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不约而同的起身,走过去。
我看到了左源的慌张和不安。他一只手做出了让我们止步的动作,一只手快速收拾着地上的残渣。碎化的玻璃渣子,在地上被他弄出刺啦啦的声响。
何志远让买创可贴,不知是给谁用。但是,左源这样子,怕是他要用上了。
我小步上前,俯身示意他停手,我来。
他的手在微微的颤抖,像是得了帕金森一样。当我想抓住他胳膊的时候,他猛地一颤。我被吓的脑子里轰的一下,他颤抖的手上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拇指那里一道已有大量的鲜血涌出……
他这是怎么了?我抬头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满心的担忧和不安。
“左源……我来吧!”
我声音很轻很轻,轻到只有我们两个听到的样子。我又试着抓住他胳膊,轻轻的握紧,害怕又吓到彼此。
在申城的日子里,跟着申城当地的软妹子,还有william的熏陶,我原来快狠准的说话方式不知不觉中已被改变。月月说要是不问出处,我像极了一个地道的申城妹子。
似是南方的柔情似水,克制了北方男儿的粗狂和不安。
他的手,终于平静了。
“老何,带左源去冲洗一下。他手流血了……”
我慢慢扶着左源起身,此时的他像是犯了错的孩童,听话的像个绵软的小猫。
何志远看到满是鲜血的手,不禁一愣。慌乱中赶紧带着左源去了洗手间,方媛不知所措的一会看着我,一会看着两个大男人。
好在,服务员及时进来收拾了这些玻璃渣子。她看左源受伤,还贴心的拿来了云南白药药粉。
方媛一脸懵逼的打着问号,她看了我好几次。我耸肩一笑,表示也不清楚。
简单的冲洗之后,我给左源上了药。
像是照顾小孩子一样,哄着他坐好,不要乱动。
方媛还想吃点我的瓜,她挤眉弄眼的想知道我在申城谈的对象。一会说想看照片,一会说让我聊聊,讲讲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有我清楚,左源为何受伤。
他,还是那个他。
即便很久没有联系,没有见面。
我婉拒了她吃瓜的心思,聊起了她的婚后日子。提到她老公,她的口水如黄河水,滔滔不绝。看她唾沫飞溅,绘声绘色的描述,谁能想到她以前还抑郁,还曾自轻过。
看来,她是真的好了。
橙子来的最晚的,他说了一堆我听不太懂的话,跟文智他们嘻哈说笑着。等到落座才一惊一乍的看向我,“哟!……”
他猛地又站起,朝着我几个大步走过来。
“这不厉瑶嘛,大申城来的,哎呀别来无恙呀!”
他说着伸出手,我们握了握手。面对面站着,说了好些话。大概就是了解了下彼此的近况,我怕说的太过复杂,就简单说在一家外企上班,他问具体做什么的,我说管项目的……
他听完脸上便一沉,弄的我不明所以。
后来才知道,他继承了他爸的衣钵,做起了装修。在临田这个小地方,说项目这两字,就会想到那方面。这还是后来方媛告诉我的,难怪橙子当时脸色那么难看。
文智的创可贴,最终还是让左源用上了。
大家关切的问询的时候,左源也是微微一笑表示没事。只有我看到,文智脸上些许的担忧,还有和我一样的不安。
总共就十来个人,除了我们认识的这几个人,文智还邀请了他的同学,反正我都不认识。
跟我聊天最多的成了方媛,她似乎扮演了袁铭的角色,我还挺欣慰。
吃过饭,我便告辞要回去。
文智说送我,我婉拒。
这顿饭吃的我有些失落,不仅没有尝出菜品的味道,也没有找回原来的那种熟悉和温馨的场面。左源始终冷着脸,不是低头沉思就是发呆似得看着酒杯。
文智也很拘束的模样,和何志远喝了几杯也没再继续,反而他们几个大男人说了很久的话。至于说什么我也没留意,因为坐的远,而且他们都簇成一团……
回家之后我便早早入睡,躺在床上思绪乱飞。
是我伤害到左源了吗?他,怎么也不至于这个样子吧?他甚至连我微信都不愿意加……
在阵阵难过中,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我在忐忑中给文智打了个电话。
“左源,昨晚我看着似乎也不太对。你都知道些什么?”
文智在电话那头静默了一会儿。“他可能在国外遇到过麻烦……我猜的。可能很严重的那种事情……”
他一提麻烦、很严重这种字眼,我的心就悬到嗓子眼。
“是……被欺负了?”
我第一想到的就是这种可能。之前跟catherine聊的时候,她说加拿大其实有很多华人,但是也有很多混血和移民。虽说治安各方面都不错,但是也要看地方。
其实加拿大那边很多学校也有很严重的校园霸凌,还有一些不三不四的社会团体,甚至还有专门针对中国留学生的组织,她当时还嘱咐我,让我这留学的朋友不要轻易的相信任何人。
如果真是这样,他的这种应急反应,怕是创伤应激障碍综合症。
“目前我还不清楚,你也看出来了,他状态很不好。我再找左伯伯了解了解,对了,这事就我俩知晓就行,而且也只是猜测。”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只希望我们都猜错了。
“那他辞职是什么原因,知道吗?”
“这个,他说是想回家了,但是我感觉也是个借口……”
我们想一块去了,左源虽然任性了些。但是在前程求学这方面,他可丝毫不含糊。即使是被他爸爸逼得去国外镀金,但是他也清楚学金融的门路。
“想想办法,还是了解清楚吧。说实话,他这样大家心里也都不好受……”
文智嗯了一声,我们又陷入沉默。
“哎,我来想办法,你就不要操心了。只是,他现在对我也充满了不信任的生疏,所以眼下还不太好办,等过阵子吧!放心,没事的……”
我嗯了一声,电话就此结束。
原本我是给左源带了礼物的,但是纠结了很久还是没有送出去。现在,再看看他这样,我更加纠结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帮到他。
临田的寒风瑟瑟的吹着,我将手和脸都缩进羽绒里,听着自己呼吸的气流,冲击着衣领沙沙作响。
我想william了,他要是在的话多好。
他定能帮我分析,帮我想办法,还会柔声细语的安慰一番。可是,兰知对他的反应为何又会那样。
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原来我不喜欢暑假,不喜欢八月,因为很多难过和悲伤都永远的留在了八月里。如今,我又开始讨厌寒冬腊月,尤其是过年,似乎它也对我并不怎么友好。
好在,这几天待在家的日子,还算平稳温馨。
兰知,似乎也渐渐地抚平了些冯叔叔离开带给的悲痛。
说悲痛我是没看出来,但多少肯定是有的。她或许跟我一样,不愿展示给外人看罢了。
跟余果匆匆一见,娃儿闹腾的厉害,她婆婆手忙脚乱的,我没待多久便告辞。
返程的那天,还是文智送的我。
他说左源想来的,又说不来了。让他给我带个话,他空了会去申城找我玩。
我听到这,开心了不少。
william电话中一个劲的表达着思念,问我的具体行程时间,他想去机场接我。于是,我再次和文智在中州机场匆匆挥手告别。
我嘱咐他,一定要把左源的事弄清楚。
他点点头,让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