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矶,比弗利山庄特纳庄园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管家恭敬地通报:“先生,罗斯福总统到了。”
特纳·史密斯和霍华德·修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讶和了然。他们起身迎接,只见罗斯福总统坐在轮椅上,由侍从推进来,脸上带着他那标志性的、混合着亲和与锐利的笑容。
“特纳,霍华德!”罗斯福的声音洪亮,带着几分戏谑,“恭喜啊!听说你们的‘远洋贸易’第一笔生意就做得风生水起,真是财源广进!”
特纳心中立刻明镜似的——总统是来分钱的,而且消息灵通得惊人。他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上前与罗斯福握手:“总统先生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您消息真灵通,我们这点小生意,刚有点起色,哪敢劳您亲自过问。”
罗斯福被推到书房中央,摆摆手,示意侍从出去。房门关上后,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目光直接看向特纳:“特纳,时间宝贵,我就不绕圈子了。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第一笔生意利润的一半,应该转入国家战略储备金库了。我这次来,就是来‘收货’的。”
特纳尽管早有准备,但听到罗斯福如此直白、甚至带着点理所当然的口气,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抽痛。那可是一笔数额巨大的黄金!他强笑道:“总统先生,您这可真是…心急啊。我们的船队昨天才刚靠岸,账目还没完全理清呢。”
罗斯福呵呵一笑,手指轻轻敲击着轮椅扶手:“特纳,你是个精明的商人,账目早就烂熟于心了。就别跟我玩拖延战术了。这笔钱,关乎国家的战备进度,早一天入库,早一天发挥作用。” 他的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特纳叹了口气,故作无奈地摊摊手:“好吧,总统先生,您赢了。我这就安排人,将属于国家的那一份,足额转入财政部指定的账户。我特纳·史密斯,向来言出必行。”
罗斯福满意地点点头,但话锋随即一转,语气变得意味深长:“特纳,我知道你心里可能在嘀咕,觉得我像个催债的银行家。但你要明白,你能如此‘安心’地进行这笔…嗯…‘特殊贸易’,背后是谁在为你保驾护航。”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盯着特纳:“东海岸的那些老牌财团,还有国会山里那些对你又妒又恨的议员们,他们可不是瞎子聋子。你的船队规模、航线,甚至可能连你在马德里谈判的一些细节,他们未必不清楚。如果不是我动用行政权力和党内影响力,暂时压下了所有的质疑和调查申请,你现在面对的,恐怕就不是我这位‘财迷’总统,而是司法部的传票和国会山的听证会了。”
这番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特纳和修斯的心头。他们知道,罗斯福绝非虚言。他们的行动规模巨大,不可能完全瞒天过海。总统这是在提醒他们,也是在警告他们——他们的“生意”是在白宫的默许和庇护下进行的,而这种庇护是有代价的,并且随时可以收回。
特纳立刻收敛了所有玩笑的神色,郑重地回答:“总统先生的苦心和支持,我和修斯一直铭记于心,不敢或忘。请您放心,我们完全理解当前的局面,也会严格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
罗斯福脸上重新露出笑容,气氛缓和下来:“很好!我就喜欢和明白人打交道。祝你们接下来的生意…继续兴隆!为国家赚取更多的外汇和战略资源!”他幽默地补充道,“当然,也别忘了我的那一份。”
又寒暄了几句后,罗斯福便由侍从推着离开了。
书房里只剩下特纳和修斯两人,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修斯忍不住低声抱怨:“总统这简直…就是坐地分赃!我们冒了这么大的风险,他动动嘴皮子就要拿走一半!”
特纳走到酒柜前,倒了两杯威士忌,递了一杯给修斯,自己抿了一口,眼神深邃:“霍华德,你看问题太表面了。罗斯福今天来,不仅仅是为了钱。他是在敲打我们,更是在给我们划下红线。”
他分析道:“他是在明确地告诉我们三件事:第一,我们的行动在他的掌控之中,别想耍花样;第二,我们的‘成功’依赖于他的政治庇护,离了他,我们寸步难行;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需要我们,但更需要我们清楚地知道,谁才是主导者。我们必须紧紧抱住他的大腿,完全融入他的战略布局,才能安全地分享利益。”
修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他是在强调…合作关系中的主从地位?”
“没错。”特纳肯定地说,“他要确保我们是他棋盘上听话的棋子,而不是可能失控的独立王国。今天的分账,就是一次明确的服从性测试。我们痛快地交了钱,就表明我们认清了位置,愿意在他的规则下玩游戏。这样,他才会继续为我们提供保护,甚至给予更多的机会。”
特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虽然被分走一半利润很肉痛,但从长远看,用这笔钱换来总统的明确支持和一道‘护身符’,未必是亏本买卖。接下来,我们要更小心,也更卖力地…为总统先生‘赚钱’了。”
修斯叹了口气,苦笑道:“看来,想当个逍遥自在的富豪是不可能了。我们已经被绑上国家战车了。”
特纳望向窗外,洛杉矶的夜景璀璨夺目。他知道,从与罗斯福达成秘密协议的那一刻起,他的财富和命运,就已经与这个国家的最高战略紧密相连。这是一场高风险高回报的游戏,而他,已经没有退路。
特纳拿起一块来自西班牙的金锭,在手中掂了掂,那沉甸甸的感觉让他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他看向修斯,回答道:
“霍华德,剩下的黄金,我们不能像藏宝的海盗一样把它们埋在比弗利山庄的后花园。我们要把它们变成真正的力量。我打算将大部分注入我们西部的联邦储备银行(注:历史上此时已有12家地区联储,包括旧金山联储),作为我们西部财团的‘压舱石’。”
修斯眼睛一亮:“妙啊!把这笔黄金作为西部联储的储备资产!这相当于在我们自己的金融体系里打下了一根金柱子。东部的摩根、洛克菲勒控制着纽约联储,总对我们指手画脚。现在,我们有了实实在在的黄金储备,说话底气就更足了。委员会里的那些老家伙们,看到这些真金白银成了大家的公共基石,肯定没人敢动歪心思,只会更死心塌地地跟着我们干。”
“正是此意。”特纳点点头,“这不仅是财富,更是权力的象征。那么,关于第二次贸易……”
“当然要加大!”修斯迫不及待地说,“弗朗哥那边像个无底洞,有多少要多少!我们正好趁热打铁。”
特纳却摆了摆手,显得更为冷静和深远:“规模可以适当增加,但必须注意节奏和影响。霍华德,别忘了,我们头顶上还悬着罗斯福的剑,旁边还有丘吉尔盯着。违禁品清单上的东西,比如那些可能直接用于军事目的的尖端技术或战略原料,现阶段必须严格规避。我们要让这笔生意看起来是‘纯粹’的商业重建行为,这样才能长久。尊重游戏规则,有时候是为了更好地打破规则。”
修斯表示同意,随即提出了一个现实的问题:“我明白。但是,委员会内部怎么平衡?这次西班牙的盛宴,多西尼的西部标准石油和盖蒂他们可没分到一杯羹。他们虽然在苏联远东的石油开发上独占鳌头,赚得盆满钵满,但看着我们往西班牙运粮食药品赚黄金,难免会眼红。那群德州和加州的油王,胃口大得很,可不会觉得这是‘小钱’。”
特纳听了,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带着几分戏谑和绝对的自信:“眼红?霍华德,你太小看多西尼和盖蒂了,你也太小看我们正在布局的棋局了。西班牙的贸易,在普通人看来是泼天的富贵,但在我们西部委员会的整体版图里,它确实还只是‘小钱’,是打开欧洲缺口的一步先手棋。”
他走到巨大的世界地图前,手指划过苏联远东、西班牙,最后落在整个欧洲大陆。
“多西尼和盖蒂在苏联远东开采的石油,未来是要通过管道和油轮输送到哪里?是整个亚太和欧洲!我们现在和弗朗哥搞好关系,经营西班牙市场,就是在为未来西部标准石油的能源进入欧洲铺设道路。他们俩是明白人,看得懂这盘大棋。现在的这点黄金收益,不过是铺垫未来能源帝国的一点‘路费’罢了。”
特纳转过身,眼神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如果多西尼真的为了这点‘路费’跑来跟我拍桌子……”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他就不是那个能跟我一起打造西部帝国的爱德华·多西尼了。况且,他会算账,知道得罪我,他在苏联的生意也不会好过。所以,他不仅不会来揍我,下次开会时,说不定还会主动提议加大对西班牙方向的投入,因为他看到了更长远的利益。”
修斯被特纳的宏大视角和掌控力所折服,笑道:“看来是我多虑了。你总是能看到三步之后。好吧,那我就按计划去安排第二次运输了,规模增加三成,但严格筛选货物品类。”
“去吧。”特纳点点头,“记住,我们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孤立的生意,而是为西部财团未来五十年的全球地位埋下的种子。眼光放长远,黄金只是工具,帝国才是目标。”
至此,特纳不仅妥善处理了战利品,稳住了内部阵脚,更将一次成功的走私贸易,上升到了为整个西部资本集团进行全球战略布局的高度。他的视野和魄力,让修斯再次确信,跟随特纳,注定要参与一场重塑世界商业格局的宏大史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