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煜川垂首，就着糖葫芦咬下一颗，山楂裹着的糖浆在舌尖化开，甜腻感瞬间漫过口腔。
这东西这么难吃，澈儿为何会喜欢吃？
“爹爹，是不是很好吃？”
姬明澈凑上前，邀功似的询问。
姬煜川的脸几不可察地扭曲了一瞬，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他压下喉头的甜腻，温声道。
“嗯，好吃，但这么好吃的东西，还是留给澈儿，爹爹得留着肚子等会儿还要吃小糖人。”
姬明澈立刻笑弯了眼，脆生生应道。
“那我帮爹爹吃！”
话落，他张开小嘴朝着圆滚滚的大山楂啃了下去，被糖浆裹着的山楂破了点口。
可姬明澈却吃的津津有味，不等嘴里的咽下去，又照着破口的那处再次啃了一口。
姬煜川望着儿子小口啃食的模样，无奈地轻叹了口气，照这吃法，怕是要啃到集市散场。
司昭霆自怀中抽出帕子，凑到了姬明澈身侧， 仔细擦去他脸颊沾着的糖渍。
姬煜川看在眼里，眼底染上几分赞叹。
“霆儿看着冷，倒比谁都贴心。”
姬明澈用力点头，含糊地应和。
身后的沈戾默默将手从怀里抽了出来，方才他慢了一步，倒让司昭霆抢了先。
他望着那抹被照顾的小小身影，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
“老爷，小公子，糖人好了！”
摊主的声音适时响起，将两支做好的糖人递了过去。
糖人不大，却做得精致，高些的那支衣饰纹样，和姬煜川身上的锦袄如出一辙。
矮些的那支眉眼，竟有七八分像姬明澈。
糖色透亮，眉眼刻画得活灵活现。
姬明澈闻言，立刻把啃得黏糊糊的糖葫芦递向司昭霆。
后者自然的伸手接过，指尖触到沾着糖液的竹签，面上却半分嫌弃也无。
沈戾则快步上前，赶在姬明澈去接糖人的前一瞬，抽出帕子裹住他的小手，细细擦了两遍。
“小少爷，擦干净再拿，免得粘手。”
姬明澈盯着自己的小手，他很爱干净的，吃的时候也很注意的，手上干净的很。
他又看了看细致入微的沈戾，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他想擦便擦吧。
姬煜川挑眉轻笑。
“不错，你这小子也是个细心的。”
成德接过两支糖人，将高些的那支递给姬明澈，又把另一支递到姬煜川手里。
“这糖人做得真像。”
姬煜川捏着竹签转了转，望着糖人的眉眼，竟生出几分不舍。
“倒舍不得吃‘小澈儿’了。”
姬明澈满不在乎地晃了晃手里的糖人，说道。
“爹爹，这糖人做出来就是被吃的，它会理解你的，快吃，好吃的。”
话落，便对着“姬煜川糖人”的耳朵，毫不犹豫的咬了一口，吃的津津有味。
司昭霆望着他毫无顾忌的模样，唇角忍不住弯了弯，若是澈儿要吃他的糖人，会先咬哪里？
是像现在这样咬耳朵，还是会先啃糖人的其他部位？
念头刚起，他的思绪忽然飘远，不知想起了什么，耳尖竟悄悄漫开一层薄红。
好在夜色已深，街边灯笼的光朦胧，倒没人察觉这份异样。
沈戾的目光落在姬明澈的小嘴上，糖渍裹着唇瓣，泛着水润的光泽，像沾了蜜的樱桃，竟比手里的糖人还要惹眼。
姬煜川被儿子催着，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小澈儿”，犹豫半晌，终于狠心咬断了糖人的小胳膊。
甜腻的糖味瞬间在口腔炸开，比糖葫芦更甚几分，他猛地顿住动作，眉头蹙起。
这甜得发苦的滋味，是真的难吃！
他轻咳一声，默不作声的将糖人递给了身侧的成德，后者默默接过。
陛下向来不喜甜食，今个竟是为了小殿下吃了那么多甜的，也是难为陛下了。
姬明澈已将手中的糖人整个头颅都舔的‘面目全非’了，糖霜沾在唇角也浑然不觉，只攥着糖人杆子笑得眉眼弯弯，半点没察觉自家父皇的小动作。
一行人又往前踱了一刻钟，前方的人越来越多，喧哗声也越来越大。
“爹爹，这里人好多呀！”
姬明澈在姬煜川怀里扭着小身子，圆溜溜的眼睛来回转，小脸上满是雀跃。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前方二楼挂满了红绸，风一吹便簌簌晃荡着。
那里正立着位红衣公子，手里托着只绣球，因着距离远，倒是看不清容貌。
他身侧还侍立着几名侍从，每人手里都捧着个描金托盘，托盘上放着红色绣球。
周遭百姓的议论声断断续续飘进耳中。
“瞧见没？那就是南熏阁的魁首，听说生得比姑娘家还俊！”
“你们不知道吧？这位主儿往日里砸多少银子都见不着面，今儿不知怎的，竟要抛绣球选夫了！”
“看到他身后的红绣球没，据说还不止选一位呢…”
最后半句让姬煜川的眉峰瞬间拧起，他虽知世风渐开，难免有人偏好独特，可这般公然让男子抛绣球选夫，实在有违伦常。
他当即抱着儿子往侧方去，可不能让这些东西污染了儿子的耳朵。
司昭霆将天子的动作看在眼里，悄悄与身侧的沈戾交换了个眼神。
两人眼底都藏着几分无奈，又齐齐摇了摇头，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魁首正垂着眼扫过楼下攒动的人头，眼底飞快掠过一抹嫌恶，手指却把绣球攥得更紧了。
视线突然撞上那抹正往人群外退的高大身影，他猛地顿住，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笑。
没想到在这群庸碌愚民里，竟藏着这样一个出挑的人。
他的目光像钩子似的锁在姬煜川身上，手臂一扬，将绣球狠狠砸了下去。
“抛绣球了——”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楼下瞬间炸开了锅，百姓们涌着往前挤。
那只绣球带着沉甸甸的力道，直直朝着姬煜川的方向飞过来。
姬煜川转身时，绣球已近在眼前，他眉头皱得更紧，右掌悄然翻起，指尖已凝了内力。
“爹爹，是绣球！”
姬明澈却兴奋地探出身，小胳膊伸着想去抓那抹红色。
却不料，司昭霆的衣袖猛地翻飞，一道劲风无声无息地扫过。
红色绣球骤然转了方向，“咚”地砸进另一侧的人群里。
姬煜川收回内力，看向司昭霆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赏，抱着儿子转身就要往醉仙楼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