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血契
毛小方的桃木剑突然发出嗡鸣,剑穗上的红绳无风自动,缠上了李奶奶的手腕。她垂眸看着那抹跳动的红,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溅在嫁衣领口,像极了当年绣错的那点朱砂。
“它认主了。”毛小方按住剑柄,剑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这嫁衣里藏着血契,当年陈家少爷从军前,用心头血混着朱砂绣了这桂花,约好若有不测,让嫁衣替他护着你。”
李奶奶的手指抚过血渍,突然死死攥住嫁衣:“难怪……难怪那年大火烧了陈家老宅,唯独这口木箱从灰烬里滚了出来,箱底还刻着‘护她周全’……”她的声音抖得像风中残烛,“可他终究是食言了,尸尸都都没来来。”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马蹄声,王屠户连滚带爬冲进院,手里举着块染血的令牌:“道、道长!后山发现这个!被桂树根缠着!”
令牌是黄铜的,刻着“陈”字,背面嵌着块青玉,此刻正渗出暗红色的血珠。毛小方接过令牌,指尖刚触到青玉,令牌突然炸开,一道黑影从碎片里窜出,直扑李奶奶——竟是个披甲的鬼影,眼眶里燃着幽蓝鬼火!
“小心!”毛小方挥剑劈向鬼影,桃木剑撞上鬼影的甲胄,迸出刺眼的火花。鬼影发出刺耳的嘶吼,手里的长枪直刺李奶奶心口,枪尖还沾着干涸的黑血。
“是他!”李奶奶突然尖叫,“是他的枪!他当年就用这杆枪……”
“他早死在战场上了,这是执念化成的煞!”毛小方剑招加快,剑气扫过院角的桂树苗,震落的嫩叶沾在剑身上,竟泛起金光,“他认不出你了,只记得要护着‘嫁衣的主人’,却被怨气蒙了心智!”
鬼影的长枪突然暴涨,枪缨扫过念玫的脸颊,划出道血痕。念玫疼得闷哼,却抓起墙角的柴刀,朝着鬼影的腿砍去:“不准伤奶奶!”柴刀劈在鬼影腿上,竟被弹开,震得她虎口发麻。
小海捡起地上的铁锹,瞅准时机往鬼影后心拍去:“师父说过,煞怕阳气!”铁锹带着风声砸下,鬼影却猛地转身,长枪刺穿了小海的胳膊,黑血顺着枪杆往下淌。
“小海!”毛小方目眦欲裂,剑穗红绳突然绷直,缠住鬼影的脖颈。他咬破指尖,将血滴在桃木剑上,剑身上的桂花叶瞬间烧成灰烬,化作道金箭射向鬼影眉心:“以血为引,破煞归尘!”
金箭穿透鬼影的头颅,幽蓝鬼火剧烈闪烁。鬼影的身体开始透明,却死死盯着李奶奶,喉咙里发出呜咽,像是在辨认。李奶奶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刚触到鬼影的甲胄,那鬼影突然“噗”地散成黑烟,只留下杆生锈的长枪落在地上,枪尾刻着行小字:“待我归,桂花开。”
小海捂着流血的胳膊,疼得龇牙咧嘴,却咧开嘴笑:“它……它认出奶奶了?”
李奶奶抱着长枪,指腹摩挲着那行字,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枪杆上:“傻小子……你早回来了,在桂花树下,在我枕边的月光里……”她忽然看向毛小方,把长枪递过去,“道长,帮我把它埋在桂树下吧,让他守着根,守着年年花开。”
毛小方接过长枪,枪身沉甸甸的,仿佛还带着当年的体温。他挖坑时,发现枪杆里藏着张泛黄的纸,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字:“敌军破城,吾将战至最后一刻。若有来生,不做兵卒,只做个种桂人,陪你看三秋桂子。”
念玫凑过来看,忽然指着纸角:“这是什么?”纸上沾着点暗红,像是血写的符号,和嫁衣领口的朱砂印一模一样。
“是血契的另一半。”毛小方将纸埋进土里,“他把魂魄锁在枪里,靠着这点执念守了几十年,就是为了等一句‘我还记得你’。”
桂树苗在夜风里轻轻摇晃,新抽的嫩芽蹭着埋墙的土堆,像是在撒娇。李奶奶坐在树下,摸着树干喃喃自语,月光洒在她银白的头发上,竟和当年画中那个梳双丫髻的少女渐渐重合。
毛小方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胸口发闷,摸出怀里的玉佩——那是他下山时师父给的,说能镇煞。此刻玉佩烫得惊人,上面刻的“方”字,竟和鬼影甲胄内侧的刻痕一模一样。他猛地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你本是战场上一缕执念所化,若遇持枪人,便是劫,也是归处。”
远处传来鸡鸣,天边泛起鱼肚白。念玫扶着李奶奶回屋时,回头看见毛小方对着桂树发呆,剑上的桂花叶金光未散,映得他眼底像是落了片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