’的消息引开兵力,自己则从地下动手,这脑子转得比谁都快!”
熊氏也笑着点头:“能想出这般计策,可见易首领是个心思缜密的,咱们秉懿跟着他,也算是有靠了。”她说着,眼中满是欣慰——此前还担心女儿在金国受苦,如今看来,易枫不仅能护女儿周全,更有能力搅动天下局势,她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白玉堂收起素笺,转头看向邢焕,眼神带着几分调侃,却也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邢大人,此前你为了稳妥,将我‘软禁’在府中,我无话可说。如今我有首领的军令在身,要即刻领兵前往汴京,你总该放我回去了吧?”
邢焕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他拍了拍白玉堂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歉意:“此前是我多心了,怕你暴露身份惹来麻烦,才留你在府中。如今既有易首领的军令,我自然不会再拦你。”
他转头对身后的家丁吩咐道:“去备一匹快马,再准备些干粮和盘缠,给白兄弟送行。”
“多谢邢大人。”白玉堂拱手道谢,眼中闪过一丝急切——他知道,易枫的计策能否成功,关键在于他能否尽快赶到汴京,将“攻汴京”的消息散布出去,引开金人的注意力。熊氏看着白玉堂整装待发的模样,连忙走进内院,片刻后拿着一件厚实的棉袍出来,递给白玉堂:“北方天寒,白兄弟此去路途遥远,带上这件棉袍,也好御寒。”
白玉堂接过棉袍,心中一暖,连忙道谢:“多谢夫人关心。”
邢焕送白玉堂至府门口,看着他翻身上马,忽然开口叮嘱道:“此去汴京,路途凶险,金人若得知你要攻城,定会派兵阻拦。你万事小心,若有难处,可派人往邢府传信,我定会设法相助。”
白玉堂勒住马缰,回头看向邢焕,眼中满是感激:“邢大人放心,我定不辱使命。待首领攻破五国城,救出宗室与百姓,咱们再在中原相聚,共饮一杯!”
说罢,他双腿一夹马腹,快马朝着城外奔去,很快便消失在晨雾中。邢焕站在府门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忽然生出几分期待——易枫在金国挖地道奇袭五国城,白玉堂在中原佯攻汴京,这“指东打西”的计策若能成功,不仅能救出更多同胞,更能狠狠打击金人的气焰,南宋的抗金大业,或许真的能迎来新的转机。
而此时的金国境内,易枫正站在五国城郊外的一处山坡上,看着将士们在夜色中悄悄挖掘地道。他手中握着一张五国城的地形图,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只要白玉堂能成功引开金人的兵力,待地道挖通,他们便能出其不意,一举攻破五国城,救出被囚禁在那里的徽、钦二帝与无数北宋百姓。一场横跨南北的“声东击西”之计,就此拉开了序幕。
汴京城外的晨雾还未散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便打破了城郊的宁静。白玉堂率领五万易军将士,身着玄色铠甲,手持长枪,列成整齐的方阵,朝着汴京城门缓缓推进。城头上的金军士兵见状,顿时慌作一团——自上京被破的消息传来后,他们便一直人心惶惶,此刻见易军竟真的打到了汴京,更是乱了阵脚。
“放箭!快放箭!”金军将领高声嘶吼,箭矢如雨点般射下。白玉堂手持长剑,指挥将士们举盾防御,同时下令:“架起攻城梯,佯攻城门!务必让金人相信,我们要一举拿下汴京!”
易军将士们立刻行动起来,攻城梯迅速架起,士兵们佯装奋力攀爬,喊杀声震彻云霄。城内的金军果然被唬住,连忙调遣兵力支援城门,一时间,汴京内外风声鹤唳,“易枫率主力回攻中原”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迅速传遍了金国各地。
而此时的五国城郊外,易枫正亲自盯着地道的挖掘进度。昏暗的油灯下,将士们挥汗如雨,铁锹撞击泥土的声音在地道内回响。“首领,再有半里地,就能挖到五国城的城墙下了!”负责挖掘的士兵兴奋地报告,眼中满是期待。
易枫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只要地道挖通,他们便能悄悄潜入城内,配合城外的将士,一举攻破五国城,救出被囚禁的徽、钦二帝与北宋百姓。不远处的营帐内,赵佶、赵桓与肃皇后郑氏正翘首以盼,连被一同囚禁的辽朝皇帝耶律延禧,也时不时望向地道的方向,眼中满是对自由的渴望。他们得知易军要奇袭五国城的消息后,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日夜盼着能早日脱离苦海。
然而,天不遂人愿。深夜时分,地道即将挖通之际,一名金军士兵因内急,偷偷溜出营地,在地道上方不远处的空地上撒尿。尿液顺着泥土渗进地道,原本就松软的土层渐渐塌陷,“轰隆”一声轻响,地道顶部出现了一个小缺口。
那金军士兵吓了一跳,疑惑地蹲下身,看着脚下塌陷的泥土,隐约听到下方传来微弱的声响。“不好!有人挖地道!”他瞬间反应过来,尖叫着起身,连滚带爬地跑回营地报信。
“快!往地道里放箭!绝不能让他们冲进来!”金军将领得知消息后,立刻下令。无数箭矢朝着地道缺口射去,密集的箭雨在地道内穿梭,正在挖掘的一百名易军将士来不及躲避,纷纷中箭倒地,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道的泥土。
“撤!快撤!”负责指挥的士兵忍着悲痛,下令剩余将士撤退。当他们带着伤亡的消息回到易枫面前时,易枫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这一百名将士,都是跟随他多年的弟兄,如今却因一泡尿的意外,白白牺牲,五国城的计划,也彻底宣告失败。
消息很快传到了金太宗耳中。此时的金太宗正躲在北方的临时营地,得知易军地道被发现、奇袭失败的消息后,顿时疯狂大笑:“哈哈哈!天助我也!不过是一泡尿,竟破了易枫的计策!传旨!给那个撒尿的士兵重重赏赐,封他为‘百户’,统领一百名士兵!”
那撒尿的金军士兵接到旨意时,整个人都懵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半夜溜出去撒了一泡尿,竟然能升官受赏,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五国城郊外的易军营地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张奈何、林萧与朱伯材看着易枫,脸上满是不解与不甘:“首领,我们就这样撤兵回中原吗?五国城的二帝与百姓还在等着我们救援啊!”
易枫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悲痛与愤怒,语气凝重地说道:“如今金国已经反应过来,不仅加强了五国城的防御,还在调兵围剿我们。我们原本的优势是‘出其不意’,现在优势尽失,若再留在金国,只会陷入重围,到时候不仅救不出人,还会让更多弟兄白白牺牲。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既然已经失败,就不能再冒险。”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继续说道:“传令下去,即刻收拾行装,撤兵回中原。另外,将牺牲弟兄的尸体,还有之前收取的宗室女子尸体,全部火化。”
“什么?火化?”朱伯材立刻上前一步,语气激动地阻拦,“万万不可!死者为大,火化尸体是对死者的不尊重,更是违背祖制!更何况中原一直有入土为安,我们就算多花些时间,也要将他们的遗体带回中原安葬!”
易枫看着朱伯材,眼中满是无奈与坚定:“朱将军,我知道你是为了死者着想,但我们现在处境危急,一路带着尸体行军,不仅会拖慢速度,还容易引发瘟疫。一旦染上瘟疫,后果不堪设想,这不是尊重死者,而是在拿更多活人的性命冒险。”
他转头对张奈何吩咐道:“你去准备火种,火化时务必记好每一位死者的名字,日后回到中原,我们再为他们立碑建祠,让他们的英名流传后世。”
张奈何含泪点头,转身离去。营地内很快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映照着易军将士们悲痛的脸庞。赵佶、赵桓等人得知易军要撤兵的消息后,心中的希望瞬间破灭,瘫坐在营帐内,眼中满是绝望。辽朝皇帝耶律延禧也重重叹了口气,知道自己重获自由的机会,又一次渺茫了。
易枫站在火光旁,看着燃烧的尸体,心中满是愧疚与不甘。他紧紧攥着拳头,在心中暗暗发誓:此次撤兵,并非放弃,待他日易军壮大,定要再次北上,救出所有被囚禁的同胞,为牺牲的弟兄们报仇雪恨!
易军将士们收拾好行装,护送着之前救出的宗室女子,朝着中原的方向缓缓进发。五国城的金军并未追击,只是远远地看着易军的队伍消失在天际。一场精心策划的奇袭,最终因一场意外而功亏一篑,却也让金人彻底意识到,易军绝非可以轻视的对手,而易枫与他的易军,也在这场失败中,埋下了日后复仇的种子。
易军拔营的队伍渐渐消失在五国城郊外的晨雾中,只留下一片狼藉的营地。一名金军士兵在清理现场时,发现了一封用石块压在营中央的信,信封上写着“致金太宗完颜吴乞买亲启”,连忙捧着信送往金太宗的临时行宫。
此时的行宫内,金太宗正与完颜希尹、金兀术及几位金国将领围坐在一起,脸上还带着因易军撤退而舒展的笑意。“易枫终究还是怕了!”金兀术端着酒碗,语气中满是不屑,“不过是侥幸破了上京,真遇上咱们的精锐,还不是只能仓皇逃窜!”
完颜希尹却皱着眉头,总觉得事情太过顺利,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就在这时,士兵捧着信走进来,躬身道:“陛下,这是易军撤退时留下的信,说是给您的。”
金太宗愣了愣,接过信拆开,易枫那带着几分狂傲的字迹映入眼帘:“吴乞买亲鉴:此去中原,暂避锋芒,却也为你留了一份‘惊喜’。明日清晨,自会奉上,望你喜欢。易枫绝笔。”
“惊喜?”金太宗将信递给完颜希尹,眉头紧锁,“这易枫搞的什么鬼?他都已经撤兵了,还能留下什么惊喜?”
金兀术凑过来看完信,冷哼一声:“定是他走投无路,故意用这些虚话吓唬我们!陛下不必理会,待我们重整兵马,定能将他追回来碎尸万段!”
可完颜希尹却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凝重:“易枫此人诡计多端,既然敢留下这话,定然有所准备。陛下,不如派几位皇子带人去探查一番,看看他究竟在暗中做了什么手脚。”
金太宗觉得有理,立刻传唤三太子完颜宗翰、五太子完颜宗望、六太子完颜宗隽,命他们各带一队人马,在五国城周边及上京附近巡查,务必找出易枫留下的“惊喜”。三位太子领命而去,可接连巡查了大半天,却什么异常都没发现——易军营地早已清理干净,周边的粮道、村落也毫无动静,仿佛易枫的信只是一句空话。
“定是那易枫怕了,故意写封信来扰乱我们的心神!”三太子完颜宗翰不耐烦地说道,下令收兵回营。五太子与六太子也觉得无趣,跟着一同返回行宫,向金太宗禀报“毫无异常”。金太宗这才松了口气,觉得是自己太过谨慎,与众人继续饮酒作乐,渐渐将“惊喜”之事抛在了脑后。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突然从五国城东南方向传来,大地剧烈颤抖,行宫的梁柱都在摇晃,桌上的酒碗“哐当”落地,摔得粉碎。
“怎么回事?!”金太宗猛地站起身,脸色煞白。
金兀术率先冲出营帐,朝着巨响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东南方向的天空中,浓烟滚滚,隐约能看到火光冲天。“那是……太祖皇帝的陵寝方向!”他脸色骤变,失声喊道。
金太宗闻言,如遭雷击,踉跄着冲出营帐,朝着浓烟的方向望去。完颜希尹与几位将领也纷纷赶来,脸上满是震惊与恐慌——那是完颜阿骨打的陵墓所在,是金国的龙脉之地,怎么会突然爆炸?
“快!快带人过去看看!”金太宗嘶吼着,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众人快马加鞭赶到陵寝所在地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完颜阿骨打的陵墓已被炸得面目全非,墓碑断裂,坟冢塌陷,泥土与碎石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几名负责看守陵寝的金军士兵浑身是伤,瘫坐在地上,惊魂未定地说道:“启禀陛下……方才陵寝下面突然传来巨响,接着就炸了……我们在废墟里找到了不少火药的残渣……”
“火药?!”金太宗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眼中满是滔天怒火,“是易枫!是那个混蛋!他竟然敢炸太祖皇帝的陵寝!”
昨日的“惊喜”瞬间有了答案——易枫在挖五国城地道的同时,早已暗中派了一队人马,绕到完颜阿骨打的陵寝附近,埋下了大量火药,算准时间,在他撤退后的第二天清晨引爆。这不仅是对金国龙脉的践踏,更是对整个金国的羞辱!
“易枫!易枫!”金太宗仰天大吼,声音嘶哑,眼中布满血丝,“朕与你势不两立!不将你碎尸万段,朕誓不为人!”
完颜希尹看着被炸塌的陵寝,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他没想到,易枫竟有如此狠辣的手段,撤退时还能留下这样的“后手”,既报了地道失败之仇,又彻底激怒了金国,这一招,实在是毒!
金兀术握着腰间的长刀,指节泛白,语气冰冷:“陛下,末将愿率军追击易枫,定要将他抓回来,为太祖皇帝报仇!”
其他将领也纷纷请战,营帐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杀气腾腾。金太宗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眼神阴鸷:“传令下去,命全国兵马集结,即日起,全力搜捕易枫及其易军!凡能擒杀易枫者,赏黄金万两,封万户侯!朕要让他知道,得罪金国的下场!”
朝阳缓缓升起,金色的光芒洒在被炸塌的陵寝上,却驱散不了金廷众人心中的怒火与耻辱。而易枫率领的易军队伍,此刻已踏上中原的土地,他们并不知道,一场针对他们的全国性搜捕,已悄然拉开序幕,而金国与易军之间的仇恨,也因这一炸,变得更加不可调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