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的藏经阁，晨风吹过窗棂，卷起案上几片细微的尘埃，空气中似还残留着昨日讲述战争时的凝重。玄阳站在锁妖塔分层图前，指尖捏着一幅泛黄的古卷。古卷边缘因岁月侵蚀微微卷曲，纸面泛着陈旧的米黄色，上面用浓淡不一的墨笔勾勒着锁妖塔周边的地形，塔外的青石山道、茂密的松林、蜿蜒的溪流都标注得清晰可见，连溪流边的几块巨石都画得细致，只是右下角的墨痕已有些晕染，显然是当年绘制者仓促间留下的痕迹。
“这是当年抗魔联军随军画师绘制的锁妖塔周边地形图，”玄阳的手指轻轻落在古卷上塔前那片开阔的坪地，指尖划过纸面时，能感受到纤维的粗糙，“咱们今日要讲的，就是烈渊大军突袭锁妖塔后，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死战‘塔前坪之战’。这场仗打垮了联军的锐气，却也让分散的宗门真正拧成了一股绳。”
弟子们屏息凝神，目光紧紧盯着古卷，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林异攥着金龙杖的手微微收紧，杖身冰凉的触感让他稍稍平复心绪，可想起昨日听到烈渊围塔时的嚣张，手心还是不自觉地沁出薄汗，暗自猜测这场“死战”会惨烈到何种地步。
玄阳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几分穿越岁月的沉重，仿佛将众人带回了那个硝烟弥漫的清晨：“烈渊率军围住锁妖塔的第三日，天还没亮，东方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塔外就突然传来了震天的号角声。那号角是用妖兽的骨管制成的，声音嘶哑刺耳，像无数妖邪在嘶吼，听得人头皮发麻。他根本不给抗魔联军磨合战术的时间，号角声刚落就下令发起突袭。当时联军刚在前一日傍晚完成结盟，各宗门弟子还没来得及熟悉彼此的术法路数，有的甚至叫不出邻队修士的名字，只能抓起武器，仓促冲向塔前坪。”
“烈渊的军队分成了三路，像三条黑色的巨蟒朝着锁妖塔扑来：中路是被魔息强化的妖邪，为首的是一头体型堪比小山的魔化巨熊，棕黑色的毛发间缠着凝结的血痂，一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塔门，爪子拍在地上时能留下深深的坑印，一口就能咬碎碗口粗的树干；左路是投靠他的散修和小宗门弟子，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布衣，手里握着锈迹斑斑的刀剑，借着晨雾的掩护猫着腰沿松林边缘潜行，脚步轻得像林间的狐狸，显然是想绕到联军侧翼偷袭；右路则是烈渊亲自率领的精锐修士，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劲装，腰间别着相同样式的短刀，个个眼神锐利，显然都修炼了烈渊传授的速成术法，虽然根基不稳，却胜在术法凌厉、出手狠辣。”
“战斗一打响，局势就对联军极为不利。中路的魔化巨熊带着妖邪往前冲，沉重的脚步声震得地面微微发颤，联军临时搭建的防御工事根本抵挡不住。碗口粗的木栅栏被它一撞就断成两截，夯土筑起的矮墙被妖邪的利爪抓出一道道半尺深的痕，土墙顶端的守军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冲上来的魔狼扑倒，惨叫声瞬间响彻晨雾。左路的偷袭更是打了联军一个措手不及，负责左翼警戒的是几个刚入门的年轻弟子，他们握着长剑的手还在发抖，就被偷袭的修士从背后刺穿了胸膛，鲜血溅在松针上，顺着针尖滴落在地上，很快积成了小小的血洼。”
玄阳的手指在古卷上缓慢移动，划过塔前坪的每一处，像是在重现当年的战局：“当时昆仑山的弟子负责中路防御，他们穿着青色道袍，手持长剑结成整齐的剑阵，试图挡住妖邪的冲锋；青云宗弟子负责左翼，他们站在松林中，手中法杖闪烁着淡蓝色的灵光，准备释放法术支援；其他小宗门的弟子则分散在右翼，手持短刀和盾牌守护通往塔门的小路。可烈渊的手段太过诡异，他亲自率领的右路精锐，施展的术法都裹着一层黑色的魔息，那魔息像活物一样，一旦击中联军弟子就顺着伤口钻进体内，在经脉里疯狂乱窜。”
“有个昆仑山的年轻弟子名叫林风，不过十七岁，修为已达到筑基中期，在同辈中算是佼佼者。他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手持一把刚淬炼好的长剑，在妖邪群中穿梭，剑光闪过已斩杀了三名投靠烈渊的散修。可就在他纵身跃起，准备一剑刺向烈渊座下的魔化蝙蝠时，烈渊突然转头，一道黑色的魔息术法像毒蛇一样缠上了他的肩膀。那魔息瞬间顺着他的手臂蔓延，林风只觉得体内的灵力像被点燃的干草，疯狂灼烧着经脉，他闷哼一声，长剑从手中滑落，‘当啷’一声砸在青石地上，整个人重重摔在坪上，身体痛苦地蜷缩成一团，手指深深抠进泥土里，没过多久就被魔息包裹，没了动静。”
说到这里，玄阳的声音低了几分，眼神也变得柔和，似在缅怀那位逝去的年轻修士：“这样的场景在塔前坪上随处可见。联军弟子虽然个个奋勇，可面对烈渊诡异的魔功和悍不畏死的妖邪，根本无从下手。有个青云宗的女弟子为保护受伤的师弟，用身体挡住了魔化巨熊的爪子，胸膛被抓出五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浅蓝色道袍，可她直到断气都死死护着师弟的身体；还有个小宗门的长老已年过花甲，明知不是烈渊的对手，还是提着短刀冲了上去，最后被魔息侵蚀，却在临死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砍伤了烈渊的手臂。塔前坪的土地很快被鲜血浸透，原本青灰色的石头变成了暗红色，连旁边溪流里的水都被染成红色，顺着溪流往下流，染红了下游的水草。”
“青云宗的宗主道号‘清玄真人’，是当时联军中修为最高的修士之一，已达到化神后期。他看着弟子们一个个倒下，银白的胡须都气得发抖，手中的法杖‘嗡’地一声亮起耀眼的蓝光。他纵身跃起悬浮在半空中，口中念念有词，法杖顶端的蓝宝石射出一道凌厉的剑光。那是青云宗的绝学‘青云剑诀’，剑光照亮了整个塔前坪，连晨雾都被驱散了几分。清玄真人本想一剑斩杀烈渊，可烈渊早有防备，他冷笑一声抬手召唤出十几只体型巨大的魔化蝙蝠，那些蝙蝠展开黑色的翅膀像一片乌云，瞬间缠住了清玄真人的剑光。趁着清玄真人分神的间隙，烈渊抬手释放出大量的魔息，黑色的魔息像潮水一样涌来，将清玄真人困在其中。清玄真人虽然奋力挥舞法杖试图驱散魔息，可魔息还是顺着他的口鼻钻进体内，侵蚀着他的内脏。最后他脸色变得惨白，法杖上的蓝光渐渐黯淡，被弟子们搀扶着退回联军阵营，刚落地就一口鲜血喷出，昏死过去。”
林异再也忍不住，往前迈了半步，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师父，难道就真的没人能抵挡烈渊的魔功吗？联军就这样一直被动挨打，连一点反击的机会都没有吗？”
玄阳缓缓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指尖轻轻拂过古卷上那片被标注为“血战处”的地方：“当时联军中确实没人能完全抵挡烈渊的魔功。烈渊的魔功是用上千只妖邪的魂魄炼制而成，不仅诡异霸道，还能吸收修士的灵力壮大自身，联军弟子之前从未见过这样的术法，根本没有应对之法。更要命的是各宗门之间缺乏配合，昆仑山的剑修冲得太前，没人掩护；青云宗的术修释放法术时，又容易被妖邪偷袭；小宗门的弟子装备简陋，根本扛不住魔息的侵蚀。大家像一盘散沙，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明明人数占优，却连一半的实力都发挥不出来。”
“战斗从清晨一直持续到傍晚，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暗红色，像塔前坪上的鲜血。联军的伤亡越来越大，从最初的一万两千人，到傍晚时只剩下不到五千人，而且大多带伤。烈渊的军队却还在源源不断地进攻，魔化巨熊已经冲到离锁妖塔门不到十步的地方，它每一次撞击塔门都能听到木头‘嘎吱’的呻吟声，塔门外侧的封印已出现细密的裂纹，像是随时都会碎裂。一旦大门被攻破，锁妖塔的核心灵力就会暴露在烈渊面前，到时候再想抵挡就难如登天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联军中的几位长老——昆仑山的玄虚长老、泰山派的灵云长老，还有几个小宗门的掌门，躲在塔门后的石屋里紧急商议。玄虚长老看着窗外越来越近的魔化巨熊，声音沙哑地说：‘不能再硬拼了，再拼下去咱们都会死在这里，锁妖塔也保不住。只有退守塔内，依靠塔内的封印和本源灵力，才能暂时挡住烈渊。’其他长老虽然不甘心，可看着外面惨烈的战局，也只能点头同意。”
“于是玄虚长老亲自带人断后，他手持长剑站在塔门前，青色道袍上已沾满鲜血，却依旧挺直脊背大声喊道：‘撤进塔内！守住塔门！’剩余的弟子们听着他的声音，一边挥舞武器抵挡，一边有序地退进锁妖塔。最后一个弟子冲进塔内后，玄虚长老猛地关上塔门，和几个长老一起将手掌按在塔门上，体内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封印，塔门外侧的裂纹渐渐停止了蔓延，可他们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苍白。”
玄阳的手指落在古卷上锁妖塔的大门处，指尖轻轻敲击着纸面：“烈渊看到联军退守塔内，非但没有停下，反而笑得更狂了。他站在塔前的青石上，黑色的劲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手中的魔骨杖指着塔门大声喊道：‘一群缩头乌龟！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攻破这破塔，夺取锁妖塔的核心灵力！到时候整个大陆都会臣服在我脚下！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修士，都得死！’他的声音带着魔息穿透塔门，传到每一个联军弟子耳中。”
“退守塔内的联军弟子挤在狭窄的通道里，听着塔门外魔化巨熊的撞击声和烈渊嚣张的狂笑声，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绝望。有个年轻的弟子忍不住哭了出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心疼那些战死的同伴，不甘心就这样被烈渊压制。他的哭声像一颗石子，激起了更多人的情绪，通道里渐渐响起压抑的啜泣声。就在大家快要被绝望吞噬的时候，玄辰老祖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玄阳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起来，眼中也多了几分光芒，像是在讲述一段无比荣耀的往事：“当时玄辰老祖刚过三十岁，修为是化神中期，在联军中不算最高，可他的眼神却异常冷静，没有一丝慌乱。他走到通道中央，看着眼前这些垂头丧气的弟子，声音不算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我们不能放弃。锁妖塔不是我们一个人的，它关乎整个大陆的安危，关乎山下那些百姓的性命。只要我们还活着、锁妖塔还在，就绝不能让烈渊得逞！’他的话像一剂强心针，让原本啜泣的弟子渐渐停下了哭声，大家抬起头看着玄辰老祖，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光芒。”
“玄辰老祖环视一周继续说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暂时挡住烈渊的进攻、守住锁妖塔。只是这个办法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可能会损耗修为，甚至缩短寿命。’当时大家已经走投无路，听到有办法守住塔，纷纷抬起头眼中满是急切。一个断了手臂的修士大声喊道：‘玄辰长老！只要能守住锁妖塔，别说损耗修为，就算是死我们也愿意！’其他弟子也跟着附和，通道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激昂起来。”
说到这里，玄阳停下了话语，小心翼翼地将古卷卷起，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藏经阁内一片寂静，弟子们都屏住呼吸，目光紧紧盯着玄阳，等着他揭晓玄辰老祖的办法。连窗外的风声都似乎变小了，像是在配合室内的凝重。
玄阳看着弟子们急切又担忧的神情，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敬意：“玄辰老祖想出的办法，是布下一个早已失传的上古防御阵‘三界守护阵’。这个阵法需要以修士的本命灵力为引，联合至少五位化神期修士的灵力，再借助锁妖塔的本源灵力才能布成。一旦阵法启动，会在塔外形成一层金色的屏障，能抵挡一切魔息和术法攻击。只是这种阵法对施术者的损耗极大，本命灵力一旦透支，不仅修为会大幅倒退，寿命也会缩短至少十年。当时玄辰老祖已经做好了付出一切的准备，而联军中的玄虚长老、灵云长老等四位长老，也毫不犹豫地答应和他一起布阵。”
“下一次，咱们就来讲讲玄辰老祖和四位长老如何布下‘三界守护阵’。他们布阵时遇到了哪些困难？金色屏障是否真的能挡住烈渊的猛攻？玄辰老祖和长老们又为此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弟子们闻言，眼中都露出了期待又心疼的神情。期待能看到玄辰老祖力挽狂澜、守住锁妖塔；心疼玄辰老祖和长老们要为阵法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林异握着金龙杖的手更紧了，心里暗暗祈祷，希望“三界守护阵”能成功，希望玄辰老祖和长老们能平安度过这次危机。
玄阳将古卷轻轻放回书架，然后转身看向窗外。阳光透过窗棂，洒在锁妖塔分层图上，塔的轮廓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淡淡的金光，显得格外庄严神圣。他知道，接下来要讲述的故事，将会是远古魔战中最令人动容的一段，也是玄辰老祖一生中最光辉、最伟大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