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凡的手从地面滑落，指尖离雨晴只剩半寸，却再无力抬起。他的呼吸浅得几乎察觉不到，后背那三道裂痕像撕开的虚空，不断吞噬着他的气息与温度。雨晴跪坐在他身旁，左臂的冰晶早已剥落，皮肤苍白如纸，可她顾不上自己。她伸手去探他的脉搏，指尖刚触到他后背的血痕，一股刺骨的寒意猛地从心口炸开。
冰凰心源剧烈震颤，不受控制地苏醒。
一道清鸣在她灵魂深处响起，随即，一股纯净至极的寒流自心源涌出，顺着指尖奔涌而出。没有咒语，没有手势，一层半透明的冰晶护盾在两人周围悄然升起，呈半球形将他们笼罩其中。护盾表面泛着微光，内壁开始浮现画面。
魔都街头，暮色未沉。少年莫凡把最后一口冰淇淋塞进她手里，嘴角扬起：“你吃甜的，会笑。”她低头咬了一口，甜味在舌尖化开，眼角微微弯起。画面一闪，古都废墟，长廊崩塌，碎石如雨。他们十指紧扣，在断裂的梁柱间奔跑，她听见他在耳边说：“别松手。”再一瞬，东海之滨，晨光洒在海面，她靠在他肩头，轻声说：“有你在，就不怕。”他没有回应，只是把外套披在她肩上。
每一幕浮现，护盾的光芒就亮一分，而莫凡背部的裂痕便收拢一丝。血流减缓，那股吞噬生命力的虚空之力似乎被某种更深层的东西压制。
雨晴盯着护盾内壁，意识却开始发沉。她知道这护盾不是靠魔力维持，而是由她与莫凡共同经历的情感共鸣所支撑。可记忆并非全是温暖——她看见自己在穆家密室中独坐整夜，烛火将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具枯瘦的躯壳；她看见自己在北原之战后独自修复情报网，手指冻得发紫，却不敢停下。这些画面试图混入护盾，让光芒变得浑浊。
她咬住下唇，强行稳住心神。冰凰心源在她体内缓缓旋转，像一座锚，将她从那些孤独的时刻拉回。她闭眼，不再去抓那些痛苦的片段，只让与莫凡有关的记忆流淌而出。
“不是你一个人挡在我前面……”她低声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也一直在牵着你。”
话音落，护盾骤然一亮。
新画面浮现——天澜高中魔能暴走夜，能量乱流撕裂走廊。她将他推到墙角，自己张开双臂，冰羽屏障在身前成型。碎石砸在屏障上，她肩头被划破，血顺着袖口流下。莫凡抬头看她，眼神里不再是惯常的桀骜，而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震动。
那一瞬，他第一次意识到，她不是需要被保护的人。
护盾光芒增强，莫凡背部的裂痕开始闭合，最后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边缘泛起微光，像是被无形的手缝合。他的呼吸变得平稳了些，胸口微微起伏。
雨晴却感到意识在退散。她的手指微微发抖，支撑身体的力气正在流失。冰凰心源的光芒越来越弱，仿佛随时会熄灭。她知道，这护盾撑不了多久。情感共鸣是有限的，记忆的光亮总有耗尽的时候。
护盾内壁浮现最后一幕——东海之滨，夕阳沉入海平线。海风卷起她的银发，他低头吻住她。那一刻没有言语，只有心跳与潮声交织。他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低声说：“你才是我的光。”
画面消散。
护盾的光芒开始崩解，表面出现细密裂纹，光点如星尘般飘散。雨晴的视线模糊，身体向前倾，几乎要栽倒。
就在护盾即将碎裂的刹那，莫凡的手指动了动。
一缕极微弱的风火魔力从他掌心溢出，轻轻覆上她冰冷的手背。那热度微弱，却真实存在。雨晴猛地一颤，抬眼看向他。
他的眼皮微微颤动，额间忽然亮起一道六芒星印记。与此同时，她眉心的冰凰印记也同步浮现，微光交映。
两人掌心相贴，六芒星的光桥在额间重新连接，虽无声，却比任何咒语都更深刻。
护盾碎了。
光点未散，反而悬浮在空中，环绕着他们，像一场静默的雪。
莫凡缓缓睁开眼，瞳孔深处还残留着混沌，可他的手指却收紧了些，将她的手牢牢扣住。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却一字一句清晰传来：
“这次换我记住你了。”
雨晴的呼吸一滞。
她想说话，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她只能看着他，看着那双曾无数次在战场上燃起烈焰的眼睛，此刻映着她的影子，清醒而坚定。
莫凡的另一只手慢慢抬起，指尖触到她脸颊，动作迟缓，却稳。他的拇指擦过她眼角，那里有一道极淡的湿痕，不知何时流下的。
“别哭。”他说。
她没哭。可那滴泪还是落了下来，砸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瞬间被残留的魔力蒸腾成一缕白气。
莫凡的视线缓缓移向远处。
大主教仍站在原地，权杖垂地，沙漏缓缓旋转。他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意外，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仿佛一切尽在预料。
莫凡盯着他，眼神一点点冷下来。
他撑着地面，试图坐起。雨晴立刻扶住他肩膀，可他摇头，示意自己能行。他一点一点挪动身体，直到背靠护盾残留的冰晶基座，终于坐稳。
他的呼吸仍不稳，可脊背挺直。
雨晴察觉到他的意图，指尖微微收紧：“你不能……”
“我能。”他打断她，声音低，却不容置疑。
他抬起右手，掌心朝上，一缕火苗在指尖跳动，微弱，却未熄灭。风系魔力随之在掌心旋转，与火焰交织，形成一团不稳定的光核。
大主教的目光终于落在他身上。
莫凡没有进攻，只是将那团光核缓缓按向自己心口。
雨晴瞳孔一缩。
她明白他要做什么——以伤换力，以痛引源。这是他最熟悉的战斗方式，也是最危险的方式。他要在生命力尚未完全恢复时，强行唤醒体内所有魔力。
“别……”她伸手去拦。
莫凡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坚定。
他的目光没有离开大主教，声音极轻，却字字清晰：
“让我护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