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小比前夜
山风卷过青云宗的重重峰峦，带来深秋的凉意，却也吹不散外门弟子间日益炽热的躁动。距离外门小比仅剩一月之期，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在每个人心头，潜龙苑中的气氛绷紧如弓弦。
修炼、练习法术、打磨法器、打探对手虚实…成了所有弟子生活的全部。膳堂内的交谈声都低了许多，眼神交汇时往往带着审视与较量。往日里还算融洽的同门之情，在小比的重压和晋升的诱惑下，变得脆弱而微妙。
林风的生活更是如同上紧的发条。他严格遵循着雷师叔“藏拙”的告诫，白日里在公共场合的表现依旧“平平无奇”。但在无人知晓的深夜，他的修炼却近乎疯狂。
子时，万籁俱寂。
简陋的隔音阵盘散发出微弱的灵光，将房间与外界隔绝。林风盘膝坐在蒲团上，身前摆放着仅剩的三块下品灵石和那只装有凝露丹的小玉瓶。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沉静如水，体内炼气二层的灵力早已充盈至巅峰，如同蓄满洪水的堤坝，只待最后那一下冲击。
“就在今夜，必须突破！”
他没有丝毫犹豫，先取出一枚凝露丹服下。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清凉却磅礴的药力洪流，涌入四肢百骸，滋养着经脉，并牵引着周围的天地灵气加速汇聚。
紧接着，他双手各握住一块下品灵石，《基础引气诀》全力运转！精纯的灵气如同决堤江河，顺着经脉汹涌而入，与凝露丹的药力汇合，化作一股无可阻挡的洪流，向着那层坚韧的屏障发起了悍然冲击！
轰！
灵力重重撞在境界壁垒之上，发出只有林风自己能感知到的巨响。壁垒剧烈震颤，却并未破裂，反而传来强烈的反震之力，震得他气血翻涌，经脉隐隐作痛。
第一次冲击，失败！
林风脸色白了一分，但眼神却更加锐利。他毫不迟疑，再次引导灵力，发起了第二次、第三次冲击！
每一次冲击都比上一次更加猛烈，每一次失败都带来更强的反噬。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衣袍，额角青筋暴起，身体因为承受巨大的压力而微微颤抖。灵石中的灵气在飞速消耗，变得黯淡无光。
境界壁垒如同亘古磐石，顽固地阻挡着前进的道路。
“不够…还差一点…”林风能感觉到，壁垒已经松动，出现了细微的裂纹，但就是差那最后一股力量！
此时，两块下品灵石已然耗尽，化为齑粉。他毫不犹豫地将最后一块灵石握在手中，又将剩余的两枚凝露丹一并吞服！
如此做法堪称冒险，庞大的药力和灵气很可能直接撑破经脉！但他已别无选择，小比在即，他必须突破！
磅礴的能量瞬间在体内炸开，如同脱缰的野马，疯狂冲撞！经脉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林风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危急关头，他怀中的那枚黑色玉简再次微微发热，《九阳炼器诀》的那丝残韵自然流转。并非提供灵力，而是赋予他一种煌煌浩大、坚韧不拔的意志！
仿佛看到九轮大日锤炼星河顽铁的景象，与那宏大的过程相比，眼前这点痛苦和壁垒又算得了什么？
“给我破！”
林风在心中发出一声咆哮，凝聚起所有的意志和力量，引导着那几乎要失控的狂暴能量，化作一柄无坚不摧的炽热尖锥，向着那布满裂纹的境界壁垒，发起了最后的、义无反顾的冲击！
咔嚓！
仿佛琉璃破碎的清脆声响自体内深处传来！那坚固的壁垒，在这一刻终于被彻底洞穿、粉碎！
轰隆隆…
更加浩瀚精纯的灵力如同开闸洪水，瞬间涌遍全身，冲刷、拓宽、滋养着每一条经脉，每一个窍穴！剧烈的疼痛被一种极致的舒爽和充实感所取代，身体仿佛褪去了一层无形的枷锁，变得无比轻盈通透。
五感瞬间提升到一个新的层次！窗外竹叶上的露珠滚动声、远处山林中夜枭的啼叫、甚至空气中灵气微粒的流动…都变得清晰可辨。
丹田内的气旋扩大了数倍，旋转速度更快，中心的灵力凝练如汞，散发出比之前强横数倍的气息！
炼气三层！成了！
林风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精光湛然，如同暗夜星辰。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竟凝而不散，如同白练，飞出尺许方才缓缓消散。
成功突破的喜悦如同暖流，洗涤了所有的疲惫。但他并未沉醉其中，而是立刻稳固境界，熟悉着暴增的力量。
他伸出手指，心念微动。一缕淡金色的火苗悄然跃起，不再是之前那般微弱，而是稳定、凝实，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高温，周围的空气都微微扭曲起来。他对这由《基础控火精要》和《九阳炼器诀》残韵结合而生的火焰掌控，随着境界提升，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如今再面对赵元明，我应有了一战之力…”林风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奔流的力量，信心倍增。
然而，就在他沉浸在突破的喜悦和对小比的展望中时，窗外极其细微的一声“咔嚓”，却如同惊雷般在他耳中炸响！
那是枯枝被踩断的声音！就在他的窗下！
有人！
林风浑身汗毛瞬间倒竖！突破时产生的灵气波动虽然大部分被隔音阵盘阻挡，但难免有一丝外泄！难道被发现了？
他猛地吹熄油灯，身形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贴到窗边，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透过窗纸的微小缝隙向外望去。
月色朦胧，竹影婆娑。窗外寂静无声，仿佛刚才那声异响只是错觉。
但林风五感远超常人，他锐利的目光迅速锁定了窗外地面上一截新被踩断的细小枯枝！而且，远处竹林边缘，似乎有一道模糊的黑影一闪而逝，速度快得惊人，瞬间没入黑暗之中。
是谁？！
赵元明派来窥探的人？还是…其他人？
林风的心脏骤然收紧。突破的喜悦瞬间被巨大的危机感所取代。对方是恰好路过，还是早有预谋？是否察觉到了他突破的异常和那特殊的火焰？
他不敢确定，但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他，麻烦远比他想象的更近、更危险。
这一夜，林风再无睡意。他始终保持高度警惕，打坐调息，直到天明。
接下来的日子，林风表现得更加谨慎。他巩固着炼气三层的境界，熟练着新生的力量，却将那一缕淡金火焰深深隐藏，只在雷师叔的小锻房内才偶尔练习。
小比的消息越来越具体。规则公布：分为“灵力测验”、“法术比试”、“实战擂台”三大部分。奖励也极其丰厚：前十名可获得大量灵石丹药，前三名更是能获得挑选一件低阶法器的机会，而第一名，据说还能得到一次进入“幻月秘境”外围历练的资格！
重赏之下，气氛更加白热化。弟子们摩拳擦掌，各自组队切磋、交换情报、或是临阵磨枪。
林风依旧独来独往，最多与王浩交流几句。王浩也成功突破到了炼气二层，虽然实力不强，但也在拼命准备。
这一日，林风从讲道堂出来，正准备前往器坊，却在路上被一个面生的灰衣弟子拦住了去路。
“可是林风林师弟？”那弟子笑容和煦，递过来一个小巧的锦囊，“有人托我将此物转交给你，说是小比之时，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林风心中警惕，并未伸手去接，只是问道：“不知是哪位师兄所赠？林某受之有愧。”
那弟子笑道：“师兄嘱咐，故人相赠，不必问来历。里面并非什么贵重之物，只是一些关于本次小比几位热门人选的擅长功法、法术弱点等情报，希望对师弟有所帮助。”说罢，他将锦囊塞入林风手中，转身便走，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林风握着那尚有余温的锦囊，眉头紧锁。他可不记得自己有什么“故人”。神识仔细扫过锦囊，并未发现什么禁制或毒物痕迹。
他走到僻静处，打开锦囊，里面果然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确实是关于赵元明、李浩（另一个世家子弟）、甚至还有几个平时不显山露水却实力不俗的弟子的情报，包括其擅长法术、可能拥有的法器、甚至推测的弱点，极为详尽。
这看似是一份雪中送炭的好意。
但林风的心却沉了下去。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份情报来得太过蹊跷。若真是好心，为何藏头露尾？这更像是一个诱饵，或者…嫁祸！
他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收起，目光扫视周围，果然在远处人群中发现孙裕的身影正一闪而过，脸上似乎带着一丝计谋得逞的诡笑。
“想要陷害我？让我在比试中针对这些人，从而成为众矢之的？还是想让我依赖这情报，疏于自身准备？”林风心中冷笑，瞬间明白了赵元明的算计。
他并未毁掉纸条，而是将其小心收好。这虽然是毒饵，但若运用得当，或许也能反过来看清对手的虚实。
时间一天天过去，小比的脚步越来越近。
这一夜，月黑风高。
林风正在房中打坐，忽然，他敏锐的听觉捕捉到院墙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压抑着的交谈声，其中一人的声音，赫然是赵元明！
“…确定他就在房里？” “确定，灯刚熄不久…” “…东西准备好了？这次绝不能失手！” “师兄放心，这‘迷神散’无色无味，随风而入，炼气期绝难察觉，明日必让他精神萎靡，灵力涣散，第一轮测验都过不去…” “好！待会儿见机行事，手脚干净点！”
声音极低，断断续续，很快远去，似乎是朝着下风向摸去。
林风猛地睁开双眼，眸中寒光四射！
果然来了！竟然是想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让他直接失去参赛资格！
他悄无声息地来到窗边，看到两个模糊的黑影正鬼鬼祟祟地潜到他的窗下，其中一人正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竹管。
就在那人即将吹散药物的瞬间！
嘭！嘭！
两颗拳头大小的石子，不知从何处疾射而来，精准无比地砸在两个黑影的后脑勺上！
力量不大，却恰到好处，打得两人眼前一黑，闷哼一声，直接软绵绵地瘫倒在地，手中的竹管也滚落一旁。
一道瘦小的黑影如同灵猫般从暗处窜出，迅速捡起竹管，又在两人身上搜摸了一番，随即又飞快地消失在夜色中，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悄无声息。
林风在窗内看得分明，心中惊疑不定。那出手之人是谁？为何要帮自己？是敌是友？
他按捺住出去查看的冲动，静静等待。
没过多久，潜龙苑外突然传来巡夜执事弟子严厉的喝问声：“何人夜半鬼鬼祟祟？！站住！”
紧接着是一阵奔跑和呵斥声，很快，两名被打晕的倒霉蛋就被巡夜弟子拎了起来，人赃并获。
“迷神散？好啊！竟敢在宗门内用此龌龊手段！”执事弟子怒声呵斥，“说！谁指使你们的？！”
那两人兀自昏昏沉沉，哪里答得上来，很快被押往戒律堂方向。
一场危机，竟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化解了。
林风站在黑暗中，眉头紧锁。帮自己的人，对潜龙苑的地形、巡夜规律极为了解，出手时机恰到好处，显然是对宗门极其熟悉之人。
是雷师叔暗中安排保护自己的人？还是…那位深藏不露的守拙长老？亦或是…其他自己不知道的势力？
小比尚未开始，暗地里的交锋却已如此惊心动魄。
林风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缓缓吐出。他走到屋角，拿起那柄自己亲手锻造、尚未开锋的青钢剑胚，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剑身。
明日，便是小比之期。
所有的阴谋诡计，所有的隐藏实力，都将在阳光下现出真容。
他目光平静，却坚定如铁。
剑虽未锋，意已峥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