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书兰抱着教案走进教室，粉笔灰在阳光里打着旋儿，她眼神跟探照灯似的扫过全班，最后在程安妤身上微妙地停顿了半秒。
“把上周的卷子拿出来，最后一道大题，都说说思路。”
程安妤心里一紧，那道函数与几何结合的题她做得磕磕绊绊。
果然，俞书兰点了她的名：“程安妤，你来讲。”
她硬着头皮站起来，刚说了两句思路就卡壳了脸颊急得发烫。
“先求导，判断单调性。”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前排传来，不高但足够清晰。
是江亦，他没回头手指间转着笔目光落在自己的卷子上，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程安妤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顺着他的提示往下说。俞书兰点了点头让她坐下，眼神却若有所思地在江亦和程安妤之间转了转。
坐下时，程安妤感觉自己的小腿被轻轻碰了一下。她低头，是旁边沈图南的篮球鞋。他趁着俞书兰转身板书飞快地塞过来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用狂放的字迹写着：「宝宝别怕！晚上我给你讲！讲十遍！
o( ??? )o」
程安妤心里那点窘迫瞬间被这股傻气冲散了，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而坐在斜后方的陈舟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扶了扶眼镜在本子上写下几行工整的笔记，笔尖却微微用力，几乎要划破纸背。
初夏的午后容易犯困，程安妤强打着精神刷物理题眼皮却在打架。
一瓶冰凉的凝结着水珠的乌龙茶轻轻贴上了她的脸颊。
她一个激灵，抬头就撞进江亦浅色的眸子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桌边，微微俯身手里拿着那瓶茶。
“提神。”他言简意赅，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般的慵懒沙哑。他今天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只穿了件白色短袖衬衫，领口解开了一颗扣子，露出清晰的锁骨线条。额前碎发有些湿润，像是刚用冷水洗过脸。
他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就着俯身的姿势，拿起她摊开的物理书修长的手指点在某一章的概念上：“这里，能量守恒和动量守恒联立，是这类题的关键。”他的指尖微凉，带着乌龙茶的湿气划过纸张，也仿佛不经意地擦过她放在桌面的手背。
程安妤感觉被他碰过的地方像过了电，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靠得太近了，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像是薄荷混着洗衣液的干净味道，还能看清他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
“谢…谢谢。”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干。
江亦直起身，目光在她微微泛红的耳尖上停留了一瞬，镜片后的眼神深了些像平静湖面下潜藏的漩涡。“不客气。”他转身离开，背影清瘦挺拔。
沈图南刚从厕所回来，就看到江亦从他宝宝桌边离开，而他宝宝正对着本物理书脸红？！他瞬间炸毛，冲过来一把抓起那瓶乌龙茶语气酸得能腌黄瓜：“这什么玩意儿？宝宝你想喝什么我去给你买！别喝来历不明的东西！”
程安妤看着他那副醋坛子打翻的样子，哭笑不得：“就是瓶茶……”
“茶也不行！”沈图南梗着脖子，把自己那瓶喝了一半的可乐重重放在她桌上，“喝我的！”
齐悦在一旁捂嘴笑得肩膀直抖，用口型对程安妤说：“你家哈士奇护食模式启动啦！”
下课铃响，程安妤和齐悦挽着手出去透气，刚走到走廊，就碰上了从隔壁班出来的陆延舟。
他似乎刚打完球，额发被汗水浸湿几缕随意地贴在额角。校服外套搭在臂弯，只穿着短袖露出的手臂线条流畅结实。他看到程安妤，脚步顿住琉璃色的眸子淡淡扫过来，没什么情绪却让人无法忽视。
他没说话，只是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然后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带起一阵微热的风，混合着汗水和一点淡淡的像是雪松的味道。
程安妤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齐悦夸张地拍胸口：“妈呀，陆延舟这气场……每次碰到他都觉得像被冷空气刮过。”
而就在陆延舟走过之后，程安妤隐约感觉到另一道视线。她下意识回头，正好看到哥哥程景笑从他们班后门出来，目光沉静地看了她一眼，又扫了一眼陆延舟离开的背影，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然后对她微微点头便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收拾书包时，陈舟行抱着一摞作业本走过来，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安妤，这是俞老师让发的补充习题，你那份我帮你拿过来了。”他微笑着，将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她。在程安妤伸手去接时，他的指尖恰好覆盖在了她的手指上，微微用力，停留了足足两秒。
那触感温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刻意的亲近。
程安妤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抽回手，册子“啪”地掉在地上。
陈舟行脸上的笑容不变，弯腰捡起来，轻轻拂去灰尘，再次递给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小心点。”
沈图南在一旁看得火冒三丈，直接上前一步隔在两人中间，一把抢过册子语气冲得很：“谢谢你了，我们自己有手！”
陈舟行看着沈图南护犊子的样子，又看看程安妤明显疏离的态度，眼底闪过一丝阴霾，但很快又被完美的笑容掩盖：“不客气，应该的。”他转身离开，背影依旧从容。
回去的路上，沈图南还气呼呼的：“妈的，陈舟行那厮绝对故意的！手往哪儿放呢！”
程安妤没说话，只是看着车窗外来来往往的学生。穿着校服的少年们勾肩搭背，女孩们笑着分享耳机，偶尔能看到胆子大的小情侣偷偷牵一下手又迅速放开……这才是大多数人的，简单而明媚的青春吧。
她叹了口气感觉有些疲惫，沈图南察觉到她的情绪，立刻收起炸毛的样子，凑过来小声说：“宝宝，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周末！就我们俩，我再带你去吃那家超好吃的绵绵冰怎么样？”
看着他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睛，程安妤心里的阴霾被驱散了一些。她点了点头：“好。”
至少，身边这个傻狗，他的喜欢是炽热的是毫无保留的。
至于其他的……她看了一眼车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
等高考结束再说吧，现在她只想抓住这份简单的属于她的温暖，而那股来自江亦清冷又蛊惑的吸引力，以及陆延舟带来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都被她暂时压在了心底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