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毕业季的向日葵花束
蝉鸣把六月的午后泡得发涨时，苏晴正蹲在宿舍楼下的梧桐树下打包行李。纸箱里的玻璃罐被泡沫纸裹得严实，里面的糖纸积攒了整整四年，橘子味的占了大半，像藏着个永不褪色的夏天。
“还在磨蹭什么？”陆屿背着画板走过来，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那道画油画时不小心蹭到的颜料印——那是大二帮她画毕业创作时沾的，洗了半学期都没掉。“搬家公司还有半小时到。”
苏晴拍了拍纸箱上的灰：“在等林薇薇，她说要送我们个‘惊天大礼’。”话音刚落，就看见林薇薇抱着个巨大的纸箱跑过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成一绺绺。
“当当当当！”她把纸箱往地上一放，打开时露出满箱向日葵，金黄的花瓣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毕业快乐！我托花店老板特意留的，说是最新品种，叫‘永远向阳’。”
陆屿弯腰抱起花束，花瓣蹭过他的侧脸，像谁撒了把金粉。“谢啦，正好缺束装饰新家的花。”
苏晴忽然想起四年前开学那天，他也是这样抱着盆向日葵站在站台，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句没说出口的承诺。原来有些约定，真的会像向日葵一样，顺着时光的轨迹慢慢生长。
搬家公司的货车轰隆隆驶进校园时，宿舍楼前已经堆了不少行李。陆屿把最后一箱书搬上车，衬衫后背洇出深色的汗痕，苏晴递过冰镇可乐，他却先拧开瓶盖喂了她一口，气泡在舌尖炸开时，带着熟悉的橘子汽水味。
“还记得这味道吗？”他笑着擦了擦她嘴角的泡沫，“高三那年在海边，你抢我汽水时也是这副样子。”
苏晴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当然记得——那天的夕阳把海面染成橘红色，他的白衬衫被海风吹得鼓鼓的，像只盛满了光的帆。
去新家的路上，货车在滨海公路上颠簸。苏晴趴在车窗上看海，四年的时光忽然像潮水般漫上来：军训时他偷偷塞给她的绿豆汤，雪夜里共享的那碗麻辣烫，跨年夜漂向江心的橘子灯，还有每个周末，他牵着她穿过三条街去吃的番茄鱼。
这些碎片拼在一起，成了比玻璃罐里的糖纸更甜的存在。
新家在十七楼，阳台正对着海。陆屿把向日葵插进陶瓷瓶里摆在飘窗上，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花瓣像镀了层金。苏晴打开纸箱，把玻璃罐摆在书架最显眼的位置，旁边放着他送的第一本速写本，封面的小螃蟹已经有点褪色，却依旧举着螯钳，像在守护什么。
“晚上去吃海鲜烧烤？”陆屿从背后轻轻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发顶，“我订了那家你最爱的店，靠窗边的位置。”
“好啊。”苏晴转身时，看见他手里拿着个丝绒盒子，和四年前跨年夜那个很像，只是更宽些。“又送礼物？”
“毕业礼物。”他打开盒子，里面躺着对银戒指，戒面是镂空的向日葵，花心嵌着颗小小的珍珠，像凝结的露水。“我设计的，刻了字。”
苏晴把戒指套在指尖，内侧果然有行小字——“2018-2022”。那是他们相遇的年份，也是他偷偷在速写本上画下第一笔的开始。
“喜欢吗？”陆屿的声音有点抖，像在等待宣判。
“喜欢。”苏晴踮起脚尖，把另一枚戒指套在他手上，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却暖得像他的掌心，“比任何毕业纪念品都喜欢。”
傍晚的烧烤摊飘着烟火气。林薇薇举着啤酒杯起哄：“说好了啊，你们结婚时我要当伴娘，还要在现场摆满向日葵，比今天这束还大！”
陆屿笑着和她碰杯，目光却一直落在苏晴身上，像落满了星星。“放心，少不了你的位置。”
海风卷着烤虾的香味吹过来，苏晴咬着烤鱿鱼忽然问：“你说，我们算不算从校服走到了婚纱？”
“算。”陆屿剥好一只虾放进她碗里，“而且是从橘子糖走到了向日葵。”
他说得没错。从十七岁那年，她在草稿纸上画下歪歪扭扭的橘子糖开始，命运就已经为他们铺好了路。那些被上一世辜负的时光，那些藏在眼泪里的遗憾，都在这四年里被轻轻抚平，换成了满阳台的向日葵，和永远朝着光的方向。
回家的路上，陆屿牵着苏晴的手走在沙滩上。潮水退去后，沙地上留下密密麻麻的贝壳，像撒了把碎钻。他忽然停下脚步，在她面前单膝跪下，手里没拿花，也没拿戒指盒，只有两只交握的手，无名指上的向日葵在月光下闪着光。
“苏晴，”他的声音被海浪拍打着，却字字清晰，“从高三那年在海边画下第一笔开始，我就想好了——要和你一起看很多次日出，吃很多次橘子糖，把每个冬天都过成夏天。”
苏晴的眼眶忽然热了。她想起重活过来的那个清晨，自己攥着笔坐在课桌前，以为这辈子不过是重复旧路。可现在看着眼前的人，看着他眼里的海和月光，忽然明白，有些重生不是为了弥补遗憾，而是为了遇见对的人。
“我愿意。”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笑得比向日葵还亮，“陆屿，我早就愿意了。”
陆屿站起来把她拥进怀里，海浪漫过脚踝，凉丝丝的却不刺骨。远处的渔船亮着灯，像星星掉进了海里。苏晴靠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和海浪声重合在一起，忽然觉得这四年，这一世，都像被橘子糖泡过，甜得恰到好处。
回到家时，阳台的向日葵在月光下轻轻晃。苏晴趴在飘窗上看海，陆屿从身后抱来那箱糖纸，和她一起一张张数：“这张是第一次约会的电影票根，这张是你生日时的蛋糕糖纸，这张……”
“我知道。”苏晴笑着打断他，“这张是你第一次送我向日葵那天的，你说要像它一样永远向着我。”
陆屿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像浸了蜜：“不止。是永远和你一起，向着光。”
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糖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苏晴忽然想起很久前看过的一句话：最好的爱情，是让你重新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永远。
而她和陆屿，就是这样的永远。从十七岁的橘子糖，到二十二岁的向日葵，从堆满试卷的教室，到洒满月光的阳台，往后还有无数个四年，会像此刻一样，被海风、星光和身边这个人的温度，填得满满当当。
这样的爱情，只会甜，不会虐。
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