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金属门的瞬间,仿佛跨过了一道无形的界限。外界阴影的嘶鸣、甬道的潮湿阴冷,甚至自身急促的喘息声,都被瞬间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悸的寂静,以及一种无处不在的、冰冷的注视感。
眼前是一个无法用常理度量的空间。
没有明确的天花板、地板和墙壁的界限,四面八方,上下左右,全都是光滑如镜、无边无际的镜面!这些镜子并非简单的平面,它们以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拼接、折射,构成了一个无限延伸、无限重复的光学迷宫!
李长乐、周胖子和昏迷的夏小暖的身影,被亿万面镜子同时映照出来,形成了无数个层层嵌套、扭曲变形的倒影,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仿佛置身于一个由自身影像构成的浩瀚星海之中。手电的光束在这些镜面间疯狂反射、散射,将整个空间映照成一片光怪陆离、令人头晕目眩的幽蓝世界。
空气中弥漫着那股熟悉的、混合着金属腥味和古老尘埃的气息,但更加浓郁。那股低频的、仿佛镜子震动的嗡鸣声在这里达到了顶峰,不再是来自某个方向,而是源自这整个空间本身,如同这个镜中世界的心跳。
“这……这他妈是什么鬼地方?!”周胖子看着无数个自己的倒影,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敢再多看。
李长乐扶住昏迷的夏小暖,靠在一面相对稳定的镜壁上(触手冰凉坚硬),强行压下因视觉错乱带来的不适感。他的精神感知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干扰和压制,仿佛陷入了粘稠的胶水,无法有效延伸,只能勉强维持着自身意识的清醒。
“我们就在‘镜室’内部。”李长乐的声音在绝对的寂静中显得异常清晰,“或者说,是‘千眸之网’在这个维度的某种……显化。”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夏小暖。她的呼吸平稳,但眉头紧锁,似乎即使在昏迷中,也在承受着某种无形的压力。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周围亿万面镜子中,那些属于他们的、层层嵌套的倒影,突然不再同步他们的动作!
有的倒影开始自行移动,对着他们露出诡异的微笑;有的倒影五官融化,变成一团蠕动的阴影;有的倒影则转过身,指向镜中世界的深处……仿佛每一个倒影都拥有了独立的意识!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镜子的深处,原本只是反射着他们影像的黑暗背景中,开始浮现出无数只真实的、缓缓睁开的眼睛!
这些眼睛大小不一,形态各异,有的如同人类的瞳孔,有的如同爬行动物的竖瞳,有的则是由纯粹的几何光斑构成……但它们都带着同一种情绪——冰冷的、非人的、充满了无尽好奇与贪婪的凝视!
千眸之网!它不再只是一个概念,而是以这种具象化的方式,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它们……它们在看着我们……所有的……都在看……”周胖子声音发干,握着枪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被无数双非人眼睛同时注视的感觉,足以让任何心智健全的人瞬间崩溃!
李长乐也感到一股庞大的、无形的压力如同山岳般压来,试图碾碎他的意志。他深吸一口气,意识深处那枚学徒印记微微发烫,精神壁垒全力运转,如同暴风雨中孤岛上屹立的灯塔,死死守护着最后一点清明。
不能在这里停留!必须找到这个空间的核心,或者找到出去的路!
他强忍着不适,仔细观察着周围镜面的排列和那些眼睛浮现的规律。很快,他发现,并非所有镜子里的眼睛都在无序地凝视。在某个方向上,那些眼睛的视线似乎隐隐汇聚向一点!而且,那个方向的镜面折射规律也显得更加复杂、更加……有序?
“那边!”李长乐指向那个方向,“眼睛的视线和镜面结构有指向性!核心可能在那个方向!”
没有犹豫,他扶着夏小暖,迈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周胖子紧随其后,警惕地环顾四周,防备着任何可能从镜中发动的攻击。
行走在这片镜中回廊是极其艰难的。视觉的错乱让人难以判断距离和方向,脚下看似坚实的镜面有时会突然产生轻微的扭曲或位移,仿佛这个空间本身是“活”的,在刻意干扰他们。四周那些拥有独立意识的倒影不时做出各种挑衅、恐吓或诱惑的动作,试图分散他们的注意力,瓦解他们的心神。而那些无处不在的眼睛,则始终跟随着他们,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针,刺穿着他们的神经。
更可怕的是精神层面的侵蚀。那股低频的嗡鸣仿佛直接作用于灵魂,无数混乱的、亵渎的知识碎片和充满恶意的低语,如同病毒般试图突破李长乐的精神防御,钻入他们的意识。
“坚守本心!别被它们影响!”李长乐不时出声提醒,他的声音是这片疯狂世界中唯一稳定的坐标。
周胖子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显然也在拼命抵抗。他甚至开始低声哼唱起一首不成调的老歌,用这种方式来对抗那些无孔不入的精神污染。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世纪。在这个失去正常时空概念的地方,时间毫无意义。
终于,前方的景象发生了变化。
无数面镜子的折射尽头,出现了一个相对“空旷”的区域。那里没有层层嵌套的倒影,只有一面巨大无比的、几乎顶天立地的圆形镜面,孤悬在镜中世界的中央。
这面主镜与其他镜子截然不同。它的镜面并非映照现实,而是呈现出一片不断旋转、生灭的幽蓝色星云!星云的中心,是一个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漩涡。而无数道来自其他镜面的、蕴含着各种信息和能量的“视线”(包括那些眼睛的凝视),正如同百川归海般,源源不断地汇入这片星云之中!
这面主镜,就是“镜室”的核心!是“千眸之网”接收和处理信息的终端!
而在主镜下方,镜面之前,赫然盘膝坐着三个穿着古老深色长袍、背对着他们的人影!他们的身形凝实,并非倒影!
是“窥秘之眼”的成员!他们正在这里,维持着与“千眸之网”的连接!
似乎是感应到了闯入者,那三个黑袍人同时缓缓地、以一种非人的僵硬姿态,转过了头!
兜帽之下,并非人类的面容!
他们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密密麻麻、不断开合旋转的、与主镜中星云同源的幽蓝眼睛!成百上千只眼睛,同时聚焦在李长乐三人身上!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庞大、都要纯粹的冰冷意志,如同海啸般从主镜和那三个非人存在身上爆发出来,瞬间笼罩了整个核心区域!
周胖子闷哼一声,几乎要跪倒在地,手中的枪差点脱手。夏小暖即使在昏迷中也痛苦地蜷缩了一下身体。
李长乐首当其冲,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要被这股意志彻底冲刷、湮灭!他死死支撑着,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眼中银芒爆闪,与那无尽的幽蓝眼眸对视着!
“钥匙……”
一个混合了无数种声线、直接在灵魂层面响起的重叠低语,从主镜和那三个非人存在的方向传来,带着一种发现了稀世珍宝般的贪婪与渴求。
“归位……”
随着这声低语,主镜中的幽蓝星云旋转骤然加速!那三个脸上长满眼睛的黑袍人,也同时抬起了他们那布满眼睛的双手,对准了李长乐!
镜中回廊的终极考验,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