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瞬息符的空间之力霸道而紊乱,杨华只觉得天旋地转,周身仿佛被无形巨力撕扯,本就沉重的伤势更是雪上加霜。当他终于从空间传送的眩晕与痛苦中挣脱,踉跄落地时,喉头一甜,又是一口淤血喷出,眼前阵阵发黑。
他强撑着打量四周。这是一片陌生的丘陵地带,林木稀疏,远处隐约可见连绵的山脉轮廓,空气湿润,带着淡淡的水汽。客卿长老令传来的温热感指向东方,那里应该就是“影”所说的陨星湖方向。
伤势比预想的更重。经脉的裂痕在空间传送的拉扯下似乎扩大了,灵力运转滞涩无比,五脏六腑如同移位般传来持续的钝痛。他不敢怠慢,立刻寻了一处隐蔽的石缝,吞服丹药,全力运转皇极惊世书,引导着药力修复伤体。
这一次的疗伤,比在蛮古山脉洞穴中更加艰难。混沌道胎虽能汲取虚空中的混沌气息,但速度缓慢,远水难救近火。他身上的丹药品质有限,对如此沉重的内伤效果渐微。
足足用了三日时间,耗尽了身上大半的疗伤丹药,他才勉强将伤势稳定下来,灵力恢复了约莫三四成,但经脉的暗伤和脏腑的亏损,非短时间内能够痊愈。
不能再耽搁了。九幽殿的追捕不知何时会至,他必须尽快赶到陨星湖。
他不再御空飞行,那样目标太大,且对灵力消耗剧烈。他凭借着强韧的体魄和意志,徒步穿行于山林丘壑之间,昼伏夜出,尽可能避开可能存在的眼线。
一路上,他反复揣摩着从那几枚玉简中得到的信息,尤其是关于“冰魄”与“重要计划”的部分。李天行的身影如同阴云般笼罩在他心头。元婴修士……那是一道目前看来几乎无法逾越的鸿沟。但他没有畏惧,只有更加冰冷的决意。仇恨与责任,是支撑他走下去的全部动力。
他也开始尝试更深入地理解秩序烙印。之前他多是凭借其本能去克制阴邪,或在危急关头强行激发。如今静下心来,以《皇极惊世书》为总纲,细细体悟那蕴含在烙印深处的秩序本源,他隐隐感觉到,这其中蕴含着远比想象中更强大的力量,关乎规则,关乎平衡,绝不仅仅是克制邪祟那么简单。
七日后,风尘仆仆、脸色依旧带着一丝苍白的杨华,终于根据客卿长老令的指引,来到了一片烟波浩渺的巨大湖泊之前。
湖水呈深蓝色,清澈却不见底,湖面广阔无边,水汽氤氲,在夕阳映照下泛着粼粼金光。湖中心散布着数十座大小不一的岛屿,如同星辰点缀,想必这便是“陨星湖”名称的由来。此地灵气远比蛮古山脉充沛温和,令人心旷神怡。
他手中的客卿长老令,此刻散发出持续的、温和的温热,指向湖中心一座看似不起眼的小岛。
没有码头,没有舟楫。杨华略一沉吟,提起所剩不多的灵力,御风而起,贴着湖面,向着那座小岛飞去。
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小岛周围笼罩着一层极其高明、与自然环境完美融合的隐匿阵法。若非客卿长老令指引,即便金丹修士从此经过,恐怕也难以察觉岛的存在。
当他降落在小岛边缘的沙滩上时,前方的空气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一个身着朴素葛袍、面容清癯、眼神温润如玉的老者,悄然出现在他面前。老者气息内敛,看似平凡,但杨华却能感觉到其体内蕴藏的、如同深渊大海般磅礴而精纯的灵力,远胜他见过的任何金丹修士,甚至比那位“影”给他的感觉更加深不可测。
老者目光落在杨华手中的客卿长老令上,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和煦的笑容:“老夫墨渊,在此等候多时了。秩序执掌者,欢迎来到陨星湖。”
他的声音平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让杨华连日来的紧绷心弦不自觉地放松了些许。
“晚辈杨华,见过墨渊前辈。”杨华恭敬行礼。
墨渊目光在他身上扫过,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你受伤不轻,且根基有损。看来此行颇多艰险。随我来吧。”
他转身,袖袍一挥,前方的景象再次如同水幕般分开,露出岛内的真实样貌。小岛内部并非荒芜,而是别有洞天。翠竹掩映间,几间简朴的竹屋错落分布,药圃里种植着许多杨华不认识却灵气盎然的草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与宁静道韵。
墨渊将杨华引入一间竹屋,示意他坐下,随即取出一只玉瓶,倒出一枚龙眼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浓郁生机与药香的丹药。
“这是‘生生造化丹’,于疗伤固本有奇效,你先服下,稳住伤势再说其他。”
生生造化丹!杨华虽未见过,但也听闻过其名,乃是极其珍贵的六品疗伤圣药,价值连城。他心中感激,没有推辞,接过丹药服下。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和却磅礴无比的生机暖流,迅速涌入他的四肢百骸。所过之处,受损的经脉如同久旱逢甘霖,被精纯的药力滋养、修复,脏腑的亏损也被快速弥补,甚至连灵力恢复的速度都大大加快。
杨华不敢怠慢,立刻盘膝坐好,全力引导药力。皇极惊世书运转之下,混沌道胎亦贪婪地吸收着丹药中蕴含的磅礴能量。
这一坐,便是整整一日一夜。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眸中精光湛然,虽然距离完全恢复尚需时日,但伤势已然好了七成,灵力也恢复了八成左右,更重要的是,原本受损的根基在生生造化丹的神效下,竟被稳固下来,甚至因祸得福,变得更加坚实。
“多谢前辈赠药之恩!”杨华起身,对着静坐在一旁的墨渊深深一拜。此恩甚重。
墨渊微微一笑,摆了摆手:“不必多礼。你身负秩序烙印,便是我巡天盟之客卿,护你周全,助你成长,本是分内之事。”他话锋一转,神色略显凝重,“你带来的消息,以及那几枚玉简,老夫已看过。九幽殿死灰复燃,并与冰魄城勾结,此事关系重大,远超寻常。”
他看向杨华,目光深邃:“你可知,你身上的混沌道胎与秩序烙印,意味着什么?”
杨华沉声道:“晚辈只知,此二者与九幽殿乃天生之敌。”
“不止如此。”墨渊缓缓道,“混沌道胎,乃天地未分时一缕先天本源所化,蕴含无限可能。而秩序烙印,则是上古巡天盟秉承的‘天道秩序’之力的显化。二者结合,恰是应对九幽殿所信奉之‘幽冥混乱’的终极力量之一。上古末期,正是凭借几位身负类似体质与力量的先辈,巡天盟才能最终将九幽殿主力击溃。”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沉重:“然而,那场大战也让我巡天盟损失惨重,先辈凋零,传承几近断绝,只能隐匿于世,积蓄力量。九幽殿虽被重创,其核心教义与部分余孽却一直潜伏,伺机而动。如今,他们似乎找到了新的契机,活动日益频繁。而你,杨华,你的出现,或许正是冥冥中的定数,是秩序之力对混乱复苏的回应。”
杨华默然。他从未想过,自己身上竟背负着如此沉重的宿命。
“前辈,我该怎么做?”他抬起头,目光坚定。无论宿命如何,他复仇的决心不会改变,若能借此力量荡平邪佞,他义不容辞。
墨渊眼中露出赞许之色:“很好。不因宿命而迷茫,不因强敌而退缩,方为秩序执掌者应有之心性。”
他取出一枚非金非玉、散发着柔和白光的令牌,递给杨华:“此乃《秩序法典》的入门传承令。其中记载了秩序之力的基础运用法门,以及一些关于九幽殿弱点、其功法特性的详解。你且在此安心修炼,将伤势彻底养好,并初步掌握法典中的力量。至于修复你那柄剑的线索……”
墨渊指了指竹屋后方:“岛后有一寒潭,潭底深处蕴有一块‘万年冰魄’,其性至寒至纯,蕴含一丝太阴本源,或可作为引子,唤醒你剑中沉睡的灵性。但能否收取,需看你自身机缘与实力。切记,量力而行。”
“此外,”墨渊最后肃然道,“关于李天行与冰魄城,你暂不可轻举妄动。元婴之威,非你目前所能抗衡。待你修为提升,对秩序之力掌控更深,再从长计议。巡天盟亦会密切关注其动向。”
杨华重重颔首,将墨渊的告诫牢记于心。他接过那枚《秩序法典》传承令,入手温润,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玄奥波动。
他知道,在这宁静的陨星湖,他将迎来一次至关重要的沉淀与提升。复仇之路,需要更强大的力量,而这里,或许正是起点。
他望向竹屋后方,目光坚定。无论是《秩序法典》,还是那寒潭下的万年冰魄,他都要得到!
而在遥远北方的冰魄城中,一场由至亲之人掀起的风暴,也正在悄然酝酿。李沐一的归去,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