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静夜下的呼吸
屋外的风,终于静了。
连雪花落地的声音,都变得轻微得几乎听不见。
那间老旧的肉铺内,火光压得极低。
电磁炉上的余温只剩一点暗红色的光,微弱得像随时会熄灭。
几个人围在一起,身上裹着能找到的毯子和旧衣物。
空气冷得像冻住的水。
顾航靠在墙边,神情阴沉。
他的呼吸在空气里化成白雾,很快被冷气吞没。
“好像更冷了。”柳婷低声说,声音细得几乎要被空气吸走。
顾阳抬头,感受了一下鼻尖的刺痛,轻声答:“确实在降温。”
Floren紧了紧毯子:“屋顶是混凝土瓦,不该降这么快啊。”
“不是屋顶的问题。”顾阳的语气有点发紧,“是外头的温度在掉。”
胡英俊伸手摸了摸墙,手指刚碰到那冰冷的表面,就立刻收了回来。
“墙在结霜,”他说,“这温度——不对劲。”
没人再说话。
众人都知道,这样的气温变化,往往意味着一件事——
雾在靠近。
——
屋里一片死寂。
连呼吸声都被压得很浅。
顾航缓缓抬头,看向窗边。
布条堵着的缝隙微微鼓动,几丝白气从边缘渗了进来。
白气并不是风带的,而是“自己流进来”的——像活的东西。
他低声道:“雾到了。”
这三个字像一块石头,沉入每个人的心里。
Floren咬着嘴唇,声音发颤:“那我们该怎么办?”
“先别动。”顾航答得平静,“保持安静,关掉电磁炉。”
火光一点一点熄灭,屋里重新陷入彻底的黑。
只剩那微弱的余热在金属边缘泛着暗红,像心跳在最深处的光。
——
几分钟后,空气开始变得黏稠。
雾气似乎渗进了每一个缝隙。
外面传来一种极细的声音,像什么在雪地上拖行。
顾泽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
那声音不是风,而更像是某种沉重的身体在缓缓摩擦地面。
“什么声音,你们有听到吗?”柳婷几乎是无声地问。
顾阳轻轻点头。
他的指节泛白,死死抓着身边的椅脚。
那声音在屋外停了一会儿,然后又挪动了几下。
门口的木板颤了颤,像是被什么探触。
没人敢呼吸。
他们甚至不敢眨眼。
“它在外面。”顾航极轻地说。
——
那声音徘徊了很久,像在嗅。
每一秒都漫长到让人发疯。
过了许久,终于,雪地又传来一阵拖动的摩擦声——那东西慢慢退开了。
直到连一点动静都听不见,众人才敢微微松气。
Kenny的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嗓音干得几乎说不出话。
“它在找我们。”顾阳说。
“不是盲目的——”顾航补上,“它似乎能感受到温度差。”
柳婷声音颤抖:“那我们怎么办?”
“尽量别动,别出声,也别让身体的热气扩散出去。”顾航语气低而稳,“我们就像要在冰里藏一夜。”
屋里重新静下来。
外面只剩下雾的流动声,像极远处传来的呼吸。
——
不知道过了多久,Kenny靠在墙边,头一点一点低下去。
火光早已熄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铁锈气味。
众人的眼神都失去了焦点,像被冻在梦里。
忽然,“啪——”一声轻响。
有人抬头。
那是屋顶某处掉下的冰水,打在桌面上。
顾航盯着那滴水,看了很久,然后低声说:“快天亮了。”
——
不久,空气的压迫感终于缓了下来。
雾似乎在退。
风又开始吹,带着一点点真实的流动。
Kenny小心走到窗边,掀开一点布条。
外面灰蒙蒙的天色中,街道露出原本的轮廓。
路灯的残影重新出现,远处的雪被光线照出淡淡的银白。
“雾散了....”他轻声说。
众人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
柳婷的眼眶发红,小声喃喃:“我以为我们会被困死在里面。”
“还没到那地步。”顾航说着站起身,“趁现在收拾,离开这地方。”
他们动作很轻。
把罐头、毛毯、剩下的食物重新塞进背包。
柳婷拿了块干布,擦掉桌上的水渍。
——
当他们推开后门时,清晨的冷风从外面灌了进来。
空气中有股奇怪的味道——淡淡的腥和灰尘混合在一起。
顾阳蹲下,看着雪面。
雪不是纯白的,而带着一点灰。
他抬起头:“雾退了,但……好像带走了什么,也留下一些东西。”
没人回答。
顾航只是淡淡地说:“不管它留下什么,我们不能等它再回来。”
——
晨色灰白。
天边没有太阳,只有厚重的云层在低处挤压。
整个城市被冻得死寂。
车库的门被推开,冷风卷着雪扑了进来。
顾泽拉起背包,最后看了一眼那栋旧肉铺。
混凝土瓦在风里闪着灰光,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
他们坐上那辆白色面包车,车厢冰冷得像个铁盒。
顾航在驾驶位上试了几次点火,发动机发出几声干涩的抖动。
“先别急。”顾阳说,“让它自己暖一下。”
他们沉默地坐着,呼出的白雾在车里一层层叠起。
几分钟后,金属内部终于传出低沉的震动声。
引擎抖了几下,嗡鸣变稳。
车厢里多出一点细微的热度。
面包车缓缓驶出,轮胎碾过厚雪,发出一阵闷响。
白色的雾气在车后被搅成涡,几秒后又被风抹平。
——
他们穿过镇子的边缘,街道两旁的房屋都被雪掩到半腰。
每一扇窗都像凝固的黑洞,静静地看着他们。
“我们这是往北上。”顾阳对照地图低声说,“再过一段就是跨河大桥。”
柳婷坐在中间位置,趴在窗边,看见那座桥的轮廓——
厚雪压在钢架上,桥身在风中微微颤。
河面完全冻住,只有中央一条黑色裂痕还在冒白气。
“桥还能过吗?”Kenny问。
顾航看着那一片冰光,踩下油门:“只能试试。”
——
车子缓缓驶上桥。
金属结构在轮胎下发出低沉的回音,像远处有东西在回应。
风从河面卷上来,带着刺骨的湿冷。
他们一言不发,只能听见引擎和心跳混在一起的震动。
几分钟后,车头终于驶下桥的另一端。
河对岸的路标斜倒在雪里,上面还能辨出褪色的字样:
“State Route 94 ”(94号州道)
“上州道。”顾阳低声说。
顾航点头。
车在雪中继续前行,驶进那条被白雾残迹笼罩的州道。
空气冷得像被抽空了一样,
但每个人都知道——
只要车还在动,他们就还没停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