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危机四伏的星骸堡垒,风辞晚与冥骨并未返回星寂舟停泊的陨石带。两人皆有伤在身,且刚刚经历一场激战,气息难以完全收敛,直接回去恐暴露星寂舟的位置。
他们在“碎星带”外围寻了一处相对僻静、由数块巨大陨石自然堆叠形成的隐蔽空洞,各自布下简易的隔绝与预警禁制,开始抓紧时间疗伤调息。
风辞晚服下丹药,运转混沌道种。道种虽有些萎靡,但根基无损,且因净化了“终末之秽”,吸收了部分精纯的“终结”法则碎片,反而有种历经淬炼后的通透感。他一边恢复,一边整理着从石板记忆碎片中获得的零散信息。
那些碎片如同褪色的古老壁画,模糊而跳跃。他看到了星空崩裂、法则哀鸣的宏大战场;看到了顶天立地的灰色巨人(终之荒神?)在无尽的“秩序锁链”与“定义之光”围攻下,身躯寸寸碎裂、化为寂灭苔原的悲壮景象;也看到了无数形态奇异、散发着混沌气息的生灵与造物(神匠一脉?),在同样冰冷的光辉下挣扎、湮灭或“被规划”的惨烈过程。还有一些更加零碎的片段:几个气息或古老、或隐晦、或邪恶的身影,在幕后低语、谋划,他们的气息令风辞晚本能地感到排斥与警惕,或许就是“定义者”中的某些高层。
信息虽杂乱,却让风辞晚对那场远古“道争”的残酷与“定义者”的手段,有了更加直观和深刻的认知。同时,他也隐约捕捉到,在“终”陨落、神匠一脉败退的最后时刻,似乎有几道微弱却坚韧的“混沌之光”,以不同的方式,携带着希望的火种,遁向了诸天万界的不同角落……其中之一,或许就是“潮生谷”与“始痕秘殿”的传承。
“道争”并未结束,只是转入了更加隐蔽、更加漫长的对抗。而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然接过了其中一缕火种,成了这场延续万古之争的新变量。
数个时辰后,两人伤势皆稳定下来,虽未痊愈,但已无大碍。
冥骨率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后的沙哑:“石板隐患已除,其内纯净的‘终结’法则碎片,对本座死亡大道的补益极大。此番合作,本座受益良多,虽遇波折,但结果尚可。”
他顿了顿,看向风辞晚:“按照誓约,石板归本座所有,如今已无隐患。那枚‘混沌源血符箓’归道友,对此,本座无异议。玉骨碎片……依先前约定,作为共有资产,如今你我双方皆有所需,不若暂由道友保管,日后若有所需或寻得合适买家,再行商议分配。至于此次额外获得的‘终结’法则碎片与记忆信息……”他眼中魂火闪了闪,“此乃道友净化之功,自然归道友所有。不过,若其中有关乎‘寂灭’、‘死亡’或永夜星域幽冥圣殿的秘闻,本座希望能分享一二。”
冥骨的表态很明确,也很务实。他得到了最想要的石板(隐患解除),承认了风辞晚对符箓和净化所得的主导权,对共有财产(玉骨碎片)的处置也体现了合作诚意,同时提出了合理的信息交换要求。
风辞晚点头:“理当如此。那些记忆碎片中,确有关于‘终’之陨落时,其部分本源散逸、可能与某些‘死亡绝地’或‘幽冥源头’产生关联的模糊指向。待我稍作整理,可将相关部分拓印于玉简,交予道友参详。”
冥骨魂火微亮:“善!如此甚好。”
接下来,便是商讨未来的动向。
“经此一事,九幽宫、万灵商会,乃至这些星盗背后的情报网络,恐怕都已更明确地盯上了我们。”冥骨沉声道,“‘碎星带’亦非久留之地。本座需尽快返回永夜星域,借助幽冥圣殿之力,消化所得,并打探关于‘无序之渊’及各方势力异动的更深层情报。道友……有何打算?”
风辞晚沉吟道:“我需与同伴汇合,寻一处安全所在,巩固修为,参悟此番所得。‘无序之渊’牵扯太大,目前实力不足,不宜冒进。但相关情报必须持续关注。另外……”他看向冥骨,“关于‘混沌遗族’,道友在永夜星域或幽冥圣殿的记载中,可有更多了解?尤其是他们可能的联系方式或聚集标志?”
冥骨思索片刻,摇了摇头:“‘混沌遗族’缥缈难寻,即便在永夜星域的古籍中,也多是语焉不详的传说。他们极度排外且善于隐藏,非有特定信物或机缘,极难接触。不过……”他话锋一转,“本座返回后,可暗中留意。若有相关线索,会通过我们约定的隐秘渠道告知于你。”
“那便多谢了。”风辞晚拱手。
两人又交换了一些关于墟市近期动态、以及彼此对“定义者”爪牙活动方式的猜测,约定好后续联络的加密方式与备用方案。
最后,冥骨取出那枚已恢复古朴的灰色石板,再次确认其稳定无误后,收起。他看向风辞晚,灰白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风道友,你之道途,注定不凡,亦注定艰险。望你好自为之。他日若有需要,且不违背本座根本利益与大道,凭此前的同盟之谊,或可再行合作。”
“道友亦然,珍重。”风辞晚郑重回礼。
至此,这场因拍卖会而起的临时同盟,在共同经历生死、达成各自主要目标后,暂时画上了句号。两人互道珍重,随即各自施展手段,化作两道虚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碎星带”复杂的陨石迷宫中,分道扬镳。
风辞晚没有立刻直线返回星寂舟,而是在“碎星带”中兜了几个圈子,借助复杂地形和自身对空间波动的敏感,反复确认没有追踪者后,才朝着星寂舟隐藏的方位悄然靠近。
然而,就在他即将抵达那片陨石带时,一种极其微弱、却挥之不去的异样感,忽然萦绕心头。并非是明确的危险预警,而是一种被某种“东西”若有若无“注视”着的别扭感觉。
他立刻停下身形,混沌道种感知全开,仔细探查周围每一寸空间、每一缕能量流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能量波动、生命气息或隐匿阵法。
是错觉?还是……对方的隐匿手段,高明到了连自己圆满道种的感知都能欺骗?
风辞晚眼神微凝。他想起了离开星骸堡垒时,那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窥探感,以及季掌柜警告中的“小心‘黄雀’”。
他不再犹豫,悄然改变路线,没有直接返回星寂舟,而是朝着“碎星带”另一处更加混乱、能量干扰更强的区域遁去。同时,通过神魂中与“曦”建立的、极其隐秘的深层联系,发送了一条最高级别的预警与指令:“可能有未知追踪,启动‘影子计划’,按第三预案行动,保持静默。”
“影子计划”是他们之前商定的、应对极端情况下的紧急预案之一。星寂舟在收到指令后,会立刻启动预设的、更加深度的隐匿与反追踪模式,并按照预设的复杂轨迹,在“碎星带”外围多个隐蔽点之间进行无规律的、静默的转移,如同一个没有实体的“影子”,极难被锁定。
而风辞晚自己,则化身为诱饵与侦查者,尝试将可能的追踪者引向预设的陷阱区域,或者……逼对方现形。
他刻意放缓了速度,气息也稍稍外露了一丝,仿佛消耗过大、急于寻找安全地点疗伤的模样,在混乱的陨石群中“艰难”穿行。
果然,那种被注视的异样感,虽然依旧微弱,却如同附骨之疽,始终存在,并且似乎随着他的移动,在极其缓慢地调整着方位。
真的被盯上了!而且跟踪者的手段极其高明,绝非“血斧”星盗团那种层次!
风辞晚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朝着预设的陷阱区域——一处空间结构极其不稳定、充满了隐形空间裂缝和混乱磁暴的“虚空沼泽”地带“逃窜”。
就在他即将踏入“虚空沼泽”边缘,那种被注视感也变得更加清晰一些的刹那——
异变突生!
并非来自追踪者,而是来自他前方不远处,一块看似寻常的、缓缓旋转的陨石背后!
一道炽烈、狂暴、充满了毁灭气息的暗红色光柱,毫无征兆地爆射而出,直取风辞晚胸膛!光柱所过之处,连虚空都被灼烧出扭曲的痕迹,威力赫然达到了合体中期修士的全力一击!
偷袭?!不是那个隐匿的追踪者?还有第三股势力?!
风辞晚瞳孔骤缩!此刻他旧力刚去,新力未生,又身处相对狭窄的陨石缝隙,闪避极为困难!眼看那暗红光柱就要将他吞没!
千钧一发之际,他丹田内的混沌道种猛然一震!并非催动法力,而是引动了刚刚吸收、尚未完全炼化的那部分纯净“终结”法则碎片!
一股冰冷、死寂、仿佛令万物走向既定终焉的法则波动,以风辞晚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那炽烈的暗红光柱,在触及这股波动的刹那,竟然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终结”了进程,光芒迅速黯淡、溃散,威力十不存一!
残余的光波打在风辞晚及时凝聚的混沌护盾上,只是让他身形晃了晃。
“什么?!”陨石背后,传来一声惊疑的轻呼。
紧接着,三道身影从陨石后闪出。为首一人,身着赤红道袍,面容阴鸷,手持一柄燃烧着暗红火焰的长矛,正是刚才出手之人,气息合体中期!他身后两人,一高一矮,皆是炼虚巅峰,眼神凶狠。
这三人衣着并非九幽宫或万灵商会制式,但风辞晚却从那暗红火焰中,感受到了一丝与“蚀灵”污秽之力同源、却又更加“有序”和“霸道”的法则气息——是“定义者”的爪牙!而且是不同于九幽宫、万灵商会路数的另一支!
“果然是你!身怀混沌道种的小子!”阴鸷道人目光如毒蛇,死死锁定风辞晚,“乖乖交出‘源血符箓’和你从‘潮生谷’得到的一切,加入‘净世盟’,接受‘规划’,尚可留你一条生路,未来或可成为‘新秩序’下的光荣一员!否则……此地便是你的终焉!”
“净世盟”?“新秩序”?果然是“定义者”麾下的组织!
风辞晚眼神冰冷,心中却快速分析着局势。前有“净世盟”三人拦路,后方还有那个神秘的隐匿追踪者虎视眈眈。必须速战速决,或者……制造更大的混乱!
他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指尖,一缕灰白色的混沌归墟净世炎,无声燃起。
阴鸷道人看到那火焰,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但随即被贪婪与杀意取代:“冥顽不灵!结‘三才净火阵’,炼化他!”
三名“净世盟”修士迅速散开,占据三角方位,手中法器亮起,暗红色的火焰连成一片,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焰阵法,将风辞晚笼罩其中!阵法之中,充满了净化(实为同化)、灼烧、禁锢的法则力量,威力远超单独一人!
与此同时,风辞晚敏锐地感觉到,后方那道一直如影随形的隐匿注视感,似乎也微微波动了一下,仿佛在评估,在等待……
真正的黄雀,终于要露出獠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