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最后一日。
往生塔顶,混沌轮回海波澜不惊,唯有中心那面轮回古镜,此刻正散发着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镜面不再仅仅是清澈的倒影,而是流淌着混沌原色与轮回清辉交融的奇异光晕,镜身古朴的花纹彻底“活”了过来,演化出星辰生灭、万物轮回、乃至一丝微不可查的、代表着“守护”与“希望”的全新道韵。镜中倒映的诸天景象,也变得更加清晰、灵动,甚至能隐约“听”到一些世界传来的、微弱的祈愿与回响。
李观鱼立于镜前,双手虚按镜面,双目紧闭。他周身气息圆融内敛,与古镜浑然一体,仿佛他便是镜,镜便是他。经过这三日不眠不休的全力炼化与共鸣,他已将自身混沌大道彻底烙印于古镜核心,完成了初步的道器合一。此刻的轮回古镜,已不再是单纯的“缔造者”遗物,而是混沌道器·轮回古镜,与他的道基、他的意志、他的守护之心,完美契合。他虽未完全挖掘出古镜的所有威能与奥秘,但基本的掌控、远距离感知、力量投射、乃至以镜为媒介施展混沌神通,都已得心应手。
与此同时,那部《轮回筑基诀》也在他心间彻底完善、定型。此法诀分九层,前三层凡人可修,旨在强身健体、固本培元、抵御轻微秽气与心魔;中三层需有微末修为或坚定心志,可引动一丝轮回清辉护体净心,对蚀渊秽气有一定净化抵抗之效;后三层则需一定天赋与机缘,可初步与轮回秩序建立联系,反馈信念,甚至获得微弱的轮回加持。法诀中正平和,普适性强,且留有与更高级别修行法门衔接的接口,实乃奠基妙法。
他分出一缕心神,将此法诀的核心精要与第一层修炼法门,通过轮回古镜的感应网络,化作无数道细微的、蕴含着混沌道韵的“传承灵光”,朝着那些与轮回古镜建立了微弱正向联系、且尚有较多生灵存续的世界,悄然播撒而去。这些灵光会寻找心性纯良、向善守序、或有缘法的生灵,在其梦中或静悟时自然显现,如同播下希望的种子。假以时日,这些种子生根发芽,便可汇成净化浊世的涓涓细流。
然而,就在他刚刚完成法诀播撒、心神稍松的刹那——
“呜——!!!”
一阵低沉、苍凉、蕴含着无尽死亡与怨恨的葬歌,穿透了无尽虚空,无视了轮回界外围的层层阵法隔绝,骤然在轮回界上空、在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深处,轰然响起!
歌声并非实体音波,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神魂、法则层面的哀悼与终结之音!歌声所及,新生界域中那些刚刚萌芽的花草,瞬间枯萎凋零;修为较低的修士脸色煞白,神魂刺痛,灵力运转滞涩;连空气中流动的、精纯的天地灵气,都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灰暗的死寂。
来了!古神葬地的攻击,并未等到三日之期完全结束,便悍然发动!而且,一出手便是直攻神魂、动摇法则的“葬歌”!
“葬歌袭魂!所有人,紧守灵台,运转功法,对抗魔音!”元蚀的魂体第一时间在塔内发出警示,同时塔身数层亮起守墓金光,化作层层光罩,试图削弱、隔绝那无孔不入的葬歌之音。
云渺子也厉声喝道:“外围大阵,转为‘清心镇魂’模式!快!”
轮回界外围,数十座预先布置好的阵法同时亮起清心宁神的符文光芒,与葬歌之音激烈对抗,发出“滋滋”的法则湮灭声响。但葬歌之力诡异强大,阵法光芒剧烈波动,显然支撑不了太久。
罗睺率领的轮回戍卫军,早已在界域东南方列阵完毕。他们虽也受葬歌影响,但经过严格训练,且心志坚定,又有军阵煞气凝聚,勉强还能保持阵型,只是个个脸色凝重,死死盯着葬歌传来的方向。
赵铁柱坐镇的地脉节点,爆发出厚重的土黄色光芒,形成一道半球形的光罩,将方圆百里核心区域笼罩,大地脉动之力对抗着葬歌对生机的侵蚀,但也如同暴风雨中的礁石,承受着巨大压力。
“终于来了。”往生塔顶,李观鱼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混沌宇宙虚影流转,平静地望向东南方虚空。那支作为“倒计时”的葬歌之箭,此刻已化作一个不断旋转的、灰暗的空间漩涡,漩涡之中,葬歌之声最为浓烈,仿佛连接着遥远的古神葬地。
而在那漩涡后方,三道遮天蔽日、散发着令至尊都为之色变的恐怖气息的庞大身影,正自无尽遥远的虚空中,一步踏出,跨越了难以想象的距离,降临在轮回界之外的星空!
正是古神葬地守墓一族唤醒的——三尊葬灵!
第一尊,怨魂海之灵。其形如一片不断翻滚、蔓延的灰黑色粘稠海洋,覆盖了数万里虚空。海中,无数痛苦扭曲的面孔、残破的肢体、哀嚎的魂影沉浮、挣扎,散发着滔天的怨气与死意。海洋中心,隐隐凝聚成一尊模糊的、由无数怨魂拼凑而成的巨大人脸,空洞的眼眶注视着轮回界,散发出吞噬一切生灵魂光的贪婪与恶毒。
第二尊,碎道山之灵。其形如一座巍峨却布满裂痕、仿佛随时会崩塌的灰白色骨山。山体由无数巨大的、不知名生灵的骸骨堆积、镶嵌而成,骸骨缝隙中流淌着暗红色的污血,散发着破灭万道、碾碎法则的沉重与暴戾。骨山之巅,插着一柄断裂的、流淌着黑血的巨大石剑,剑身散发出的破灭剑意,将周围虚空都切割出无数细密的裂痕。
第三尊,诅咒荒原之灵。其形最为诡异,乃是一片不断变幻色彩与形态的、扭曲蠕动的灰紫色雾气。雾气之中,隐约可见古老的祭坛、生锈的刑具、腐烂的棺椁等虚影,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灵魂冻结的诅咒与不祥气息。任何生灵,哪怕只是看这雾气一眼,都可能厄运缠身,灵力反噬,甚至引发心魔。雾气深处,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恶魔之眼,冷漠地注视着一切。
这三尊葬灵,气息皆达到了至尊境初期的层次,且因其特殊的死亡、寂灭、诅咒本质,在破坏力与诡异程度上,甚至比寻常至尊更难对付。更可怕的是,它们并非独立个体,其力量与那穿透虚空的葬歌,以及彼此之间,隐隐形成了一种共鸣,使得三者威能叠加,远超一加一。
“亵渎葬地安宁的异端!交出源器!否则,葬身于此,魂归葬地!”怨魂海之灵发出亿万怨魂糅合的尖锐嘶吼,灰黑色的海洋掀起滔天巨浪,朝着轮回界外围的阵法狠狠拍下!巨浪之中,无数怨魂伸出鬼爪,抓向阵法光罩,所过之处,阵法光芒急剧黯淡,发出“咔嚓”的碎裂声。
“碎!”碎道山之灵发出沉闷如巨石碰撞的咆哮,骨山之上,那柄断裂的石剑猛地拔出,对着轮回界的方向,隔空一斩!一道灰白色的、蕴含着破灭法则的恐怖剑罡,撕裂星空,直劈轮回界外围大阵的核心节点!剑罡未至,那破灭万道的意境已然让维持阵法的云渺子等人气血翻腾,阵法符文明灭不定。
“诅!”诅咒荒原之灵最为阴险,那片灰紫色雾气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并非强攻,而是如同附骨之疽,贴上了轮回界的界壁,试图渗透进去。雾气所过之处,界壁的灵光迅速变得晦暗,布满了锈蚀般的灰斑,更有一股股阴冷歹毒的诅咒之力,沿着阵法脉络,反向侵蚀向内部维持阵法的修士!数名修为稍弱的阵法师当即闷哼一声,脸上浮现灰气,气息迅速萎靡。
三灵齐出,威势惊天!轮回界刚刚建立的外围防御体系,在这等恐怖攻击下,瞬间岌岌可危!葬歌之声越发嘹亮,与三灵的攻击形成共鸣,不断削弱着界内生灵的斗志与力量。
“孽障!安敢犯我轮回界!”
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炸响了葬歌的哀鸣!李观鱼的身影,自往生塔顶一步踏出,瞬间出现在轮回界外围,挡在了三尊葬灵与界域之间!
他身形看似渺小,但当他出现的那一刻,一股包容天地、定鼎乾坤的浩瀚混沌道韵,轰然扩散,将那压迫而来的葬歌之力、怨魂死气、破灭剑意、诅咒雾霭,尽数排开、阻隔在外!他周身清辉与混沌光芒交织,头顶轮回古镜虚影高悬,镜光洒落,照亮了昏暗的星空,也稳住了身后摇摇欲坠的防御大阵。
“是道主!”
“道主出手了!”
界内众人精神大振,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区区初入至尊,也敢挡吾等葬灵之路?死!”怨魂海之灵嘶吼,灰黑海洋中心那巨大人脸张开大口,喷出一道浓缩了亿万怨魂精华的死魂吐息,如同灰色的毁灭洪流,直冲李观鱼!吐息所过,虚空都被腐蚀出漆黑的痕迹,无数怨魂在其中尖啸,威力远超之前的海浪。
李观鱼眼神淡漠,不闪不避,只是抬起右手,并指如剑,对着那袭来的死魂吐息,轻轻一划。
“混沌初分,清浊自辨。净!”
指尖之上,混沌道韵流转,化作一道看似轻薄、却蕴含着“包容”与“净化”无上真意的混沌净光,后发先至,斩入了死魂吐息之中。
“嗤——!”
如同热刀切牛油。那威力惊人的死魂吐息,在接触到混沌净光的刹那,其内蕴含的怨魂之力、死亡法则,竟被迅速分解、净化、同化!灰色的洪流从中分开,被净光一分为二,擦着李观鱼的身体两侧掠过,轰击在后方遥远的虚空,爆散开来,未能伤他分毫。而被净光掠过的那部分死魂之力,则化为精纯的混沌灵气,被李观鱼身后的轮回古镜虚影微微一吸,消失不见。
“什么?!”怨魂海之灵巨大人脸上露出拟人化的惊愕。它的死亡之力,竟被如此轻易地“净化”了?
“有点意思!接本座一剑!”碎道山之灵见状,战意更盛,骨山之巅,那断裂石剑再次举起,这一次,它整个骨山都微微前倾,将无穷的破灭死意灌注于石剑之中,然后,人剑合一,化作一道灰白色的、仿佛能撞碎星辰的破灭流星,朝着李观鱼狠狠撞来!这一击,已是碎道山之灵的全力,其威势,让远处的罗睺等人都感到窒息。
面对这足以撞碎一方小世界的恐怖撞击,李观鱼终于动了真格。他眼神一凝,双手在胸前急速结印,体内混沌内景宇宙轰鸣,混沌薪火光芒大放,与头顶轮回古镜虚影产生强烈共鸣。
“混沌为炉,轮回为火!铸我道印,镇!”
“嗡——!”
一枚拳头大小、凝实无比、内部混沌宇宙生灭、核心永恒薪火燃烧的混沌道印,自他眉心浮现,滴溜溜旋转着,迎风便涨,瞬间化作百丈大小,如同混沌神山,挡在了那破灭流星之前!
“铛——!!!!!”
无法形容的巨响,仿佛两个世界对撞!混沌道印与破灭流星结结实实地撞在一起!恐怖的冲击波呈环形炸开,将方圆数万里的虚空尘埃、破碎星辰尽数清空!连远处正在渗透界壁的诅咒荒原之灵的雾气,都被震得一阵翻滚、稀薄。
僵持仅仅一瞬。
“咔嚓……”
细微的碎裂声响起,来自那破灭流星的核心——那柄断裂的石剑剑尖!在混沌道印那包容一切、又能分解万法的混沌道韵持续冲刷、镇压下,石剑上本就存在的裂痕,开始蔓延、扩大!连带整个破灭流星(碎道山之灵本体)的冲击之势,都为之一滞,光芒黯淡。
“不可能!吾之碎道山体,万劫不磨!”碎道山之灵发出不敢置信的怒吼。
“你的道,是破碎,是终结。而我的道,是包容,是新生。破碎的,终将被包容;终结的,亦为新生的开始。”李观鱼的声音平静响起,他并指一点,混沌道印光芒再盛,一股更加宏大的、仿佛要开天辟地的混沌意志加持其上!
“破!”
“轰!”
破灭流星彻底炸开!碎道山之灵那巍峨的骨山本体,被混沌道印硬生生震得倒飞出去,山体上骸骨簌簌掉落,裂痕遍布,气息暴跌,显然遭受重创!
“一起上!此子诡异!”诅咒荒原之灵那两点猩红光芒骤亮,灰紫色雾气猛地收缩,凝聚成无数道细若牛毛、却蕴含着最恶毒诅咒的咒杀之丝,如同天罗地网,无声无息地罩向李观鱼周身,同时,一股强烈的、引导厄运、引发心魔、削弱道基的诅咒力场,牢牢锁定了李观鱼。
怨魂海之灵也趁机再次掀起滔天巨浪,无数怨魂凝聚成一只遮天蔽日的鬼爪,配合咒杀之丝,抓向李观鱼,试图将其拖入怨魂之海,永世沉沦。
面对两尊葬灵的联手夹击,李观鱼神色不变。他心念微动,头顶轮回古镜虚影猛地一颤,镜面之中,往生塔的影像清晰浮现,塔顶门户洞开。
“轮回古镜,映照诸恶!往生之门,接引归墟!”
镜光骤然变得炽烈无比,化作一道纯净的、蕴含着无上轮回秩序之力的接引神光,横扫而出!神光所过之处,那漫天罩来的咒杀之丝如同春雪消融,纷纷断裂、消散。那锁定李观鱼的诅咒力场,也被神光轻易洞穿、驱散。甚至连怨魂海之灵抓来的鬼爪,在接触到接引神光的刹那,也发出“嗤嗤”声响,构成鬼爪的怨魂如同见到了克星,尖叫着消散、被净化,鬼爪迅速瓦解。
“轮回之力?!而且如此精纯浩大!”诅咒荒原之灵发出惊惧的意念波动,它的诅咒,竟对那镜光几乎无效!
“此子与那塔、那镜,已成一体!不可力敌!暂退,从长计议!”怨魂海之灵也萌生退意,李观鱼展现出的实力,尤其是对它们死亡、诅咒之力的克制,远超预料。
“想走?”李观鱼眼神一寒,他既然出手,便没打算轻易放这些被幕后黑手当枪使的葬灵离开。他双手虚抱,混沌道印飞回头顶,与轮回古镜虚影重合。
“混沌轮回,封天锁地!镇!”
“轰隆!”
以李观鱼为中心,浩瀚的混沌道韵与轮回清辉交织,瞬间化作一张覆盖了数万里星空的混沌轮回道图,将三尊受创不轻、心生退意的葬灵,连同那片仍在旋转的空间漩涡(葬歌源头),一并笼罩了进去!道图缓缓旋转,散发出镇压、封锁、炼化的恐怖道韵,要将这三尊葬灵彻底留下、净化!
然而,就在李观鱼即将催动道图,彻底镇封三灵之际——
异变再生!
那连接着古神葬地的空间漩涡,猛地剧烈扭曲、膨胀!一股远比三尊葬灵更加古老、更加深沉、充满了无尽悲伤、不甘与……一丝诡异冰冷的混合意志,自漩涡深处轰然爆发,强行冲入了混沌轮回道图之中!
这股意志并非攻击李观鱼,而是如同“钥匙”或“指令”,瞬间注入三尊濒临溃散的葬灵体内!
“吼——!!!”
三尊葬灵齐声发出痛苦与力量暴涨混杂的咆哮!它们的躯体猛地膨胀、扭曲,气息疯狂攀升,瞬间突破了之前的极限,达到了至尊境中期,甚至隐隐触摸到后期的门槛!怨魂之海翻腾出暗金色的浪花,碎道山骸骨染上黑红魔纹,诅咒雾气中浮现出狰狞的巨口虚影……
它们的眼神,也变得更加狂暴、混乱,但深处,却多了一丝先前没有的、属于更高维度存在的冰冷与漠然。
“这是……强行灌注,催发潜力?甚至……暂时操控?”李观鱼瞳孔微缩,瞬间明悟。是那幕后黑手出手了!眼见葬灵不敌,竟不惜代价,强行“强化”甚至“遥控”了这三尊葬灵,要将他与轮回界,彻底葬送于此!
“蝼蚁……感受……真正的……寂灭吧!”
三尊被强化的葬灵,发出扭曲混合的咆哮,携带着毁天灭地的死亡、破灭、诅咒洪流,朝着李观鱼与混沌轮回道图,发动了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冲击!
真正的决战,此刻才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