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停在江烬的喉咙前三寸。
他能感觉到那股血腥的热气扑在脖子上,血刃边缘轻轻颤动,压得皮肤发麻。但他没有眨眼,也没有后退一步。左手还举着,掌心的火焰跳了一下,像快熄灭前的最后一口气。
他知道,这个机会只有一次。
猛地咬破舌尖,嘴里瞬间充满血腥味。一股滚烫的热流从丹田炸开,顺着脊椎往上冲,强行撞进平时不通的经脉。焚天诀的火元不再走寻常路线,而是横冲直撞地闯入奇经八脉,就像烧红的铁丝在血管里乱扎。
疼。
疼得像是全身骨头被一锤一锤砸碎,又硬拼回去。右臂原本脱落的赤鳞开始发烫,皮下有东西在钻,在爬。新的鳞片从肉里长出来,带着灼人的温度,一点点覆盖旧伤。
左臂更惨。原本血肉模糊的地方开始收缩,火焰顺着伤口往里钻,把断裂的筋络一根根“焊”上。整条手臂像被扔进熔炉再捞出来,冒着烟,却在慢慢恢复。
战体正在重建。
不是简单的修复,而是用火元把自己再烧一遍。每一秒都快要崩溃,又被更强的力量撑住。
他只能撑十息。
任天行察觉不对,手腕一转,血刃就要往下压。可就在他发力的瞬间,江烬动了。
侧身、抬手、双掌合十。
“铛!”
血刃被死死夹住,刀口卡在掌心,离喉咙只剩半寸。江烬的手掌已经裂开,鲜血顺着刀刃往下滴,可他的手稳得很,一点没抖。
反而往前推。
任天行怒吼,双臂肌肉暴涨,皮肤上的黑纹疯狂闪烁,想把血刃抽回来。但江烬贴得太近了,整个人像钉子一样钉在他面前,双手锁住刀锋,一步也不退。
火元顺着掌心渗进血刃。
那不是普通的火,是焚天诀压缩到极致的劲力,细得像针,却烫得能烧穿骨髓。它顺着血刃上的魔气轨迹,反向钻进任天行体内,一路朝着心口冲去。
任天行脸色变了。
他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血管里爬,正在烧断他的魔气回路。
“滚出去!”他咆哮起来,魔气猛然反冲,震得江烬双掌剧痛,指骨几乎要断。可江烬不松手,反而加大了火元输出。
那股劲力已经冲到了心脉。
只要喊一声“爆”,就能炸开。
但他不能太早喊。一旦引爆,他自己也会被反噬。现在双掌接触的地方已经开始发黑,火元倒灌,经脉像要烧穿了一样。
必须等。
等任天行彻底挣脱不了。
任天行察觉到危险,突然抬头,一口黑血喷在江烬脸上。同时脚下用力,想往后退。可江烬的双脚早就扎进地面,双腿绷得像铁桩,死死钉在地上不动。
“你疯了!”任天行嘶吼,脸上的黑纹扭曲蠕动,像活物在挣扎。
江烬没说话。
他只是盯着对方胸口那道焦痕。
那里已经开始冒烟,一丝赤红色的火苗从里面窜出来,和他输入的火元隐隐呼应。
时机到了。
他低声道:“爆。”
声音不大,却像惊雷劈开夜空。
任天行全身猛地一僵,眼珠暴突。血管一根根鼓起,像蚯蚓在皮下乱爬。黑纹寸寸断裂,化成灰烬飘散。他张嘴想吼,喷出的却是带着火星的黑血,溅在江烬肩头,发出“嗤嗤”的声响。
轰!
一股力量从他心口炸开,顺着经脉四处冲击。他整个人像是从内部被点燃,皮肤开裂,火焰从缝隙中喷出。血刃瞬间崩碎,化作血雾炸开。
江烬双手松开,迅速后退两步。
任天行像炮弹一样倒飞出去,狠狠砸进街道尽头的石墙。砖石塌陷,泥土飞溅,墙上留下一个深坑,人影嵌在里面,边缘还在冒烟。
江烬站着。
双臂的赤鳞还没完全收回去,表面泛着暗红的光,像刚从火里捞出来。指尖不断滴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烫出一个个小坑。他呼吸沉重,每吸一口气,肺里都像有刀在刮。
但他没倒。
坑里传来动静。
碎石滑落,一只手从废墟里伸出来,手指扭曲,指甲翻起。接着是另一只手,用力扒着坑边,把整个人往上拽。
任天行爬出来了。
半边脸焦黑,一只眼睛睁着,一只闭着,黑纹全退了,露出底下溃烂的皮肤。他站都站不稳,膝盖发抖,却还是撑着没跪下去。
“你……赢不了……”他喘着气,声音像破风箱,“七个献祭者……已经开始了……墟渊……不会停下……”
江烬没动。
他就这么看着。
任天行抬起手,掌心裂开一道黑色缝隙,像是空间被撕开了一角。他把手指插进去,用力一扯。
空气扭曲,一道黑痕浮现,像门缝一样缓缓打开。他踉跄着后退,一脚踏进黑痕。
就在他即将消失的瞬间,回头看了江烬一眼。
那眼神里没有恨,也没有怕。
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坚定。
黑痕闭合,留下一道焦黑的印记,像烧过的符纸。
江烬站在原地。
风从街口吹过,卷起一点灰。他的手臂还在滴血,战体的热度慢慢退去,赤鳞一片片沉回皮肤。可他知道,自己还不能放松。
坑底还有余温。
那道黑痕也在慢慢变淡,但痕迹还在。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掌心的伤口正在结痂,血止住了,可火元还在经脉里乱窜。刚才那一击几乎耗尽了他的全部力气。如果再来一次,他不一定撑得住。
远处城墙上的火把还在亮着。
边城没人出来。百姓都躲在屋里,连窗户都不敢开一条缝。整条街只剩下他一个人站着,脚下是碎裂的青石,面前是深坑和焦痕。
他没走。
也不能走。
他知道这一战的消息传出去会怎样。血煞教圣子败了,半魔之躯被人正面击溃。消息会像风一样传遍北境,甚至南荒。
可他也清楚,这还不是结束。
任天行临走前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七个献祭者。
墟渊。
这些词像钉子一样扎在他脑子里。
他缓缓抬起手,抹掉脸上的血和灰。动作很慢,好像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可他的背依然挺得笔直。
战体已经到了极限。
但他还站着。
坑底最后一丝热气也散了。
焦黑的印记缩成一个小点,快要消失了。
江烬盯着那地方,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下一秒,他忽然蹲下身,右手按在坑边。
掌心的伤口裂开,一滴血落下,正好砸在焦痕中心。
血没被吸收。
反而像碰到滚油,猛地一跳,溅成五滴,分别落在坑沿的五个方向。
江烬瞳孔一缩。
那五滴血同时开始下沉,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进了地底。
地面轻轻震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