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水府里，弥漫着一股劣酒和鱼腥混合的颓败气味。
曾经的通天河扛把子灵感大王，现在只能窝在一个新抢来的、连像样牌匾都没有的小洞府里，对着几个歪瓜裂枣的小弟喝闷酒。
自从上次自己陷害奎木狼失败后，天庭和灵山险些火并，净土观音对此大为光火，已经正式剥夺了他“通天河堂口话事人”的职位。
“妈的！”鲤鱼精猛地将手里的贝壳酒杯摔在地上，汁液四溅，
“想当年在通天河，老子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现在呢？被那条臭鲶鱼逼得像个丧家之犬！”
旁边的斑衣鳜婆赶紧给他又满上一杯：
“大王息怒，那奔波霸不过是仗着运气好，拉帮结派，不讲武德！抢了咱们的地盘不说，连水麟趾的生意都给他霸占了！那可是咱们的支柱产业啊！”
“支柱产业？现在是他奔波霸的现金流了！”鲤鱼精咬牙切齿，
“这口气老子咽不下！他妈的，简直是否定了我整个鱼生！”
底下四五十个从通天河逃出来的残兵败将也跟着唉声叹气，氛围丧得像是破产公司的年终聚会。
就在这时，一条负责打探消息的草鱼精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气都喘不匀：
“大……大王！劲爆消息！天大的消息！”
“有屁快放！”鲤鱼精正烦着呢。
“号山！火云洞！就那个红孩儿以前的地盘，现在不是挂了霸字头的旗吗？被围了！天庭动的手！”草鱼精激动地手舞足蹈，
“李天王！带着四大天王！奉了玉帝的旨，点了五万天兵，说要彻底剿灭奔波霸的霸字头！”
“什么？！”鲤鱼精“噌”地一下站了起来，鱼眼瞪得溜圆，
“你说真的？李靖亲自带队？五万天兵？”
“千真万确！小的亲眼所见！南天门开的传送阵，天兵天将跟下饺子似的往下掉！这会儿估计已经打起来了！”
斑衣鳜婆那双死鱼眼瞬间亮了，猛地一拍桌子：
“大王！机会！天赐良机啊！”
鲤鱼精看向她：“怎么说？”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斑衣鳜婆压低了声音，却难掩兴奋，
“天庭这是动真格的了！他奔波霸再能打，能扛得住李天王的塔和四大天王的围殴？就算他这次不死也得脱层皮！咱们的机会来了！”
鲤鱼精在洞里来回踱步，鳞片摩擦着地面发出沙沙声：
“你的意思是……”
“趁他病，要他命！”斑衣鳜婆眼中闪过狠毒的光，
“光天庭一路兵马可能还不够稳妥，咱们得给他再加一把火！让他彻底玩完！”
鲤鱼精停下脚步，眼神变得锐利：“再去找老顶？”
“对！再去找观音菩萨！”斑衣鳜婆用力点头，
“把奔波霸的罪行往大了说！就说他要造反，要颠覆三界！请灵山也立刻出兵！两面夹击！到时候，就算他奔波霸是孙猴子转世，也得被摁死！咱们不仅能夺回通天河，说不定还能趁机捞更多好处！”
鲤鱼精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越想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奔波霸跪地求饶的样子。
他猛地一拍手：
“没错！妈的，跟我斗？老子有的是办法治死你！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卷王？老子让你卷铺盖卷滚去投胎！”
他立刻点齐两个还算机灵的小妖当跟班，也顾不上收拾了，急匆匆就出了水府，朝着西天灵山的方向赶去。
这一路，他可真是历经了“艰辛”——主要是心理上的。
以前出门前呼后拥，现在得自己游，还得避开霸字头巡逻的水妖，生怕被认出来当成业绩给抓了。
好不容易，一路躲躲藏藏，终于看到了灵山那金光闪闪的山头。
鲤鱼精整理了一下自己略显凌乱的鳞片，深吸一口气，摆出一副死了爹妈的哭丧脸，朝着大雷音寺而去。
灵山守门的金刚看他这德性，本来想拦，鲤鱼精立马嚎啕大哭：
“师兄！师兄行行好！我是南海落珈山莲花池驻通天河办事处主任灵感啊！我有天大的冤情要禀报菩萨和佛祖！关乎三界安危啊！耽误了时辰，你我都担待不起啊！”
那金刚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又看他确实有点眼熟，大概是哪个菩萨佛陀的宠物，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通报了。
恰好里面释迦法尊正在讲经，净土观音也在旁听。
听闻是自家池塘出去的鲤鱼精有急事，观音皱了皱眉，还是示意让他进来。
鲤鱼精一进庄严肃穆的大雄宝殿，看到那漫天诸佛菩萨低垂的眼眉，闻到那浓郁的檀香味，再对比一下自己刚才待的破水洞，心理落差极大，那委屈和愤恨瞬间就爆棚了，戏精瞬间附体！
他根本不用酝酿，“噗通”一声就以一个标准的滑跪姿势窜了出去，精准地跪倒在莲台之下，声音那叫一个凄厉，堪称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法尊！菩萨！明鉴啊！您们可得给小的做主啊！三界要出大魔头了！”
这一嗓子，直接把梵音袅袅的讲经氛围给打破了。
诸佛菩萨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带着几分好奇和诧异。
释迦法尊停下了讲经，面色平和无波：
“台下所跪，乃是何人？因何事在此喧哗？”
净土观音赶紧开口解释道：
“法尊，此乃我莲花池中修行的一条金鲤，名唤灵感，此前派驻在下界通天河历练修行。灵感，你有何事，速速道来，不可惊扰法尊。”
鲤鱼精一听，哭得更凶了，鼻涕眼泪都快出来了：
“法尊！菩萨！不是小的想惊扰啊！实在是情况紧急，再不汇报，恐怕就要酿成大祸了！那碧波潭的奔波霸，他……他要反了啊！”
“哦？奔波霸？”释迦法尊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似乎总在取经进度报告里作为“不稳定因素”被提及。
“对！就是那条该死的鲶鱼精！”鲤鱼精声泪俱下，开始他的表演，
“他原本就是碧波潭一个看门的小喽啰，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突然就支棱起来了！他霸占碧波潭，吞并周边各路妖王，搞什么‘霸字头’，实际上就是搞社团，立旗头！手段极其残忍，顺他者昌，逆他者亡！简直是我们妖界最大的毒瘤，卷王中的战斗鸡！”
观音闻言，面色已经有些不虞。
她确实听说这奔波霸收编了红孩儿和黑熊精，那俩可是她名单上标记好，准备日后收作守山大神或者善财童子的储备干部！这就被截胡了？
鲤鱼精偷眼看了一下观音的脸色，心中暗喜，继续加码：
“这还不算完！他野心大得很呐！他现在已经不满足于当个妖王了，他这是要打造一个‘妖界洪兴’，要跟天庭叫板，跟灵山掰手腕啊！取经路？现在都快成他的团建路线了！唐僧肉吃没吃到不知道，但沿路的妖怪，要么被他收了当小弟，要么就被他打成反派刷了业绩！再这样下去，九九八十一难都快被他整成九九八十一个加盟店了！”
“噗……”旁边有个罗汉没忍住，笑出了声，赶紧低头默念佛号。
释迦法尊的眉头也微微皱起。
取经计划是他佛门东扩的重要战略部署，容不得半点差错。这个奔波霸，确实是个麻烦。
东来世尊依旧笑呵呵，但眼神里多了几分考量：
“灵感，你所言可有实证？那奔波霸固然行事张扬，但你说他要对抗天庭灵山，是否言过其实？据我所知，他与天庭某些部门，似乎也有些……往来？”
他这话问得含蓄，意思是这奔波霸是不是天庭哪位大佬的白手套？别咱们这边动手了，反而得罪了天庭总公司的人。
鲤鱼精一听，知道关键时刻来了，立刻抛出准备已久的重磅炸弹，声音拔高八度：
“佛祖明鉴！他背后没人！这次绝对没了！他这次是作死作到大罗天，捅破天了！”
他深吸一口气，如同爆料八卦的狗仔：
“他！偷了太上老君兜率宫里的宝贝！好几件！听说还有金丹！这还不算，他还利用邪术，搞了个叫什么‘宝禄通’的玩意儿，窃取各地山神土地、甚至天庭正神的香火供奉！中饱私囊！无法无天！”
“昊天玉帝陛下因此龙颜大怒！这才派了李天王亲自带队，点了五万天兵，下界剿匪！号山火云洞就是第一个目标！这会儿估计已经打起来了！那奔波霸这次不死也得脱层皮！”
这个消息让殿内诸佛微微骚动。
偷老君宝贝，窃取天庭香火，这确实是作大死的重罪。
玉帝动真格的了？
鲤鱼精趁热打铁，图穷匕见：
“佛祖！菩萨！现在是剿灭此獠的最佳时机！天庭已经动手，我们灵山只要稍微……稍微表示一下支持，甚至不用我们亲自下场脏了手！那西牛贺洲地界上，不是还有一位……一位大佬在吗？”
净土观音眼睛一亮，接话道：“你是说……狮驼岭的那位？”
“菩萨英明！”鲤鱼精马屁立刻跟上，
“正是！狮驼岭的话事人金翅大鹏阿叔，还有青狮、白象两位大哥，那都是我们西牛贺洲妖界的顶级大佬，实力深不可测！而且他们向来……呃……比较维护地方的‘和谐稳定’。”
他换上一副为灵山着想的表情：
“那奔波霸到处抢地盘，搞内卷，严重破坏了妖界的生态平衡，狮驼岭的三位大哥肯定也看他不爽很久了！咱们灵山完全可以不用直接出面，只需……只需表达一下深深的关切，暗示一下。狮驼岭那边肯定愿意出手‘清理门户’，维护一下妖界的‘秩序’嘛！这叫……这叫‘以妖制妖’！成本低，效果好！还能顺便卖狮驼岭一个人情！完美！”
殿内一时间有些安静。
诸佛菩萨都在消化这个提议。
净土观音看向释迦法尊，低声道：
“法尊，此计或许可行。那奔波霸确实是个祸害，屡次扰乱取经大业。若能借狮驼之力除去，确实省却我等许多麻烦。而且，由妖族内部处理，天庭那边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释迦法尊沉吟片刻，他之前就对奔波霸这只老跳出计划外的“鲶鱼”心生杀念，只是顾忌其与天庭某些隐约的联系。
但现在看来，这家伙是把两边都得罪死了。
玉帝动了刀兵，自己这边顺势推一把，彻底清除这个障碍，似乎确是良机。
他看了一眼旁边依旧笑呵呵的东来世尊，缓缓开口，声音恢弘而平静：“阿弥陀佛。那奔波霸倒行逆施，触犯天条，扰乱阴阳，确实罪孽深重。
然我佛门慈悲，不便直接干预这等纷争。”
他话锋一转：“不过，维护西牛贺洲之安宁，亦是我佛门之愿。狮驼岭三位居士，素有威望，若他们能为苍生计，自发整顿地方秩序，导妖向善，倒也是一桩功德。”
他目光看向净土观音：
“观音尊者，你与那三位居士素有善缘，此事，便由你……酌情沟通，表达我灵山之关切即可。切记，一切随缘，不可强求。”
观音心领神会，双手合十：“谨遵法旨。我佛慈悲。”
鲤鱼精在下面听得心里乐开了花！
成功了！佛祖这是默许了！
奔波霸，你死定了！
释迦法尊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声音虽轻却传遍大殿：
“今日之事，乃灵感居士心系苍生，前来禀报。我灵山并未对下界事务做出任何决议，亦未指派任何人员。一切，皆为缘法。”
“懂！懂的！”鲤鱼精立马磕头，
“是小的心系三界和平，自愿来汇报的！灵山什么都不知道！都是狮驼岭的大哥们看不过眼，自发为民除害！”
“嗯。”释迦法尊满意地点点头，重新闭上眼，
“如此甚好。下去吧。”
“谢法尊！谢菩萨！”鲤鱼精又磕了几个头，这才心花怒放、屁颠屁颠地退出了大雄宝殿。一出殿门，他脸上的悲戚瞬间换成狞笑。
“奔波霸啊奔波霸，让你抢老子地盘！让你断老子财路！这次看你死不死！老子直接给你上了最高规格的投诉套餐！天庭加灵山混合双打！我看你怎么接！”
他仿佛已经看到霸字头覆灭，自己重回通天河作威作福的美好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