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六哼着小调,按照地图的指引,终于抵达了落星坡的边缘。这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坡地,草木不像之前走过的林子那么茂密,地上散落着一些奇形怪状的灰白色石头,据说是因为远古时期曾有陨星坠落于此而得名。
“呼,总算到了。”云小六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叉着腰,颇有几分“本调查员已抵达现场”的架势。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始“认真”工作。
然而,这口气还没吸完,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太安静了。
刚才一路走来,虽然她也尽量放轻脚步,但林间的鸟鸣虫叫还是不绝于耳。可一踏入这落星坡的范围,周遭的声音仿佛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一般,骤然降低了许多。连风似乎都变得凝滞,吹在脸上带着一股莫名的阴冷。
空气中的灵气也变得有些紊乱,隐隐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云小六心里那点郊游的闲情逸致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后颈的寒毛悄悄立了起来。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执事堂师兄和玄磬师叔祖的警告——这里,真的不太对劲!
“冷静,云小六,冷静!”她小声给自己打气,努力回想课堂上学过的知识,“妖兽异常躁动……可能会有什么表现来着?攻击性增强?领地意识变强?还是……会聚集?”
她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尽量不发出声音,同时将神识尽可能外放,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炼气四层(伪)的神识范围有限,但聊胜于无。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除了诡异的寂静和那股令人不安的气息,她并没有发现任何明显的异常。没有妖兽的踪迹,没有打斗的痕迹,甚至连大型野兽的粪便都没看到一坨。
“奇怪……不是说妖兽躁动吗?躁动的妖兽呢?难道都睡懒觉去了?”云小六心里嘀咕,警惕心在枯燥的搜寻中又开始有点松懈。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执事堂搞错了?或者,那些躁动的妖兽刚好今天集体出门“踏青”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脚下突然踩到了一段枯枝。
“咔嚓!”
在这片死寂的环境中,这声脆响显得格外刺耳!
云小六吓得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连忙屏住呼吸,紧张地四下张望。
动静来了!
只听坡地左侧的一片乱石堆后,传来一阵低沉的、充满威胁性的“呜呜”声,伴随着爪子刮擦岩石的令人牙酸的声响。
紧接着,一头体型壮如小牛、皮毛呈现不祥暗红色的巨狼,缓缓从巨石后踱了出来。它双眼赤红,嘴角滴落着粘稠的涎液,死死盯住了云小六这个闯入者。
“赤……赤瞳妖狼?!”云小六倒吸一口凉气,头皮发麻。这玩意儿通常是炼气后期弟子才敢招惹的妖兽,皮糙肉厚,速度极快,而且通常是群居!
完蛋!中头彩了!
她下意识地就想掏神行符跑路,但已经晚了。那赤瞳妖狼发出一声低吼,后腿猛地蹬地,化作一道红影,带着腥风朝她扑来!
“我的妈呀!”云小六尖叫一声,求生本能让她来不及多想,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往旁边一滚,狼狈地躲过了这致命一扑。妖狼锋利的爪子擦着她的后背划过,将她的衣衫撕开了一道口子,火辣辣的疼。
“吼!”一击不中,妖狼更加暴躁,转身再次扑来。
云小六连滚带爬地起身,手忙脚乱地拍出一张金刚符。一层淡金色的光罩瞬间笼罩住她。
“嘭!”
妖狼结结实实地撞在光罩上,光罩剧烈晃动,光芒黯淡了大半。云小六被震得气血翻涌,连连后退。
“这金刚符质量不行啊!”她欲哭无泪,眼看妖狼又要撞上来,她心一横,也顾不上节省了,扬手就是一张火球符砸了过去!
火球呼啸着击中妖狼的前胸,爆开一团火焰,烧焦了它一片皮毛,却似乎并没造成太大伤害,反而彻底激怒了它!
“呜呜——嗷呜!”妖狼仰头发出一声长嚎!
云小六心里咯噔一下:坏了!它在呼叫同伴!
果然,随着这声狼嚎,坡地四周的乱石堆和灌木丛后,又陆续冒出了三四双赤红的眼睛!整整五头赤瞳妖狼,呈包围之势,缓缓逼近!
云小六的小脸瞬间煞白。一头她都应付得如此狼狈,五头……这是要给她开席吗?
她握着最后几张符箓的手心里全是冷汗,脑子飞快转动:跑?往哪儿跑?这些狼速度肯定比她快!打?怎么打?她这点攻击给狼挠痒痒都不够!
难道我云小六今日就要命丧于此,成为妖狼的盘中餐?不行!我还没找到黑风涧的秘密,还没让大师兄刮目相看,还没吃遍天下美食呢!
强烈的求生欲让她肾上腺素飙升。她目光飞快扫视,突然定格在坡地中央一块最高、最突兀的巨型灰白岩石上。那岩石形状奇特,像一根指向天空的手指。
“赌一把!”
她一咬牙,将一张神行符拍在腿上,速度瞬间提升,不再理会围过来的妖狼,拼命朝着那块巨石冲去!
妖狼们显然没料到这个弱小的人类不仅不逃,反而冲向坡地中心,愣了一下,随即咆哮着从四面八方追来!
云小六将吃奶的力气都用了出来,终于在最近一头妖狼的爪子即将碰到她后背的瞬间,一个飞扑,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那块近两人高的巨石顶端!
巨石顶端相对平坦,但面积不大,仅能容纳两三人站立。云小六惊魂未定地站在上面,看着下方五头妖狼围着巨石焦躁地打转,不时人立而起,用爪子扒拉岩石,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却一时无法上来。
暂时安全了!
云小六瘫坐在石头顶上,大口喘着气,后背的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她看着下方虎视眈眈的狼群,又气又怕。
“你们……你们讲不讲武德!五打一!有本事单挑啊!”她冲着下面喊,声音带着哭腔。
狼群自然听不懂,只是用更加凶戾的赤瞳瞪着她。
云小六欲哭无泪。这下好了,任务没完成,黑风涧没去成,先被一群狼困在了石头顶上。符箓所剩无几,丹药也不知道能撑多久……难道要在这里等到天黑?晚上妖兽更活跃,岂不是死路一条?
她绝望地抬头望天,却突然发现,从这个高度和位置望去,落星坡的景象似乎有些不同。坡地的走势,散落的石块……隐隐约约,仿佛构成了一个模糊的、扭曲的图案?
这个发现让她心头猛地一跳,暂时压过了恐惧。她连忙掏出那本带有山脉图示和符号的册子,对照着坡地的布局仔细看去。
虽然不尽相同,但那种扭曲、不自然的指向性……似乎有某种隐隐的联系?
难道……落星坡本身,就是线索的一部分?妖兽的异常躁动,也和这个有关?
就在云小六盯着坡地布局发呆,同时苦思脱身之计时,她完全没有察觉到,在远处一棵古树的阴影里,夜宸正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从云小六踩到枯枝,到被狼群围攻,最后困于石上,整个过程他都尽收眼底。他几次手指微动,却又按捺了下去。
看到云小六在危急关头还能急中生智,找到暂时的庇护所,他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而当她开始观察坡地布局,并拿出册子对照时,他清冷的眸中,更是掠过一抹深思。
“观察力倒是不错……”他低声自语,“只是这胆子,未免太大了些。”
他看了一眼渐渐西斜的日头,又看了看石头上那个又开始偷偷啃肉干补充体力的小身影,决定再等等。
这点阵仗,还不足以让她真正长记性。而且,他也想看看,这块看似普通的坡地,到底还藏着什么。狼群的躁动,绝非偶然。
夕阳的余晖将云小六的身影在巨石上拉得长长的,与她脚下逡巡的狼影形成一幅诡异又带着点滑稽的画面。云小六一边啃着肉干,一边唉声叹气,小脸皱成一团,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某位“监护人”的眼中。
她的落星坡“调查”任务,开局就如此“精彩”,接下来的发展,恐怕会更加出乎她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