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嫣抱着那套沉重的“星尘灵钻裙”，几乎是飘回自己小院的。
落星崖上的社死经历让她身心俱疲，灵魂仿佛都被抽空了。
她将那个华丽的紫檀木盒狠狠塞进储物袋最深的角落，仿佛这样就能将今晚的尴尬一并封印。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敲打着灵枢峰的青瓦和灵植叶片，发出细碎的声响，更衬得屋内一片冷清。
沈嫣瘫坐在椅子上，连点亮烛火的力气都没有，只想在黑暗中彻底放空自己。
然而，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萎靡却抵挡不住腹中传来的空虚感。忙碌一天，又经历了那般“酷刑”，她的肚子又想进点什么货了。
（要是有点热乎的东西吃就好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自己都觉得好笑。这么晚了，又下着雨，难道还能指望朵朵或者林晚给她送吃的来吗？
就在这时，院门外似乎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口。
沈嫣一愣，警惕地坐直了身体。这么晚了，会是谁？
难道是师尊又想到什么新花样来折腾她了？还是林晚那个八卦精贼心不死？
她屏息凝神，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叩、叩。”轻轻的敲门声响起，不疾不徐，带着一种熟悉的温和节奏。
不是师尊那种理直气壮的敲法，也不是林晚那种带着点急切的动静。
沈嫣心下疑惑，起身走到门边，小心地拉开一条门缝。
门外，细雨如丝，勾勒出一个撑着油纸伞的窈窕身影。（不要问为什么不用灵力，问就是气氛╮(‵▽′)╭）
慕容芷站在朦胧的雨夜里，一手提着一个小巧的食盒，另一手执着伞，伞面微微倾向食盒，仿佛怕雨水沾湿了里面的东西。
昏黄的灯笼光晕映照着她温柔娴静的侧脸，看到她开门，便弯起唇角，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慕容师姐？”沈嫣十分意外，连忙将门打开些，“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外面下雨呢。”
慕容芷缓步走进小院，收了伞靠在门边，雨水顺着伞尖滴落，在石板上晕开小小的水花。
她将食盒轻轻放在桌上，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方才从师尊处回来，路过你这里，见灯黑着，想着你或许歇下了。
但又隐约感觉到屋内气息未定，猜想你或许刚从后山回来，你一向喜欢像凡人一样饮食，我想着你应该还未用膳，便冒昧过来看看。”
她说着，打开食盒的盖子，一股诱人的食物香气顿时弥漫开来，驱散了雨夜的微寒。
里面是一盅仍在微微冒着热气的灵菌鸡汤，几样清爽的小菜，还有两个白白胖胖的灵米馒头。
“不是什么精细东西，只是些热汤热饭，想着你劳累一天，吃些暖和的会舒服些。”慕容芷将筷子递给她，眼神温和。
沈嫣看着那还冒着热气的汤羹，又看看被细雨打湿了少许肩头衣衫的慕容芷，心头猛地一暖，鼻子竟有些发酸。
在经历了师尊的“折磨”和师妹们的“围观”之后，这份突如其来的、细腻无声的关怀，显得如此珍贵。
“师姐……谢谢你。”她接过筷子，声音有些哽咽，连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失态，“我……我正好有点饿了。”
“那就快趁热吃吧。”慕容芷在她对面坐下，并没有点灯，似乎觉得这样朦胧的雨夜氛围正好。
她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目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柔和。
沈嫣确实饿了，也不再客气，小口小口地喝起汤来。
温热的汤汁顺着食道滑入胃中，带来一股妥帖的暖意，仿佛连带着紧绷的神经和羞耻的情绪都被稍稍抚平了。
屋内很安静，只有窗外细密的雨声和沈嫣轻微的进食声。慕容芷就那样安静地陪着，没有丝毫催促或不耐烦。
吃到一半，沈嫣终于忍不住，带着点委屈和抱怨，含糊地说道：“师姐……师尊她……真是太离谱了。”
慕容芷轻轻“嗯？”了一声，带着询问的意味。
“就……非要让我穿那种夸张得不行的裙子，去后山摆样子给她看……还正好被晚晚她们撞见……”
沈嫣越说越觉得丢人，声音也越来越小，“简直……简直没法做人了。”
黑暗中，她似乎听到慕容芷极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带着一种了然和淡淡的无奈。
“苏师叔她……性情向来如此，跳脱不羁，喜欢捉弄人，尤其是……”
慕容芷顿了顿，声音愈发轻柔，“尤其是她看重的人。师妹不必过于挂怀，林师妹她们也只是觉得新奇，并无恶意的。”
她的话语像是有一种魔力，轻易地化解了沈嫣心中大部分的尴尬和郁闷。
“我也知道……就是太丢脸了。”沈嫣小声嘟囔。
“女孩子家，穿得漂亮些，被人称赞，本是常事。”
慕容芷的声音温温润润的，如同这夜雨一般，悄然渗入心田，“师妹容貌本就出众，不必为此觉得羞赧。”
沈嫣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慕容师姐的话，总是能恰到好处地抚慰她，但又似乎……话中有话。
尤其是那句“女孩子家”，让她心里莫名地一悸。
（师姐她……是不是真的知道什么？）
这个念头再次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从很久以前开始，慕容芷看她的眼神，
那些恰到好处的关怀，偶尔流露出的复杂神色，以及袖中那个似乎从不离身的旧布娃娃……
都让沈嫣觉得，这位温柔的师姐，或许远比她表现出来的要知道得多。
她偷偷抬眼，想从慕容芷的表情里看出些端倪，但屋内光线太暗，只能看到一个模糊而柔和的轮廓。
“师姐，”沈嫣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忍住，试探着轻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有时候……挺奇怪的？”
问完她就后悔了，这问题太突兀，也太容易暴露什么。
慕容芷沉默了片刻。窗外的雨声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清晰起来。
就在沈嫣以为她不会回答，或者会用别的话岔开时，慕容芷却开口了，声音比刚才更轻，更柔，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不得已，这并不奇怪。”她的声音带着一种通透的理解，“重要的是，遵从本心，问心无愧便好。”
她微微向前倾身，目光在黑暗中似乎精准地捕捉到了沈嫣的眼睛，那目光深邃而温柔，仿佛能包容一切。
“无论怎样，你始终都是你。是灵枢峰的沈嫣，是炼丹天才，是朵朵的师尊，是林晚依赖的师姐，也是……”
她的话语在这里有一个极其微妙的停顿，轻得几乎让人无法察觉，“……我们认识的那个，很好很好的人。”
沈嫣的心脏猛地一跳，握着汤匙的手指微微收紧。
慕容芷的话，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却像是一股暖流，带着一种无声的承诺和坚定的支持，缓缓流入她的心底，驱散了最后一丝不安和彷徨。
（师姐……）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句低低的：“谢谢师姐。”
“快吃吧，汤要凉了。”慕容芷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温和，仿佛刚才那段意味深长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她伸手，极其自然地将沈嫣耳边一缕微乱的发丝捋到耳后。
指尖不经意地擦过沈嫣的耳廓，带着微凉的体温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雅的香气。
沈嫣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耳根瞬间烫了起来。幸好黑暗中看不真切。
她低下头，猛喝了几口汤，以此来掩饰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
慕容芷似乎无声地笑了笑，不再说话，只是继续安静地陪着她。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渐渐停了。只剩下屋檐滴答的残雨声，敲打在寂静的夜里，也敲打在沈嫣泛起涟漪的心湖上。
这一夜，一碗热汤，几句轻言，一场夜雨。
有些东西，似乎悄然发生了变化。
而那些未曾彻底挑明的话语，也如同这雨后的夜色一般，朦胧着，等待着下一次云开月现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