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大会召开的前夜。
莫斯科的寒风，如同西伯利亚荒原上孤狼的哀嚎，卷过克里姆林宫的红墙，却吹不散那笼罩在城市上空、令人窒息的阴云。
城西，一家不对外开放的高级军官俱乐部内，壁炉里的火焰烧得正旺，将名贵的橡木护墙板和深红色的天鹅绒窗帘，都映照出一种温暖而又奢华的光泽。空气中，弥漫着古巴雪茄和亚美尼亚白兰地的醇厚香气。
然而，这片温暖与奢华，却无法驱散在场每一个人心头那如同冰山般的沉重。
国防人民委员部第一副委员长，朱赫来元帅，以“紧急讨论秋季演习最终方案”为名，将白俄罗斯军区司令员别洛夫、基辅特别军区副司令员费季科、以及远东红旗军副司令员普里马科夫等几位手握重兵的集团军司令，秘密约到了此处。
这几位将军，无一不是在内战和远东战场上立下过赫赫战功的悍将，此刻却都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烦躁与疑惑。
“朱赫来同志，到底是什么要紧的演习方案，非要在这深夜把我们都叫来？”脾气最火爆的费季科灌下一大口白兰地，粗声粗气地抱怨道，“我的部队明天就要开拔，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处理！”
朱赫来没有说话。
他只是用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沉重的目光，仿佛要将他们的灵魂都彻底看穿。随后，他对着门口守卫的亲信，一个刚从远东战场归来的上校，轻轻点了点头。
“咔哒。”
包厢厚重的橡木门被从内反锁，彻底隔绝了内外的一切。
确认绝对安全之后，朱赫来那张如同花岗岩般坚毅的脸上，所有的伪装都瞬间褪去。他不再兜任何圈子，那双赤红的眼眸里，只剩下一片足以将钢铁都彻底冻结的、冰冷的杀意！
他缓缓地，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了一张被折叠起来的照片，用力地，拍在了桌子中央！
那声闷响，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所有人的心脏上！
“同志们，演习取消了。”
朱赫来的声音，沙哑、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今天请你们来，是看一份名单。”
“一份……我们所有人的死亡名单！”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费季科脸上的醉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猛地站起身，怒斥道：“朱赫来同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朱赫来缓缓地，将那张照片，展开。
那是一份文件的偷拍件，顶端那行用猩红色墨水写下的标题——《关于对党、政、军内部进行肃清的第一批建议名单》，如同一道来自地狱的烙印，瞬间灼伤了所有人的眼球！
将军们不约而同地围了上来，他们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了！
当他们的目光，在那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用打字机打出来的名字中，精准地，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个时——
时间，仿佛凝固了。
整个包厢，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只能听到壁炉里木柴燃烧时发出的、“噼啪”的、如同骨骼碎裂般的声响！
将军们脸上的表情，在这一瞬间，经历了足以让任何影帝都为之汗颜的剧烈变化！
从最初的难以置信，到瞳孔剧烈收缩的震惊，再到血色尽褪的骇然！
最后，当那份名单上所蕴含的、那股不加任何掩饰的、冰冷刺骨的杀意，彻底穿透了他们的灵魂时，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一股足以将骨髓都彻底冻结的、深入骨髓的彻骨寒意！
“这……这不可能……”别洛夫的嘴唇在哆嗦，声音嘶哑得如同梦呓，“我……我们是国家的功臣！他……他怎么敢？！”
“为什么不敢？”朱赫来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判决，“因为我们的功劳太高了！因为军队只信任我们，而不是他！”
“现在，你们还觉得，这是在开玩笑吗？”
死寂！
比死亡更加可怕的死寂！
这份名单，像一盆来自极北冰海的冷水，将他们心中对领袖、对革命最后一丝的幻想，都浇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赤裸裸的、你死我活的冰冷现实！
就在他们即将被无边的恐惧与绝望彻底吞噬时，朱赫来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那声音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属于最高指挥官的铁血意志！
“但是，我们还没有输！”
“保尔元帅早已洞悉了他的一切阴谋！并且，已经为我们所有人，制定好了反击的计划！”
保尔·柯察金！
当这个名字响起的瞬间，那几个几乎要被绝望压垮的将军，那双因为恐惧而涣散的眼眸，猛地，重新凝聚起了一丝光亮！
那是希望！
是这个正在被恐怖与血腥笼罩的国家，唯一的希望！
朱赫来看着他们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声音斩钉截铁：“后天的全军代表大会，就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保尔元帅需要你们，在最关键的时刻，站出来，表明你们的态度！”
“要么，跟着我们，杀出一条血路！”
“要么，就在大会之后，像条狗一样，被叶若夫的屠夫们，拖进卢比扬卡的地下室！”
“这是我们唯一的生路！怎么选，你们自己决定！”
……
与此同时，在红军总参谋部一间戒备森严的密室里。
图哈切夫斯基元帅，也用同样的方式，将另一批即将被清洗的高级将领，秘密召集到了一起。
与朱赫来的直接、暴烈不同，这位被誉为“红色拿破仑”的战略大师，只是平静地，将那份死亡名单的复制件，和一盘记录着魔鬼咆哮的录音带，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他没有说任何煽动的话语，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事实。
然而，当那些将军们亲眼看到自己的名字，亲耳听到那段足以颠覆他们所有信仰的疯狂录音时，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与恐惧，远比任何语言都更具说服力！
在死亡的终极威胁面前，这些手握几十万大军、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铁血军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迅速做出了他们此生最重要、也最决绝的抉择！
忠诚？信仰？
当屠刀已经悬在自己脖颈之上时，活下去，才是唯一的真理！
而在城西的军官俱乐部里，那片令人窒息的死寂，终于被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彻底撕碎！
以脾气火爆、作战勇猛着称的近卫第一坦克军军长，看完名单后，双目赤红，那只足以捏碎敌人喉骨的铁拳，狠狠地，一拳砸在了面前那张名贵的橡木桌上！
“砰！！！”
桌上的酒杯被震得跳了起来，发出一阵清脆的哀鸣！
“他妈的！”
将军那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的脸上，青筋暴起，状若恶鬼！
“老子在前线为他流血卖命，他却想在背后捅老子的刀子！”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燃烧着滔天怒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朱赫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他此生最决绝的咆哮！
“朱赫来同志，别废话了！”
“说吧，要我们怎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