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租屋那场不欢而散的争吵，像一块沉重的阴云，压在李思明心头。
他拖着简单的行李，暂时借住在大学同学闲置的一间出租屋里。
这里远离影视城的喧嚣，老旧，但胜在便宜好住——他本来是这么以为的。
离开团队，尤其是离开那个总是异想天开、却能莫名其妙带着他们绝处逢生的沈导，李思明心里并非没有失落和一丝后悔。
但他更清楚，那栋别墅里的东西超出了他的认知和理解范畴。
他是个搞技术、讲逻辑的，面对那种无法用现有科学（哪怕是伪科学）解释的、直接作用于精神和能量的存在，他感到的是深深的无力感和恐惧。
他不想，也不敢再掺和进去。
独自一人的生活，比他想象的更……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首先体现在他的猫，元宝身上。
元宝是只胖乎乎的橘猫，跟他多年，性格懒散温顺，最大的爱好就是吃和睡。
但自从搬进这间旧公寓，元宝就变得有些异常。
它不再整天摊在沙发上当液体，而是经常蹲在窗台上，背对着房间，一动不动，肥硕的背影透着一种与它猫设不符的凝重。
有时候，李思明半夜醒来，会发现元宝蹲在枕头边，那双在黑暗中发光的猫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空无一物的墙角，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近乎威胁的“呜呜”声，浑身的毛都炸着。
李思明起初以为是有老鼠或者虫子，但仔细检查过，什么都没有。
更诡异的是，元宝开始抗拒靠近他工作用的电脑和那些从之前团队带出来的、还没来得及处理的简易监测设备。
每当李思明打开电脑试图整理数据或者上网查资料时，元宝就会显得焦躁不安，在门口来回踱步，甚至试图用爪子去拔电源线，嘴里发出凄厉的叫声，仿佛那屏幕里会钻出什么可怕的东西。
“元宝，别闹。”李思明有一次忍不住呵斥它，伸手想去抱它。
平时温顺的元宝却猛地跳开，弓着背，对他龇牙咧嘴，那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一丝陌生？
仿佛他不是它的主人，而是什么危险物。
李思明的手僵在半空，心里莫名地有些发寒。
他开始留意周围的环境。
这栋老式公寓楼住户不多，大多是些老人和租户，平时还算安静。
但最近，李思明总觉得楼道里有些怪。
首先是声控灯。
他住的这层楼的声控灯，反应变得极其迟钝。
有时候他用力跺脚、咳嗽，灯就是不亮，黑暗中只能摸黑前行。
而有时候，他明明没发出什么声音，灯却会突然自己亮起来，空荡荡的楼道里只有他一个人，那种感觉……很不舒服。
其次是邻居。
他对门住着一对老夫妻，平时见面会点头打招呼。
但最近几次碰面，李思明总觉得他们的笑容有点……僵硬？眼神也有些空洞，打招呼的声音也像是设定好的程序，缺少了以往那种活人应有的温度。
有一次，他晚上倒垃圾回来，看到对门的老太太正站在自家门口，面对着墙壁，一动不动，嘴里还念念有词。
李思明试探着叫了一声“阿姨？”，那老太太缓缓转过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了他几秒钟，然后一声不吭地开门进去了。
李思明当时就起了一身冷汗。
他开始减少出门，尽量窝在公寓里，靠着之前攒下的一点积蓄和接点远程的数据处理零活度日。
但即便是待在房间里，那种被窥视、与世界隔着一层毛玻璃的感觉也挥之不去。
他尝试用自己带来的设备监测公寓内的环境。
读数大部分时候正常，但偶尔，会捕捉到一些极其短暂、微弱的异常波动，频率和模式……与他之前在别墅地下室门口记录到的黑雾能量签名，有某种难以言喻的相似之处，但又微弱和杂乱得多，像是被稀释了无数倍的回声。
这个发现让他坐立难安。
难道……那黑雾的影响，并不仅仅局限于那栋别墅？或者……它像某种病毒一样，具有扩散性？甚至……它跟着他们团队的人，扩散开了？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
今天下午，他不得不出去一趟，购买一些生活必需品和猫粮。
元宝的存粮快见底了，而这只肥猫最近食量似乎还变大了，但体型却隐约好像……瘦了一点？
走在去往超市的路上，李思明刻意观察着街上的行人。
阳光很好，街道熙熙攘攘，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
但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是眼神。
很多行人的眼神，都带着一种相似的、难以察觉的麻木和空洞。
他们行走，交谈，购物，动作流畅自然，但眼神深处却缺少了焦点，像是……提线木偶？
一个穿着玩偶服发传单的人，动作僵硬地挥舞着手臂，那硕大的卡通头套下面，传出的招揽声调平直得没有一丝起伏。
一个母亲推着婴儿车，车里的小孩不哭不闹，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天空，眼神却像两口深井。
路边两个看似在热烈交谈的年轻人，他们的笑容弧度完美，但眼神却没有丝毫交流，仿佛各自在对着空气表演。
是我想多了吗？
李思明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自己可能因为最近压力太大，有点神经衰弱了。
他加快脚步，走进常去的那家大型超市。
超市里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广播里播放着欢快的促销音乐。
熟悉的环境让他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推着购物车，按照清单挑选商品。在猫粮货架前，他遇到了一个同样在挑选猫粮的年轻女孩。
女孩看起来很正常，穿着时尚，正在仔细对比两种猫粮的成分表。
李思明暗自松了口气，看来不是所有人都不对劲。
他伸手去拿自己常买的那个牌子的猫粮。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货架时，旁边的女孩突然转过头，看向他。
她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社交性的微笑，声音甜美：“先生，也养猫吗？”
李思明下意识地点点头：“嗯，是。”
“真好。”女孩的笑容不变，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李思明，仿佛要看到他灵魂深处去，“猫是很敏感的动物呢……它们总能最先察觉到……‘变化’。”
李思明的心猛地一跳！
女孩说完这句话，没等李思明反应，便拿起一包猫粮，转身离开了，脚步轻快，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句闲聊。
李思明僵在原地，手还悬在半空，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她……她是什么意思？
变化？什么变化？
她是在暗示什么？还是……巧合？
他再也没有心思逛下去，胡乱拿了几样必需品和猫粮，匆匆结账离开。
回公寓的路上，那种被无形目光注视的感觉更加清晰强烈。
他不敢回头，只能加快脚步，几乎是跑着回到了那栋老旧的公寓楼。
楼道里的声控灯依旧反应迟钝。他站在昏暗的一楼楼道口，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鼓起勇气走进去。
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
一层……
两层……
就在他走到自己居住的三楼，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
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到楼道尽头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好像是对门那个老太太？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面向着墙壁，和上次他看到的情形一模一样。
李思明的心脏骤然收缩！钥匙串在他手里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似乎是听到了声音，那个人影……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头转了过来。
黑暗中，李思明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两道冰冷的、没有任何情绪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将钥匙插进锁孔，拧动，推开房门，闪身进去，然后“砰”地一声，用尽全力关上了门，反锁！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不止。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手，按下了墙上的电灯开关。
灯光亮起，驱散了屋内的黑暗。
然后，李思明看到了让他血液几乎冻结的一幕——
他的猫，元宝，正蹲在客厅的茶几上。
但它没有像往常一样慵懒地趴着，而是人立而起，两只前爪以一种极其怪异的、近似人类祈祷的姿势交叠在胸前。
它那双琥珀色的猫眼，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空洞地，凝视着李思明。
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极其僵硬的，模仿人类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