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九头虫被万圣龙王那顶“身先士卒敢闯敢拼”的高帽子扣得死死的。
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一个屁,那张俊美的小白脸涨得通红,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哪还有半点刚才那“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逼王风范?
简直像个被老师抓到作弊的小学生。
万圣龙王看着九头虫这副囧样,心里暗爽。
但脸上却是一副“我是为你着想”的表情,还不忘继续补刀,声音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老九啊,不是我说你,你这股子‘大傻……’啊不是,是‘大将’风度!真是让我这老家伙都自愧不如啊!社团就需要你这样勇于担当的栋梁之材!这次先锋重任,非你莫属!你就放心地去,后方有我……和霸爷给你压阵!”
压你妹的阵啊!
九头虫心里疯狂骂娘,这老狐狸分明是想把他往死里坑!
让他去跟西海龙族硬刚?那跟送人头有什么区别?
西海随便拉出来个成年龙子估计都能把他按在地上摩擦!
但他刚才牛逼已经吹出去了,现在认怂,这脸往哪搁?
就在九头虫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cpU都快炸了也想不出如何体面地收回刚才的装逼言论时——
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怯生生的声音,如同天籁般从大殿门口传来:
“父王!此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万圣公主不知何时到来,正站在大殿门口,纤纤玉手紧张地绞着衣角,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带着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鼓足了勇气,继续说道:
“西海龙族实力强大,底蕴深厚,远非我碧波潭可比。若贸然兴兵,无异于以卵击石……九爷他……他也是建功心切,为社团考虑,但……但还请父王三思,切勿因一时冲动,为社团招来灭顶之灾……”
这番话,说得是合情合理,既点明了西海的强大,又巧妙地为九头虫之前的“莽夫言论”找了个台阶下——他不是蠢,是太想为社团做贡献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万圣龙王和霸爷。
谁也没想到,这位平时看起来娇生惯养、少问帮事的公主殿下,居然会在这个关键时刻站出来,而且一开口就直指要害!
九头虫更是一愣,随即狂喜!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而且还是个镶金边的枕头!
他哪里还会犹豫,立刻顺着杆子就往下爬,速度之快堪比闪电侠附体!
他连忙对着万圣龙王(主要是对着公主)躬身一礼,语气那叫一个“诚恳”和“后怕”:
“公主殿下所言极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在下思虑不周,被仇恨冲昏了头脑,险些因一己之私,将社团置于万劫不复之地!多谢公主殿下提醒!龙头,此事……此事确需从长计议!是在下孟浪了!”
这一套认错流程行云流水,态度端正得可以去竞选三好学生了。
万圣龙王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他精心设计的局面,眼看就要把九头虫架在火上烤熟了,结果被自己女儿一盆水给浇灭了!
这感觉就像是打麻将眼看要胡个清一色,结果被下家一个屁胡给截了!
憋屈!很他妈憋屈!
但他又不能当面驳斥女儿的话,毕竟女儿说得在情在理。
他只能干笑两声,顺势下台阶:
“啊……哈哈哈,丫头说得对,说得对!是父王老糊涂了,差点被老九的热情冲昏头。西海确实不好惹,此事……此事容后再议!容后再议!”
于是,一场原本可能引发碧波潭与西海大规模冲突、甚至导致社团覆灭的危机,就在公主殿下轻飘飘几句话中,消弭于无形。
大殿里的气氛瞬间从剑拔弩张变成了一种诡异的“皆大欢喜”?
其他堂主们自然是长舒一口气,不用去送死了真好!
万圣龙王虽然计划失败,但面子上勉强过得去。
九头虫更是完美脱身,还白捞了一个“知错能改”的人设。
唯独一个人,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涩苦闷辣俱全,就是高兴不起来——霸爷!
他在一旁看得是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这什么情况?你们两口子搁这唱双簧呢?
一个负责挖坑,一个负责填土?
配合挺默契啊!
拿我们大家当礼拜天过呢?排练好的吧?!
他再偷偷抬眼去看公主,只见公主说完那番话后,目光便不由自主地飘向了九头虫,那眼神……啧……包含了太多的情绪!
有担忧,有关切,有哀怨,有无奈,有爱而不得的凄婉……
那种浓得化不开的、贼拉腻乎的小酸劲,差点把奔波灞那颗刚刚因为功法加速而躁动的心给泡成了陈年腊八蒜!
又酸又涩!
好家伙!闹了半天,这傻丫头根本不是来主持公道的,是来给相好的解围的啊!
这恋爱脑晚期没救了吧?
九头虫明显是在利用她、pUA她啊!
这都看不出来?难怪人家说“好女怕缠郎,傻女爱渣男”呢!
结果自然就是龙王顺势收回成命,九头虫假惺惺地反思“战略失误”,大家省去了一场毫无胜算的厮杀,表面上一团和气,皆大欢喜。
唯独奔波灞内心疯狂吐槽,郁闷得想要挠墙!
他好不容易灵光一闪,用了一招“斗转星移”,把九头虫的矛头引向了西海这块铁板,本想看着这家伙碰一鼻子灰,甚至最好被西海龙王抓去泡酒!
结果呢?结果被公主这个“猪队友”一个“闪现”+“治疗术”,直接把九头虫的血线奶满了!
还顺手给了对方一个“净化”解除了控制!
自己的完美计划,就这样被一个恋爱脑的傻白甜公主给反弹+无效化了!
堵得那叫一个死死的!
奔波灞心里那叫一个气啊!
恨不得当场掏出痒痒挠给这对“狗男女”一人来一下!
“小白脸子命真好!”
奔波灞酸溜溜地在心里骂街,
“吃软饭都吃得这么理直气壮!这傻丫头上当还没上够呢!被卖了还得帮着数钱!难怪老话都说‘鱼找鱼,虾找虾,‘二百五’专找‘傻七八’!绝配!”
龙头会就在这种各怀鬼胎、一地鸡毛的气氛中散了场。
九头虫第一个拂袖而去,脸黑得能滴出墨来。
万圣龙王则拍拍屁股,哼着小曲回了内殿,仿佛刚才那场差点引发社团大战的提议跟他半点关系没有。
奔波灞看着老龙王的背影,又低头瞅了瞅手里那张写着天文数字的装修材料清单,感觉心肝脾肺肾都跟着一起疼。
“顶你个肺啊……真当老子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他低声骂了一句,把清单揉成一团,狠狠攥在手心。
旁边的波仔凑过来,小声道:“霸爷,这单……”
“单什么单?这他妈是账单!”
奔波灞没好气地把纸团砸在他胸口,
“走!去找老顶(龙头)报数(报销)!”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龙王的内书房。
万圣龙王正翘着二郎腿,拿着一把精致的小锉刀悠闲地修理着他的龙爪,见他们进来,只是掀了掀眼皮。
“哦,是大奔啊,什么事啊?装修的事抓紧办啊,要让兄弟们看到我们龙宫的新气象嘛!”
老龙王打着官腔。
奔波灞挤出个职业假笑,把揉皱的清单在桌上摊平:
“龙爷,您看这个数……是不是从社团公账里走一波?毕竟是为社团添光彩嘛。”
万圣龙王放下锉刀,拿起清单,眯着眼看了半晌,忽然惊讶道:
“哎呀呀,这么多啊?啧啧啧……大奔啊,不是我说你,年轻人办事就是毛躁,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超支这么严重……”
奔波灞心里已经开始问候他祖宗十八代了,脸上却还得绷着:
“龙爷,这已经是按最低标准做的预算了,再省,那就不是装修,是糊弄鬼了。”
“话不能这么说嘛,”
老龙王把清单推回来,身子往后一靠,摆出一副无赖相,
“刚才在会上,可是你霸爷亲口承诺,一力承担的嘛!全社团的兄弟都听见了,对不对?这叫吐口唾沫是个钉!江湖儿女,要讲信用!”
他顿了顿,嘿嘿一笑,压低声音:
“再说了,这事儿是老九挑的头,你要找,也该去找他报数啊?找我干嘛?我就是个穷哈哈的社团坐馆,哪比得上你霸爷,掌管水路码头,日进斗金呐!”
奔波灞看着他这副“要钱没有,要命也不给”的滚刀肉模样,气得牙痒痒,真想掏出痒痒挠给他那满脸褶子的老脸做个全套“刮痧”。
“老顶,你这就没意思了……”
奔波灞咬着后槽牙。
“哎呦,我忽然有点头晕,肯定是刚才开会累着了……”
万圣龙王立刻捂住额头,演技浮夸地往后倒,
“老了,不中用了……大奔啊,没事你就先回去吧,装修的事,你多费心……对了,工程进度要抓紧啊!”
说完,他直接闭上眼睛,开始装死。
奔波灞知道这钱是要不回来了,暗骂一句“老阴比”,黑着脸转身就走,波仔赶紧跟上。
“霸爷,这……这就算了?”
“不算还能怎样?难道真把他剥鳞抽筋抵债啊?”
奔波灞啐了一口,
“妈的,算老子给自己投资未来社区环境改造了!这老棺材瓤子,早晚让他连本带利吐出来!”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了十来天。龙宫的装修工程搞得叮叮当当,热闹非凡,奔波灞的钱包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
他手下的“霸字头”业务倒是没停,碧波潭周边水道被他梳理得清清楚楚,走私船队跑得飞起,总算还能回点血。
但这潭死水,终究是太小了。
这天,奔波灞站在龙口滩码头上,看着自家船队卸货,心里盘算开来。
碧波潭这点市场份额,内卷得太厉害,就算干趴下万圣龙王自己当坐馆,也就那么回事。
要想做大做强,再创辉煌,必须开拓蓝海市场!
他的目光投向了远方幽暗深邃的水道——那是通往更广阔西牛贺洲的方向。
“西牛贺洲……”奔波灞摸着下巴,眼神闪烁,
“这西牛贺洲水浅王八多,遍地是大哥……但是……机会也多啊!”
风险肯定有,但“乱世奸雄”命格告诉他,越危险的地方,机遇越大。
富贵险中求!
打定主意,他立刻去找万圣龙王批条子(请假)。
“什么?你要带船队去西牛贺洲探路?”
万圣龙王一听,小眼睛滴溜溜乱转。
他巴不得这个越来越不受控制的家伙离远点,最好死外面别回来,立马爽快批准:
“好啊!年轻人就是要有闯劲!我批准了!带足人手,注意安全!社团等你的好消息!”
奔波灞看着他脸上那掩饰不住的窃喜,心里冷笑:
老家伙,盼着我死是吧?偏不如你意!
他回到堂口,立刻点齐三艘最坚固的快船,选了二十多个最能打也最机灵的心腹小弟,其中自然包括头马波仔和那个新来的“舰队司令”鳝鱼精阿善。
“这次出去趟路子,危险性不用我多说。”
奔波灞看着眼前这群兄弟,
“怕的,现在可以退出,绝不追究。”
没人动。
这些都是跟他从福兴街血海里杀出来的老兄弟,忠诚度绝对可靠。
“好!既然都是兄弟,那我奔波灞话放在这里,这趟出去,有财一起发,有难一起扛!回来之后,人人有赏!”
“多谢霸爷!”
小弟们士气高昂。
出发定在第二天清晨。
前一天晚上,奔波灞大手一挥,带着这二十多个即将跟他出远门的兄弟,来到老地方——福兴街“老王头烧烤”搞个出征前团建。
“老王头!老规矩!烤鲶鱼须、蒜蓉生蚝、爆炒蛤蜊、清水杂螺……统统给我上双份!啤酒先抬十桶过来!”
波仔熟门熟路地吆喝着。
“好嘞!霸爷稍坐,马上就好!”
老王头热情地应着。
很快,香气四溢的烧烤,金黄冒泡的啤酒摆满了桌子。
兄弟们吵吵嚷嚷,划拳行令,气氛热烈得快把棚顶掀开。
奔波灞端着酒杯,看着这群生机勃勃的兄弟,心中豪气顿生。
他站起身,刚想说两句祝酒词,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周围……太安静了。
刚才还人声鼎沸的大排档,不知何时变得鸦雀无声。
原本坐在其他桌子的食客,全都不见了踪影。
连烤炉那边忙碌的老板和伙计,也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棚顶那盏昏暗的瓦斯灯,滋滋地闪烁了两下,映得每个人脸上阴晴不定。
“霸爷……情况不对!”
波仔猛地站起来,一把抽出后腰别着的分水刺。
其他小弟也瞬间反应过来,哗啦啦一阵乱响,纷纷亮出家伙,警惕地围成一圈,将奔波灞护在中间。
奔波灞放下酒杯,眼神冰冷地扫过周围死寂的黑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腥气和水草的腐败味道。
“抄家伙!准备劈友(打架)!”
他低声喝道,同时默默运转体内妖力,《万象归流圣典》的感知力如同水波般向四周扩散开去。
黑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令人牙酸的声音,像是无数滑腻的东西在摩擦地面。
紧接着,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阴影里飘了出来,带着刻骨的恨意:
“奔波灞……霸爷!别来无恙啊!你害死我大佬,砍死我兄弟!这笔账,今晚该好好算算了!”
随着话音,密密麻麻的身影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浮现出来,个个手持鱼叉、砍刀、链锤,眼神凶狠,足足有上百号人!
彻底将他们这二十多人围死在水泄不通。
为首一人,身形瘦高,皮肤滑腻,一双三角眼闪烁着毒蛇般的寒光,手里玩着一把奇门兵器——一根用毒水蛇筋缠绕而成的软棍。
正是水神府八虎仅存的元老之一,以诡异身法和用毒闻名碧波潭的——“红棍”,蛇佬棍!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面目狰狞、妖气腾腾的家伙,都是原先水神府的各路小头目,显然是倾巢而出,来找奔波灞报那血海深仇了!
一百多对二十多!
实力悬殊!杀气弥漫!
蛇佬棍用软棍轻轻拍打着手心,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
“霸爷,没想到吧?你以为水神府散了,我蛇佬棍就扑街了?告诉你,我等你落单这天,等了很久了!今晚,我就要收你皮(要你命)!替蛟爷报仇!”
“报仇!报仇!”
一百多名水神府残部发出疯狂的呐喊,挥舞着兵器,如同黑色的潮水,猛地向中间那二十多人扑了过来!
“霸字头!开片(打架)了!护住霸爷!”
波仔声嘶力竭地大吼一声,挥舞着分水刺,第一个迎了上去!
“杀!”
二十多名“霸字头”精锐也知道今晚是生死局,没有任何退路,瞬间红着眼睛,结成一个简陋的防御圆阵,死死护住中心的奔波灞,与汹涌而来的敌人狠狠撞在一起!
金铁交鸣声、喊杀声、惨叫声瞬间打破了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