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宿舍楼 7 号
厚重的铁门“轰”地合上,众人立马把柜子和饮料贩卖机推过去堵住铁门,世界仿佛瞬间分割开来。
外面,怪物的嚎叫持续不断,像是一群恶鬼在疯狂抓挠地狱之门。
里面,却是火光摇曳,空气里弥漫着木柴燃烧与食物残余的气息,竟带着一丝久违的温暖。
顾航、柳婷、顾泽、顾阳、Kenny五人跌跌撞撞地站在宿舍楼一层大厅,气息急促,血与汗混在一起,像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回来的鬼。
火堆旁站着十几个陌生人。
为首的胖大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微微喘着气,他面相和善,甚至有几分憨厚,但此刻手里的手枪却让人不敢掉以轻心。
他看了他们片刻,才缓缓开口:“我是李飞云,这栋宿舍楼……是我们现在的避难点。”
旁边那个短发瘦削的亚裔女人抿着唇,眉宇冷峻,她叫贝拉,正是李飞云的妻子。她的声音冷冽,却并不刻薄:“别紧张,我们不是坏人,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情?”
柳婷原本崩紧的神经这才微微松了些,泪眼婆娑地点了点头,并且简单讲述了他们的一些事情。
极其微弱的灯光下,一个身材胖胖的亚裔青年友好地挥了挥手,笑容憨厚:“我叫文武,你们能跑到这里来……真的太厉害了!”
在他身边,一个戴着耳机、微胖的亚裔年轻人:“我是阿烨……你们受伤了,需要清理一下,不然会感染。”他眼神里闪过细心的光芒,显然是个安静认真的人。
顾泽肩膀血流不止,听见“感染”两个字,嘴角却只是抽搐了一下,点了点头。
火堆另一侧,一个两米多高的黑人壮汉靠在墙边,双臂像钢铁一样粗,声音低沉:“萨克。你们能活着出来,不容易。”
他目光扫过顾航手中的榔头,神色里带着几分惊讶——那是杀了多少只怪物的武器。
角落里,一个三十岁出头,留着中分头的亚裔男人笑嘻嘻地走过来,语气油嘴滑舌:“哟,新朋友!欢迎加入地狱旅馆,哈哈——我是凯文,不过别被我这张嘴骗了,我其实是个好人,你们可以叫我深情哥,因为我是个很深情的男人。”
他说话时眨着眼睛,活像个不正经的说书人,但眼底却藏不住善意。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神情严谨的白人青年,声音沉稳:“乔尼。”他只是点了点头,眼神锐利而仔细地打量着他们,好像在确认这些人是否会成为威胁。
在他身边,一个大眼睛越南裔青年,笑得眼睛弯弯,语气轻快:“我叫wen。 说完他耸耸肩。
而另一边,一个染着浅棕色头发的越南公子哥插着口袋,笑嘻嘻地补充:“我是汤姆。”
“胡安,何塞。”角落里两名皮肤黝黑、神色憨厚的危地马拉兄弟齐声点头,看上去很老实,手里还攥着锈迹斑斑的铁管。
“卢卡!”一个小个子墨西哥青年猛地举起拳头,声音洪亮,眼神里燃着火,“别看我矮,我冲起来比谁都猛!”
说话间他还重重拍了拍胸口,像是要证明什么。
最后,一个四十多岁的墨西哥大叔笑呵呵地走过来,肚子微鼓,脸圆圆的,眼神却无比真诚:“我叫托马斯,但大家都叫我铁板哥。”
他说到这时有些腼腆地挠挠头:“因为我以前在餐馆只会炒铁板。”
此话一出,气氛竟缓和了几分,几个人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
贝拉见气氛稍稍松下来,才继续说道:“他们……在灾难前都是在李飞云开的餐馆里上班的。”
她说话时目光扫过凯文、乔尼、萨克、汤姆、胡安、何塞、wen、卢卡和托马斯,语气柔和下来:“后来灾难爆发,我们带着他们一路逃过来,躲进了这里。”
“文武和阿烨是留学生,原本就住在学校宿舍。灾难爆发后,宿舍区成了天然的避难所。这里的备用能源还没完全断,水电也能用,所以我们就守在这里,晚点再说这个,你们受伤了,我们这里有医疗物品,先帮你们处理一下伤口吧。”
不同的面孔,不同的气质,却全都写满了“活下去”的执念。
顾航终于把榔头放下,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望着眼前这一群陌生又真实的人,心底第一次生出一种强烈的感觉:
——他们不是孤身一人了。
可就在此时,厚重的铁门再次“砰”地一声巨响。
整个宿舍楼为之一颤,灰尘簌簌落下。
外面的怪物,依旧没打算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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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门被死死顶住后,外头的撞击声仍在持续。金属与利爪不断摩擦,像野兽在撕咬铁笼,令人心头发寒。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仿佛只要一开口,就会被那群怪物听见。
微弱的灯光映照着每个人的脸。他们的眼神都集中在顾航几人身上,既带着好奇,也夹杂着谨慎与不信任。新鲜血液意味着力量和信息,但也可能意味着危险。
李飞云推了推眼镜,慢慢开口:“先找地方坐下吧,你们脸色都不太好,先休息一下。”
文武立刻站起身,把几张破旧的椅子搬过来。他脸上带着那种天真憨厚的笑容,反倒让紧绷的气氛缓和了些。顾航点了点头,先把柳婷按到椅子上坐下,然后自己才缓缓放下榔头。
阿烨从角落里取来一只简易医药箱,蹲在顾泽身旁:“伤口得处理,不然会发炎。”他的动作很轻,眼神专注,仿佛此刻世界上只有创口与消毒水的气味。顾泽本能地想推开,但看到他眼底的认真,硬生生忍住,只咬牙点头。碘酒涂上去的一瞬间,火辣辣的痛让他额头青筋直跳,却一声不吭。
“你们从哪来的?”贝拉边帮Kenny清理耳内的积血,声音依旧冷冽,目光却紧紧盯着顾阳和Kenny,尤其是他们手中的武器。
顾阳沉默了一瞬,缓缓答道:“加州……那边彻底沦陷了。一路杀出来,才逃到这里。”
大厅顿时安静下来。
“加州?”乔尼眼神一震,眯起眼,“你们在那地方?”
“活着走出来的,可不多。”萨克闷声开口,语气里透着几分敬意。
柳婷呼吸急促,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像是随时会崩溃。凯文见状,忽然挤出一个笑容:“嘿,别害怕。既然能跑到我们这儿,你们就算是撞大运了。要知道这地方,外头可找不到第二个。”
说完,他张开双手夸张地比划了一下,惹得wen“噗嗤”一声笑出来。汤姆也接话:“是啊,我们可是‘地狱旅馆’。要不是铁门够厚,我们早成怪物的晚餐了。”
笑声并没持续多久,外头又是一阵重击,灰尘簌簌而落。所有人的脸色再次沉下。
托马斯轻咳一声,缓解尴尬:“饿了吧?先垫一下肚子,我去拿点罐头,今天还剩些米饭,大家凑合吃。”
卢卡立刻插嘴:“别给他们太多!”
气氛一瞬间僵硬。
顾航眼神一寒,手已慢慢移向榔头。空气中火药味骤然升腾。就在这时,李飞云抬手压下,声音沉稳:“别急,他们都不是坏人,卢卡,我们要活下去,也需要人手。多几个人,多几双手,未必是坏事。”
卢卡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却没再说话。铁门那头的怪物声仿佛在提醒所有人——外面的世界,才是真正的敌人。
晚餐简单,却让顾泽他们久违地感到一丝温度。米饭夹着罐头的咸味,混着柴火烟气,在舌尖竟是莫名的安心。柳婷几乎要落泪,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一口东西了。
吃到一半,贝拉忽然问:“子弹,你们还有多少?”
几人身体微微一僵。顾阳抬头,留了个心眼,对上她锐利的目光,却只淡淡回答:“不多了。”
没人追问,但空气似乎变得更沉。因为他们的眼神告诉所有人——在这个世界,没有子弹,就意味着脆弱。
铁门被关死的回声还在走廊里回荡,像是隔绝了外界的地狱。五人跌跌撞撞地被带进7号宿舍的深处。这里比他们想象的要整洁,虽然墙皮斑驳,地砖龟裂,但能感受到人气的温度——不同于那片血腥屠戮后的冷寂。
“你们……先去洗一洗吧,洗完后我再帮你们检查一下伤口。”
贝拉递来几块已经发白的旧毛巾,眼神带着心疼和怜惜。她看着五人身上的血污。
顾航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言语。他的手依旧攥得很紧,仿佛那把榔头还握在掌中。
柳婷反应最为强烈,几乎是下意识低下头,不敢看别人投来的眼神。她全身上下都被血水和尘土浸透,长发打结,衣衫硬得像裹着泥浆。手指一碰就能掉下干涸的血块。她的喉咙哽咽,却什么都说不出。
顾泽伤口已经包扎过一次,可还是渗血,白布早被染红。他咬牙忍着,脸色惨白,却依然勉强挺直身体,不想在陌生人面前示弱。
Kenny则本能用手捂着左耳,那耳廓肿胀发紫,血迹混着脏污凝固,他几乎听不清周围的声音。可他还是咧了咧嘴,冲对方笑了一下,像是在说“谢谢”。
顾阳最安静,并透着深深的疲惫。
生锈的浴室
浴室的门被推开,里面传来一股霉湿的气息。瓷砖早已斑驳开裂,墙角积着暗色的水渍。几条旧水管沿着墙壁裸露延伸,铁锈斑驳。但奇迹般的,这里还有水。
文武替他们扳开一个阀门,水流哗啦啦落下,虽然有点浑浊,却足够冲洗污血。冰冷的水花溅落在石地上,激起白雾般的水汽。
“趁现在快点洗吧。”文武退了出去,还特意关上了门,留给他们一个难得的私密空间。
这一刻,五个人在浴室沉默站着,谁都没动。
空气安静到只能听见水管的轰鸣。
冷水冲血
顾航第一个走到水下。他脱掉满是血渍的黑色连帽衫,沉重地甩到一边。衣服砸在瓷砖地上,迸溅出黑红的水点。他整个人站进冷水里,水花瞬间浇透了他的肩背。
冰冷刺骨,他却一动不动。
血污被冲刷下来,一条条暗红色的水痕顺着他的胸口和手臂蜿蜒而下,汇入脚下的排水口。那画面看得柳婷心口发紧,像是他们身上带着的所有罪孽与杀戮,正一点点被冲走。
顾航闭上眼,任由冷水打在脸上。脸颊、额头、胡渣、眼角,全都被水冲刷。血迹与汗水被混合洗净,他的神色却依旧冷峻,像一块不会融化的铁石。
柳婷颤抖着,也慢慢走向另一股水流,关上浴室门,她脱下僵硬的上衣时,手指一阵阵发抖。衣服几乎要和皮肤黏在一起,被血渍拉扯得作响。脱下后,她整个人轻了许多,却也赤裸面对现实。
水流冲在她身上,冷得她猛地缩了一下,牙齿打颤。可随即,她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哽咽声在浴室里放大。她哭得失声,肩膀剧烈起伏,水和泪混在一起,模糊不清。
痛与忍
隔间的浴室————
Kenny脱下黑色连帽衫时,动作很艰难。左耳几乎聋掉,他听不见水声的轰鸣,只觉得世界变得一半安静。冷水冲在伤口上,剧痛让他猛地弓起身体,手指死死抠着墙壁。
他咬紧牙,硬是一声没吭,只是用力呼吸。他不想让其他人担心,不想表现得软弱。
可是顾泽还是注意到了。
他自己带伤,却走过去,把毛巾塞到Kenny手里:“别硬撑,捂着点,别让脏水进去。”声音低哑。
Kenny愣了下,嘴角抽动,憋出一句:“我没事……只是以后,听你们说话可能要靠右耳了。”
顾泽看了他一眼:“少说废话,最起码我们现在都还活着。”
傍晚的雾气
整个浴室渐渐被白雾笼罩,冷水溅起的雾气在灯光下漂浮。五个人在各自的浴室安静地洗着,只有水声和偶尔的低喘。
顾泽的伤口冲水时,疼得全身僵硬。他低下头,血水在水流中一遍遍被冲走,可却怎么也洗不干净。他盯着地上那不断泛红的水痕,心里涌起一种说不清的压抑。
“有时候……真希望,这些血不是人血。”他低声说。
没人回答。浴室安静得可怕,只有水流回答他。
顾阳睁开眼,冷冷望着排水口。他知道,那些血永远洗不干净。不是皮肤上的,而是心里的。
他们走出浴室时,身上包裹着干净的旧衣服。虽然尺寸不合,虽然布料粗糙,但比起之前血迹斑斑的狼狈,这已经像是重获新生。
柳婷的头发还滴着水,顾航坐在她身边,轻轻帮她擦拭。柳婷已经哭累了,靠在墙上,眼睛红肿,却不再瑟缩。
Kenny靠着墙坐下,手还捂着耳朵,可眼神轻松了许多。他望着天花板,喃喃道:“好久没洗澡了……真像做梦一样。”
顾泽喘着气,脸色苍白,但仍然坚持坐直。他的声音低沉:“洗干净了……可心里还是脏的。”
顾阳没有回应,只是把湿透的毛巾甩到一边,坐在角落,沉默不语。
空气里弥漫着肥皂味和水汽。这个世界里极度稀缺的清洁感,竟然让他们都产生了一种久违的恍惚感。
哪怕短暂,他们确实感觉——自己还活着,还像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