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压着阵眼的力道未松，雨晴的指尖已泛出青白。第七层冰晶法阵自九层环叠中缓缓升起，边缘尚未成圆，她喉间忽涌一股寒流，唇角裂开细纹，血丝渗出时裹着微小冰粒，在空中碎成霜尘。
莫凡察觉她后颈的肌理僵硬，火焰本能贴向她背脊。那层护罩刚触及衣料，竟被某种无形吸力拽入布料缝隙，仿佛她体内有裂缝正吞噬热源。
他眉心一跳。
没有迟疑，直接扯开自己衣襟，将左胸裸露的皮肤抵上她的后背。凤凰之火顺着接触面蔓延，沿着她脊柱两侧的冰纹游走，像是填补干涸河床的活水。火焰所经之处，原本蔓延至肩胛的金丝状裂痕微微收缩，但心口那道主裂仍如蛛网扩散，边缘泛着琉璃碎光。
雨晴没有回头。
她不能动。第七转阵法只完成七成，地核深处的蓝白光流开始回旋，若此刻中断，前五转净化的成果将逆溃。她咬住下唇，血珠再度凝成冰晶坠落，砸在阵心边缘，发出极轻的“叮”声。
那声音却在识海炸开。
画面突现——暴雨倾盆的夜晚，泥泞小巷，五岁的自己蜷缩在墙角，头顶裂开一道幽蓝缝隙。一只巨大冰凰从天而降，羽翼遮蔽整片夜空，它没有鸣叫，只是用喙轻轻推了她一把。那一瞬，她看见冰凰眼中有火焰燃烧，那是它最后的生命在反噬自身，只为将她送入时空裂隙。
紧接着，冰凰的躯体开始崩解，羽毛化作冰晶雨落下，每一粒都映着她的脸。它的心脏位置，一枚与她心口相同的印记彻底碎裂，随即被一道银光封入她的胸膛。
记忆戛然而止。
雨晴猛然吸气，冷气刺入肺腑如刀割。她终于明白，所谓冰凰心源，并非赐予，而是转移——是成年冰凰以本源尽毁为代价，将最后一丝命脉注入她的灵魂。
而今这裂痕，不是损伤，是共鸣。宿主与本源同频走向极限的征兆。
莫凡察觉她呼吸紊乱，火焰输出立刻增强。他的胸膛紧贴她的背，能清晰感受到她每一次心跳都在震颤那枚心源印记。火焰顺着经络渗透，却无法真正弥合裂痕，只能延缓其扩张。
“还能撑多久？”他问，声音低哑。
她没回答。
右手依旧悬在阵眼上方，左手却缓缓抚上心口。那里，裂痕已爬至锁骨下方，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感。她闭眼，将残存的冰凰之力从四肢百骸抽回，集中于掌心。
第七层法阵终于闭合。
一声清鸣自地底升起，阵法震荡片刻，随即稳定。蓝白光流形成稳定涡旋，与太极图同频运转。短暂的平静降临。
但第八转的星图轨迹刚在空中浮现，心源裂痕骤然加剧。一道金线自心口窜上脖颈，直逼下颌。她身体一软，若非莫凡贴身支撑，几乎瘫倒。
“不行。”她终于开口，嗓音沙哑，“第八转……需要更多冰凰之力。”
“那就别转。”莫凡手臂收紧，火焰不退反进，“等恢复。”
“等不了。”她摇头，发丝扫过他肩头，“龙帝残魂虽归，魔种仍在。阵法不全，封印不固。”
她说完，强行抬手，指尖划过空中星图轨迹。冰晶重新凝聚，第八层法阵缓缓成形。这一次，裂痕蔓延速度加快，金线攀上耳根，她太阳穴突突跳动，视线边缘开始发黑。
莫凡知道她在透支。
他没有阻止，只是将火焰调至最温和的形态，像护着将熄的灯芯。他知道她不会停，就像他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在这条路上走得稍微稳一点。
第八转闭合时，她吐出一口带冰渣的血雾。
整个人靠在他怀里，只剩一只手还悬在阵心上方。第九转的轨迹尚未完全勾勒，星图残缺一角，如同当年她五岁那夜未能画完的圆。
“差一点……”她喃喃。
莫凡盯着那残缺的星图，忽然想起什么。他咬破指尖，一滴精血滴在自己掌心，随即覆盖上她的手背。凤凰之火顺着血液交融处渗入她的经络，虽无法替代冰凰之力，却为她残破的魔力回路提供了一条临时通路。
雨晴察觉那股暖流，没有抗拒。
她借着那股支撑，将最后的意识沉入心源深处。裂痕遍布，如网罗织，但中心那点冰晶仍在搏动，微弱却坚定。她将全部意志压向那一点，逼出最后一丝本源之力。
第九层冰晶法阵，缓缓升起。
一层、两层、三层……直至第九层彻底闭合，与前八层环环相扣，形成完整的九转冰心阵。太极图沉入阵心，冰火交融的光芒直贯地核，整片大地归于静谧。
她做到了。
身体却再也支撑不住。手臂垂落，掌心摊开，指尖微微抽搐。莫凡立刻将她整个人揽住，防止她后仰倒地。
就在此时，一缕异样光芒自她发根渗出。
银白色的长发，根部泛起淡淡金芒，像是霜雪被晨光照透，又像是冰层下涌动的熔流。那光芒不刺眼，却持续扩散，从发根向发梢缓慢浸染，仿佛旧源将尽，新凰欲生。
莫凡低头看她。
她睁着眼，目光清明，却没有焦距。嘴角还挂着冰血，呼吸微弱，可那双眼睛，却像穿透了万年迷雾，终于看清了来路。
“原来……”她轻声说，“它早就死了。”
莫凡没问谁死了。
他知道。
他只是将她抱得更紧，火焰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屏障，隔绝外界一切侵扰。
她的手慢慢抬起，指尖触到自己发根的金芒，轻轻一颤。
那光芒随即沿着发丝蔓延一寸，又停住。
像是在等待什么。
又像是在积蓄。
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闭上眼，头轻轻靠在他肩上。
莫凡低头，看见她睫毛上凝着一粒极小的冰晶，正缓缓融化，坠向锁骨处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