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从陈涣嘴里听到句好话，温清然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迟疑了一会儿，问道：“你说的这是正话还是反话？”
陈涣：“……”
陈涣语气凉凉的问他：“你觉得呢？”
温清然老老实实的说：“刚才觉得是正话，被你一反问又觉得是反话了。”
陈涣哼笑了一声：“这么不坚定自己的想法可不行啊。”
温清然其实挺想问一句‘真的吗？’
温清然有自知之明，他很清楚，但凡自己多生出两分反骨，恐怕他和陈涣的关系，都没法像现在这么融洽。
陈涣漫不经心的说：“不确定别人说的是好话坏话的时候，就当是好话，这样一来，就算对方说的是坏话，噎住的也只能说对方。”
温清然表示：“又学到了。”
陈涣这才重新把话题拉回来，继续问他：“陈敬山怎么说的？”
他问话的时候，手里还拿着烤串翻动，生活气息十足。
温清然看着油滋滋很有食欲的肉串顿了一下，然后才如实回答：“他其实没说什么。”
“嗯？”陈涣发出一个气音，顺手把烤的差不多的肉串推到一旁，抬手示意温清然把青菜盘子递给他。
温清然听话的把盘子端过来，才开始回忆着复述：“他问我，有没有思考过融资能给星陈带来什么好处。”
“还说让我下次想清楚了再去找他。”
陈涣：“前面那句还想句人话。”
温清然：“……”
温清然拒绝延伸这句话的意思，嘀咕了一声：“但其实按时间算的话，我觉得他没怎么看。”
陈涣一脸好笑的扭头看他：“你这是在告状？”
温清然有些被抓包的窘迫和心虚，说话的音量都低了几个度：“其实也没有吧，就是觉得他看的很快，感觉没仔细看。”
陈涣翻译了一下他这句话：“你觉得你做的很用心，但他却只翻了一下就得出结论，没有重视你的劳动成果。”
温清然抿了下嘴，没否认。
陈涣慢悠悠的说：“你知道吗？”
温清然：“什么？”
陈涣：“一个陌生的创业者，拿着这样的方案到我面前要融资，让他在我面前待满三分钟，都得算我脾气好。”
温清然一愣：“诶？”
陈涣摇摇头：“老陈已经很给你面子了，算是血脉加成。”
温清然：“……真的？”
陈涣点点头：“嗯，他看的时间短，是因为他翻开以后，找不到自己想看的东西，所以才会很快的合上。”
温清然低声说：“真的有那么差吗？”
其实除了被强行认回陈家和改姓，温清然的人生算得上顺风顺水。
就算是被改姓之后，也很快被陈涣给接住了罩在羽翼之下，他并没遇到过什么挫折。
陈涣对他略显委屈的语气不置可否，只是很坦诚的告诉他现实：“在外人看来，我们公司一无所有。”
“什么？”温清然甚至怀疑陈涣是在说反话。
陈涣被他那瞠目结舌的模样给逗笑了。
“ppt上写了很多，大厦啊，员工啊，包括我能借到的藏品，听着很富有，但实则这些都是附属品，锦上添花的东西而已。”
“听着体面，好听，放到官网展示的时候也很好看。”
“但你现在做的事是去拉投资。”
“投资方要看到的，是实实在在能落实下来的好处。”
“你觉得一栋大厦是很厉害的固定资产，但星陈集团会缺这么一栋楼吗？”
温清然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不会。”
他从陈涣手里接过托盘，和陈涣脚步一致的往野餐垫的方向走。
陈涣笑着说：“那不就得了。”
“我们只是一个还在萌芽期的初创公司。”
“你在那儿高谈阔论的告诉他，我们公司的理念有多么高尚，多么有社会责任感，说出花来，也不是投资者想听的话。”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我们身上，我们也不会想听的。”
温清然抿抿唇，感觉自己明白了，于是点点头。
陈涣忽然笑了一下，笑得意味深长：“其实你以后了解的多了，就会发现各家企业的慈善主题活动都很高尚，甚至类型都比你想象的要丰富的多。”
“唔，”陈涣思索了一下，“按慈善金额颁奖的话，大家都能评上道德标兵呢。”
说着，他还颇为赞同自己的话一样点了点头。
温清然：“……”
这说出来就很地狱了啊。
让陈涣这么一说，他瞬间产生这社会已经没救了的错觉。
林中月和秋秋那边还差一点收尾，陈涣干脆也没打扰两人，而是带着温清然盘膝坐到野餐垫上，继续说：“每时每刻都有想要获得投资的创业者。”
“夸张点说，如果陈敬山给每一个想要找他投资的人三分钟时间，那他现在应该已经猝死在任上了。”
温清然：“……”
温清然：“说话倒也不用这么百无禁忌。”
但很快他就想起陈敬山住院那次，陈涣都当着本人的面说要拔管了。
算了，陈敬山本人都不计较，他还是别在意这点小事了。
陈涣耸了下肩：“你总得给人一个选择你的理由。”
他顺着陈涣的话认真思考。
陈涣也不用他回答，就直接给出答案：“首先，最基础的，在没有任何成功项目之前，投资人投的就是你这个人。”
“你这个人有什么值得我投资的地方。”
“是你背后的资源还是你的头脑。这是你首先需要展示的地方。”
说到这里，他低笑了一声：“我很早就告诉过你，陈敬山并不喜欢我们自己创业，你是陈家的孩子这个理由，只够让他给你一个见面的机会。”
温清然点头，低声说：“我明白。”
陈涣：“嗯，所以在动手做这份ppt之前，你要先想好除了血缘之外，你还有什么值得投资的地方。”
看温清然明显陷入沉思，陈涣也没一口气灌输太多。
他让温清然先想着，自己慢悠悠的去叫林中月和秋秋过来吃饭。
“烤串都要凉了。”
“好哦！”秋秋答应的可快了，吃饭也可积极了。
不管画板上的东西是不是才画到一半，画笔往旁边一扔，就朝野餐垫的方向跑。
跑了几步，秋秋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扭过头提醒陈涣：“姑父还没画小鸟哦。”
“知道了，”陈涣懒洋洋的回答她，“等会儿吃饭完就过来画。”
陈涣在秋秋这里的信誉值一直超高，听到他的回答，立刻放下心，蹦蹦跳跳的跑去吃东西。
林中月看她这不稳重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
只是仔细看看，就能看到那无奈下藏着的纵容。
陈涣顺势捏了捏她手心，安慰道：“别担心，温清然会帮她洗手的。”
林中月：“……我没担心这个，算了，清然那边怎么样？你没骂的太过吧？”
陈涣无语：“我是什么魔鬼吗？怎么一个两个都觉得我会骂他？”
林中月觉得，能让大家都产生这种想法，陈涣真的需要反思一下自己的原因。
陈涣不反思，陈涣觉得都是温清然平时表情太丰富，才会造成这种误解。
林中月：“……”
讲真，她有点想为温清然发声了。
而且她为什么会觉得陈涣会骂他，那不是有前车之鉴在吗。
陈涣牵着她的手晃了晃：“好了，我没骂他，单纯的告诉他该怎么做。”
那就好，陈涣很少说谎，林中月在这种事上还是很放心的。
为了不扫孩子的兴，吃饭的时候，三个大人也没聊什么工作相关的话题。
反而是秋秋叽叽喳喳的给温清然讲了不少刚刚他们在山上看到的东西。
还有些可惜：“二叔你来的太晚了，小松鼠都回家吃晚饭了。”
温清然也没说什么松鼠不吃晚饭这种无聊大人的回答，反而总是在合适的时候，表现出秋秋想看到的惊讶和好奇。
引得秋秋说着说着就咯咯笑起来。
陈涣在林中月耳边小声逼逼：“想把带孩子的活儿也外包给温清然，他看起来真熟练。”
林中月：“……”
是啊，温清然一个未婚单身大小伙子，带孩子这么熟练，他们这当兄嫂不应该反思一下自己吗？
但反思这俩字显然也不存在于陈涣的字典里。
林中月十分同情的看了温清然一眼。
然后同样小小声的回答：“要不咱换个人祸害吧？”
可陈涣的理由也很充分：“还没选好下一个受害者。”
林中月：“……”
林中月感觉自己被说服了。
离了温清然，谁还愿意这么用心的陪秋秋玩。
宋筱当然也可以，但宋筱要上学啊。
可不就只能可着温清然一个祸害了。
有温清然的加入，哪怕秋秋这个小人的食量一般，他们还是成功把食材一扫而空。
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
陈涣陪着秋秋把剩下的画完成，不负责做饭的林中月和温清然一起收拾东西。
林中月看了看他的脸色，也不像是被骂过的倒霉样，这才放下心。
只是在回到宋家之后，温清然非常牛马的问了一句：“等会去书房加班吗？”
林中月：“？？？”
陈涣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白天工作不够忙吗？还是觉醒了陈敬山刻在你dNA里的牛马基因？”
温清然：“！”
之前动不动就让我去书房加班\/加课的人，不就是你吗！
怎么现在转头不认人了呢！
陈涣语气嫌弃：“啧，别跟陈敬山学。”
温清然：“……”
“噗，”林中月看完了热闹，看温清然实在说不出话了，才开始打圆场，“今天辛苦了，工作的事明天到公司再说。”
陈涣点头：“就是，这种事，又不急于一时。”
温清然在这段时间的锻炼下，在抓取重要信息上还是有很大进步的：“等等，你明天去上班？”
“嗯哼，”陈涣懒散的点了下头，“是的哦，就算你今天不来找我，我也差不多要上班了，毕竟也不能一直休假嘛。”
温清然：“……”
还‘是的哦’，陈涣该不会以为加个‘哦’，这句话就会变得很好听吧？
以及——
妈！你怎么能帮着陈涣坑人呢！！！
温清然发自内心的呐喊无人知晓，他艰难的把已经到了舌尖的吐槽重新咽回去。
他问：“那明天一起去上班？”
“可以。”陈涣很随意的应了。
“你开车。”
温清然点头：“行。”
陈涣和齐天一的休假当然是有计划有预谋的。
所以当齐天一收到陈涣休假结束的通知时，大大的翻了个白眼。
并在心里深深地对温清然竟然拥有这样一个哥表示同情。
时隔多日，两人的回归还是引发了广泛的关注。
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富二代们把两人围在中间。
没人提及工作，只有人提议：“今晚出去聚聚？”
陈涣环视一圈：“聚聚的事先不急，这份方案的狗头军师都有谁？”
一群人谴责的目光‘唰’的扫向温清然。
陈涣：“用不着他说，是我看出来的，这里面的个人风格也太明显了。”
能言善道的狐狸眼青年纪旭立刻开始代表大家开始狡辩：“我们只是看二少写作业太辛苦了，就帮点力所能及的小忙！”
温清然嘴角抽搐。
要不是曾经亲眼目睹他们帮忙时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他都要信了！！！
显然陈涣也很了解这群人的乐子人属性。
因此在看到所有人都面露赞同的神情后，得出结论：“所有人都帮忙了是吧。”
“咳咳……也不能算帮忙吧，毕竟我们也没直接帮忙写，就是给二少提了点意见而已。”
“对对对，我们只是辅助，决定还是温清然自己做的，我们充其量只能算是资料的搬运工！”
“就是就是，我们这也是互帮互助啊。就跟以前在家里帮忙的时候差不多！”
陈涣‘嗯’了一声，点点头：“行，既然大家都参与了，那等会儿开会一起讨论一下。”
他把方案书递给齐天一，让他多打印几份出来：“一个小时后开会。”
所有人：“……”
还要公开处刑是怎么的？
这种事，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