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援的人群一拥而上,生产队长赵大山迅速恢复了指挥若定的本色,他粗着嗓子吼道:“都别愣着了!赶紧的!把这大家伙捆结实了抬回去!熊建斌,你劲儿大,找杠子!其他人,搭手!”
众人七手八脚,用带来的麻绳将那只三百多斤的巨猪四蹄牢牢地攒在一起捆紧。用熊哥带的那根两米多长的硬木棒子穿进猪蹄之间的绳套里,两个棒小伙试了试分量,然后嘿呦嘿呦地喊着粗犷的号子,将沉甸甸的猎物稳稳当当地抬了起来。
熊哥更是不由分说,走到瘫坐在树下、几乎脱力的林墨面前,一弯腰,直接把他背到了自己宽厚的背上:“兄弟,啥也别说了!趴稳了!叫你熊哥驮你一程!” 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后怕。
张建军则细心地将林墨散落在地的弓箭、弯刀,还有那根已经炸裂、冒着青烟的古怪铸铁管子(那是林墨用来放二踢脚的自制“土炮”)全都收拾起来,紧紧跟在后面。
队伍开始往回走。
趴在熊哥背上,林墨缓过一口气,虚弱的身体随着熊哥的步伐摇晃,但他心里还惦记着最重要的事,强打着精神对走在旁边的队长说:“队长叔……校长婶子……快不行了,是饿的、亏的……回去麻溜的……先接一碗热乎猪血,煮了赶紧给她灌下去……吊吊元气……”
队长赵大山听到这话,嗓子眼像是被什么堵了一下,有些发哽,他何尝不知道老伙计家的情况?但他嘴上却依旧骂骂咧咧,掩饰着内心的触动:“知道了!啰嗦个屁!给老子闭上嘴,留口气暖暖肚子吧!别没走到家你先噶了!”
队伍回到屯口,早就望眼欲穿的丁秋红和李卫红、王娟立刻迎了上来。丁秋红看到熊哥背上浑身是血、脸色惨白的林墨,眼泪唰地又下来了。
“快!秋红!拿碗来!”队长喊道。
早有准备的村民立刻拿来一个粗瓷大碗,就在那头还在滴血的野猪脖子伤口处,接了满满一大碗尚且温热的、腥气扑鼻的猪血。
“快!给校长家送去!给你婶子煮了趁热喝下去!”队长催促道,“告诉他,小林子给她整了足够吃的,让她放心敞开吃,别省着!”
丁秋红双手颤抖地接过那碗救命的猪血,也顾不上血腥,像是捧着绝世珍宝一样,急惶惶、跌跌撞撞地朝着校长家跑去。
小学校操场边上,已经有人支起了一口大铁锅,灶膛里柴火噼啪作响,水已经开始冒热气。张建军和一大帮子正忙着准备。
林墨喘着气,对周围人说道:“烧水……褪毛……今天,我请全屯子人……吃杀猪菜……”他想用这种方式回报大家,尤其是那些冒险进山去找他的乡亲。
然而,队长赵大山却大手一摆,毫不犹豫地拦住了他的话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都听好了!今天这猪,是林子拿命换来的!规矩,得按咱屯子的来!今儿在场的老少爷们,有一个算一个,不但人人有份,都在这儿吃!吃完了,还可以拿自家的盆,给老婆孩子再端回去一份!让家里也见点油腥!”
他目光锐利地扫了一圈围拢过来、眼巴巴看着肥猪的众人,语气骤然转冷,刻意提高了音量:“至于——‘其他人’!就算了!一口汤都没有!”
“其他人”是谁?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就是那些敲钟集合时,选择了退缩、没有站出来的男人,以及像孙志海那样悄悄溜走的人。队长这是在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着他的褒贬和屯子里认可的价值观念——共患难,才能同甘甜。
这时,王娟挤上前来,脸上堆满了夸张的担忧和关切,一下子扑到被熊哥放下来的林墨身边,伸手就去拉他的右手:“小林!你可吓死我了!你没事吧?快让我看看伤着哪儿没……”
她的话音未落,手指刚碰到林墨的右手,就听见林墨“哇”地一声惨叫,额头瞬间冒出冷汗,脸色痛苦地扭曲起来!
“别动!疼!嘶——啊!”
众人闻声一惊,连忙围过来看。这才发现,林墨的右手从手掌到手腕,已经肿得不成样子!皮肤青紫,胀得像个发面馒头,甚至透亮,显然受伤极重!
——那是他自制的“土炮”留下的后遗症。将那威力巨大的二踢脚塞进铸铁管引爆,第一声闷响在密闭空间内产生的巨大后坐力和震动,几乎全部由他死死握住管子的右手承受了!能坚持到吓退野猪,全凭一股意志力撑着,如今松懈下来,剧痛和肿胀便再也抑制不住了。
王娟被林墨的惨叫和那恐怖的伤势吓了一跳,讪讪地缩回了手,脸上那点虚假的关切差点挂不住。
众人看着林墨肿得像熊掌一样的右手,再回想他独斗野猪群的英勇,敬佩之情更是油然而生。同时也明白,这顿即将到来的杀猪菜,蕴含着怎样的代价和情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