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烟漫过官道尽头的土坡时，马队的轮廓终于清晰——不是商队，是支披甲的队伍，约莫三十余人，个个面无表情，甲胄上锈迹斑斑，却泛着暗绿色的光，像是用尸铁锻造的。最前面的骑士举着杆黑旗，“骨”字在晨光中扭曲变形，旗面下隐约有黑影蠕动，像是无数只虫子在啃食布料。
“是‘骨甲兵’。”毛小方的声音压得极低，桃木剑在掌心微微颤动，“骨师当年用战死士兵的尸骨混着煞铁炼的傀儡，刀枪不入，只认旗上的煞气号令。看来背后布局的人，不止继承了他的术法，连他的兵都弄来了。”
达初的狐耳贴向地面，妖气顺着马蹄声蔓延，脸色骤变：“他们的马蹄声……不对。”他往马队前方扔了块沾着妖气的石子，石子落地的瞬间，最前面那匹“马”突然一个趔趄，露出底下的真面目——不是活马，是用数具马骨拼接的骨架，骨缝里缠着黑铁链条，眼窝燃着绿火，每走一步，骨骼摩擦发出“咔哒”的响，听得人牙酸。
“连马都是煞物！”小海攥紧砍柴刀，指节泛白，“这他娘的是支死队！”
阿秀的疤痕烫得像块烧红的烙铁，她盯着骨甲兵的甲胄缝隙，那里渗出的不是汗水，是暗红色的液体，滴在地上立刻冒出白烟，腐蚀出一个个小坑。“甲胄里塞着活煞，”她声音发颤，指尖抚过疤痕，“用活人精血养着，每块甲片都浸过尸油，普通法器根本劈不开。”
马队在距四人十丈远的地方停下，骨旗猛地一扬，三十余名骨甲兵同时翻身下马——与其说是“下”，不如说是“摔”，他们的关节像生了锈的合页，落地时发出沉重的闷响，震得地面都在颤。为首的骨甲兵摘下头盔，露出底下的头颅——竟是颗白骨颅骨，眼窝的绿火直射向阿秀，下颌骨“咔哒”动了动，像是在笑。
“交出‘煞母本源’，”颅骨里传出的声音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可留你们全尸。”
阿秀的疤痕突然炸开金光：“骨师的走狗，也配谈条件？”她往前一步，金红火焰在掌心凝成长剑，“有本事自己来拿！”
骨旗猛地往下一压，骨甲兵们同时举起兵器——不是刀枪，是用脊椎骨打磨的长矛，矛尖嵌着颗颗人头骨，骨缝里还缠着未腐的头发。他们迈着僵硬的步伐往前冲，甲胄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像无数具尸体在同时起身。
“小海，断后！”毛小方的桃木剑带着符火直刺为首的颅骨兵，“达初，护着阿秀破旗！旗倒了，这些傀儡就动不了了！”
小海抡起砍柴刀，迎着最前面的骨甲兵劈去，“当”的一声，刀刃砍在甲胄上只留下道白痕，反震得他虎口发麻。那骨甲兵毫无反应，长矛带着风声刺向他的胸口，小海狼狈地翻滚躲开，矛尖擦着他的胳膊扎进地里，泥土瞬间变黑，冒出股腥臭味。
达初拽着阿秀往侧面冲，狐火在两人周身燃成蓝焰，骨甲兵的长矛刺到火墙前纷纷被弹开，甲胄上的绿火与蓝焰碰撞，发出“滋滋”的响，冒出黑烟。“旗手在最后！”达初指着马队后方，那里有个被四名骨甲兵护着的黑影，正举着骨旗不断挥动，“他身上的煞气最重！”
阿秀的血光顺着蓝焰往外涌，金红火焰与狐火交织成网，将围上来的骨甲兵暂时挡在外面。她盯着旗手的黑影，那东西穿着件黑袍，袍子底下不是人形，而是团蠕动的黑影，像无数根骨头缠在一起，骨旗的旗杆竟从他的胸口穿出，顶端的“骨”字正在吸食周围的煞气，变得越来越清晰。
“是‘骨核煞’！”阿秀突然想起毛小方说过的记载，“骨师用自己的脊椎骨炼的煞核，能操控所有骨属煞物，这东西就是煞核的化身！”
话音未落，骨旗猛地往地上一顿，旗面的黑影突然炸开，化作无数只骨针射向四人。毛小方的桃木剑舞成光盾，挡开大部分骨针，却还是有几根漏网之鱼，擦着阿秀的胳膊飞过，留下道发黑的血痕——骨针上的煞气正在往她皮肉里钻。
“阿秀！”达初的妖气瞬间暴涨，狐火凝聚成利爪，撕开护着旗手的骨甲兵，“快用你的血！煞核怕至阳血！”
阿秀忍着胳膊的刺痛，指尖在疤痕上一划，血珠飞向骨旗。金红火焰在旗面炸开，“骨”字发出凄厉的尖叫，扭曲着想要消散，却被旗手的黑影死死拽住。那黑影突然张开嘴，里面没有舌头，只有密密麻麻的牙齿，咬向最近的达初。
达初侧身躲开，狐爪抓住黑影的黑袍，猛地一撕——袍子底下露出的不是血肉，是颗巨大的颅骨，颅骨上嵌着七根骨针，针尾连着红绳，红绳缠向骨旗的旗杆，正是操控骨甲兵的枢纽。“它把自己和旗连在一起了！”达初大喊，妖气顺着红绳往里钻，“砍断红绳！”
毛小方的桃木剑及时赶到，符火顺着剑刃烧向红绳，“咔嚓”一声，红绳被劈断，骨旗瞬间失去光泽，“骨”字化作黑烟消散。那些骨甲兵像是被抽走了骨头，纷纷瘫倒在地，甲胄里的活煞失去控制，钻出缝隙化作黑虫，却被阿秀的金红火焰烧成飞灰。
旗手的黑影发出震耳的咆哮，巨大的颅骨突然裂开，从里面钻出无数只骨爪，抓向四人。阿秀的血光与达初的狐火同时灌入颅骨，金红与幽蓝火焰在骨缝里炸开，颅骨“轰隆”碎裂，露出里面的东西——是枚拳头大小的黑珠，上面刻满了“缠魂结”，正是骨师的本命煞核残片，比之前在血莲、阴魂煞里见过的更完整。
“原来如此。”毛小方恍然大悟，“有人在收集骨师的煞核残片，想重炼出完整的煞核，复活他的残魂！”
黑珠在火焰中剧烈跳动，突然射出道黑光，钻进古溪镇的老槐树里。那棵刚被净化的槐树突然“沙沙”作响，树枝疯狂生长，缠向四人，树皮裂开无数缝隙，渗出暗红的汁液，像在哭泣。
“它想借树重生！”阿秀的疤痕炸开强光，她纵身跃向槐树，金红火焰在掌心凝成巨斧，“达初！帮我劈开树干！”
达初的妖气化作锁链，缠住疯狂生长的树枝，狐火顺着锁链烧向树干，“噼啪”作响。阿秀的巨斧带着焚尽一切的力量劈下，“咔嚓”一声，槐树从中间断裂，树心钻出团黑影，正是被黑珠引来的骨师残魂，黑袍下的骨架泛着青光，举着骨杖就往阿秀头顶砸。
“孽障！”毛小方的桃木剑带着符火，狠狠刺向残魂的脊椎，“三番五次作祟，今天定要让你魂飞魄散！”剑刃没入骨架的瞬间，残魂发出刺耳的尖叫，在金红与幽蓝火焰中寸寸碎裂，黑珠也随之炸开，化作点点星光消散。
槐树彻底枯萎，断口处渗出的汁液渐渐凝固，变成洁白的树脂，像在净化最后的煞气。骨甲兵的尸骸在阳光下失去光泽，锈迹斑斑的甲胄渐渐风化，变成堆废铁。
四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小海的胳膊被骨针划伤，伤口周围泛着黑，阿秀赶紧将血抹在上面，金红火焰烧得黑血化作白烟，伤口才渐渐止血。“他娘的，
尘烟漫过官道尽头的石桥时，众人才看清来者的模样——不是商队，是支马队，二十余骑，人人披着黑甲，甲片上用朱砂画着“缠魂结”，马鞍前挂着颗颗人头骨，骨缝里缠着红绳，绳尾拴着青铜铃铛，随着马蹄声“叮铃”作响，听得人心里发寒。
为首的骑士戴着顶骷髅头盔，甲胄下露出的手是青黑色的，握着柄骨制长枪，枪尖挑着面黑旗，旗上的“骨”字在晨光中泛着血光。他勒住马缰，头盔下的眼窝没有眼珠，只有两团跳动的绿火，扫过古溪镇的废墟时，发出“桀桀”的笑：“毛小方，别来无恙？骨师大人说，欠他的，该还了。”
“是‘骨甲尸骑’！”毛小方的声音发紧，桃木剑在掌心微微颤动，“这些都是被炼制成煞的死士，甲胄里裹着的不是活人，是骨师用秘法炼制的‘煞核’，刀枪不入，水火难侵！”
阿秀的疤痕烫得像块烙铁，她盯着骑士们的黑甲，甲片缝隙里渗出的不是汗水，是暗红色的液体，滴在地上立刻冒出白烟，将泥土蚀出个个小坑。“他们的甲胄是用活人骨碾碎了混着尸油铸的，”她声音发颤，指尖抚过疤痕，“甲上的缠魂结能吸人的生魂，只要被他们的兵器碰到，三魂七魄都会被锁进煞核！”
达初的狐耳贴向地面，妖气顺着马蹄声的震动往下探，脸色骤变：“不止二十骑！后面还有东西，很重，带着铁轮滚动的声音，像是……攻城的器械。”他往马队后方望去，尘烟深处果然有黑影在蠕动，轮廓像座移动的铁山，轮轴转动发出“嘎吱”的响，听得人牙酸。
小海握紧砍柴刀，手心全是汗：“他娘的，这是要把我们往死里整啊！”他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师父，要不咱先撤？留得青山在……”
“撤不了。”毛小方摇头，桃木剑直指为首的骨甲骑士，“他们的马是‘踏魂马’，马蹄裹着黑布，布上浸过尸油，跑起来比风还快，我们跑不过的。”他往阿秀和达初身边靠了靠，压低声音，“等会儿我缠住为首的，你们想办法毁掉后面的器械，那东西才是真正的杀招。”
骨甲骑士突然抬起骨枪，枪尖的绿火暴涨：“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拿下！”二十余骑立刻策马冲锋，黑甲在晨光中闪着冷光，马鞍前的人头骨随着颠簸碰撞，发出“咔哒”的响，像在为即将到来的杀戮伴奏。
“列阵！”毛小方的桃木剑在空中划出道符印，红光瞬间将四人罩在里面。阿秀的疤痕炸开金光，金红火焰顺着地面蔓延，在身前烧出道火墙；达初的狐火凝成利爪，妖气在周身翻涌，像头蓄势待发的猛兽；小海将砍柴刀横在胸前，混了黑狗血的糯米袋攥在手里，手心的汗把袋子都浸湿了。
第一波冲击来得又快又猛，骨甲骑士的骨枪带着破空声刺向火墙，“嗤”的一声，绿火与金红火焰碰撞，冒出刺鼻的黑烟。火墙剧烈晃动，阿秀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来——对方的煞力比预想中更沉，像座山压在她的胸口。
“阿秀！”达初的狐火立刻汇入火墙，蓝焰与金红交织，总算稳住了火势。他侧身避开另一柄劈来的骨刀，妖气凝成的利爪狠狠抓向骑士的黑甲，“当”的一声，甲片上的缠魂结亮起红光，竟将狐火弹开，骑士的骨刀趁机横扫，达初躲闪不及，胳膊被划开道深痕，黑血瞬间涌了出来。
“达初哥！”阿秀的火焰剑突然暴涨，直刺那骑士的面门，金红火焰顺着骨刀往上爬，烧得甲片“噼啪”作响。骑士的眼窝绿火骤缩，勒马后退，却被毛小方的桃木剑缠住，剑刃带着符火，专挑甲片的缝隙刺，每刺一下，骑士就发出一声闷哼，甲下渗出的黑血越来越多。
小海趁机将糯米撒向马腿，踏魂马的蹄子被糯米一烫，立刻人立而起，将背上的骑士甩了下来。小海的砍柴刀紧跟而上，狠狠劈向骑士的头盔，“哐当”一声，头盔裂开，露出里面的东西——不是人头，是颗裹着黑布的煞核，核上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发出“嗬嗬”的怪响。
“他娘的是个空壳子！”小海吓得往后跳，骑士的骨手突然抓住他的脚踝，缠魂结的红光顺着裤腿往上爬，小海只觉浑身一僵，魂魄像要被从嗓子眼里拽出去。“师父！”
毛小方的桃木剑及时斩断骑士的手臂，红光扫过小海的裤腿，缠魂结的红光顿时黯淡。“别碰他们的身体！”道长急喊，“煞核在胸腔里，只有打碎甲胄的护心镜才能伤到它！”
就在这时，尘烟深处的器械终于露出全貌——是座巨大的骨制投石机，机身上缠着无数具尸体，尸体的喉咙里插着骨笛，随着轮轴转动发出凄厉的笛声。投石机的弹兜里，装着的不是石头，是口巨大的黑棺，棺身上爬满了铁链，链尾拴着的，竟是无数只手骨，像在抓挠着什么。
“是‘聚煞棺’！”毛小方的脸色彻底变了，“他们要用投石机把棺砸进镇里，棺里的煞核一旦爆开，整个古溪镇都会被煞气淹没，我们一个都活不了！”
为首的骨甲骑士桀桀笑起来：“晚了！给我放！”投石机的轮轴突然转动，骨笛的笛声变得疯狂，黑棺被猛地抛向空中，拖着长长的黑气，像颗坠落的陨星，直砸向四人所在的位置。
“阿秀！用你的血！”达初突然抓住她的手，将自己的妖气灌进她的体内，“把所有煞力都聚起来！我们一起扛！”
阿秀的疤痕与达初的妖气共鸣，金红火焰在两人身前凝成面巨盾，火焰中浮现出无数张人脸——都是被他们救过的魂魄，此刻竟在火盾中露出坚定的表情，与他们一同对抗黑棺。毛小方的桃木剑、小海的砍柴刀同时插进地面，将道符、糯米的力量汇入盾中，红光、蓝焰、金红交织，在古溪镇的废墟上，撑起了一片小小的、却无比坚韧的光。
黑棺落下的瞬间，天地仿佛都安静了。只有火焰巨盾与煞力碰撞的“滋滋”声，骨甲骑士们的惊呼声，还有那些魂魄在火盾中发出的无声呐喊。阿秀的视线穿过火焰，看见达初的狐耳在火光中微微颤抖，看见毛小方的道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看见小海咬着牙、脸憋得通红……
“破！”四人同时大喊，火焰巨盾突然暴涨，金红光芒撕裂黑气，黑棺在半空炸开，无数煞核碎片像流星般坠落，却被火盾一一挡下，化作黑烟消散。投石机的轮轴“咔嚓”断裂，骨笛的笛声戛然而止，缠在机身上的尸体纷纷脱落，在地上化作黑泥。
骨甲骑士们的黑甲突然裂开，缠魂结的红光黯淡下去，煞核失去力量，纷纷从甲胄里滚出来，在阳光下化作飞灰。为首的骑士望着空荡荡的手掌，骨枪“哐当”落地，头盔里的绿火渐渐熄灭：“不可能……骨师大人说……”话没说完，整个身体就化作黑灰，被风吹散。
尘埃落定时，古溪镇的废墟上只剩下四人互相搀扶的身影。阿秀靠在达初怀里，浑身脱力，疤痕的金光渐渐淡去，留下淡淡的暖意；达初的胳膊还在流血，却笑着捏了捏她的脸：“你看，我们又赢了。”
毛小方收起桃木剑，看着投石机的残骸，眉头却没松开：“这只是骨师的先遣队。他既然敢派人来，就说明已经做好了准备。”
小海一屁股坐在地上，把砍柴刀扔在一边，抓起块石头就往残骸上砸：“管他准备啥！来多少咱砍多少！反正有阿秀的火、达初的妖气、师父的桃木剑，还有……还有我的砍柴刀！”
阿秀望着官道尽头的远方，那里的尘烟已经散去，露出连绵的青山。她知道，骨师的巢穴就在那群山里，像颗埋在地下的毒瘤，随时可能再次爆发。但她不怕——只要身边的人还在，这双能握住彼此的手还在，再深的黑暗，再凶的煞物，也终会被劈开。
达初握紧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驱散了战斗后的寒意。四人相视一笑，笑容里没有疲惫，只有劫后余生的释然，和对前路的坚定。阳光穿过云层，照在古溪镇的废墟上，照亮了那些尚未散尽的火焰余烬，也照亮了他们脚下的路。
这条路还很长，还会有更多的骨旗、更多的尸甲、更多的惊心动魄。但只要他们四个还在一起，就没有走不完的路，没有跨不过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