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9月30日凌晨四点十七分,比弗利山庄的宁静被刺耳的电话铃声撕裂。特纳·史密斯从床上弹起来,右手本能地摸向床头柜抽屉里的手枪。伊丽莎白在身旁不安地翻了个身,但没被惊醒。
你最好有该死的紧急情况。特纳抓起听筒,声音因睡意和愤怒而嘶哑。
日本人在台湾海峡搞事了。霍华德·休斯的声音异常清醒,半小时前,两艘日本驱逐舰逼近我们代表团的返程航线,太平洋舰队已经进入战备状态。
特纳的睡意瞬间消散。他赤脚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洛杉矶的夜空繁星依旧,太平洋的方向漆黑如墨,谁能想到那里正酝酿着一场可能改变世界格局的军事对峙。
妈的!特纳一拳砸在窗台上,这群日本小矮子到底想干什么?想截断归途?他突然冷笑,可惜了,代表团计划从欧洲转机回东海岸。
电话那头传来休斯翻动纸张的声音:海军部询问是否需要增派护航。
姿态要做足。特纳的大脑飞速运转,给海军部的人说,让他们在上海和天津的军舰立刻启程去旅顺逛逛。给日本人点压力。他顿了顿,告诉他们别真开火——日本高层还没疯到想打大战。
挂断电话后,特纳披上睡袍走向书房。保险柜里取出的远东地图铺在桌上,他用红蓝铅笔标记着各方军舰位置。台湾海峡、旅顺港、上海租界...这些地名在他笔下连成一张危险的网。
电话再次响起。这次是摩根,背景音里还有其他人——显然华尔街的银行家们也被深夜召集。
特纳,摩根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东部财团一致同意你的海军调动方案。洛克菲勒甚至建议让菲律宾的潜艇部队也动一动。
特纳挑眉。能让东部那些老狐狸半夜三点达成共识,可见局势确实危急。告诉洛克菲勒,潜艇太过了。几艘驱逐舰在旅顺外海转一圈足够让东京紧张。
日本市场今早暴跌。摩根补充道,三井和三菱的股票被疯狂抛售。
活该。特纳冷笑,让他们的财阀去教训军部那些疯子吧。
东京羽田机场,广田弘毅首相的专机即将起飞前往莫斯科。他站在舷梯上向送行官员挥手,脸上挂着外交官标准的微笑,内心却充满忧虑——这次秘密访苏是为了平衡美国代表团的影响,但军部少壮派最近的行动越来越难以控制。
首相阁下!秘书突然冲出人群,手里挥舞着一份电文,上海急电!
广田保持着微笑接过电报,但当目光扫过内容时,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去。电文显示美国驻上海和天津的军舰突然向旅顺方向集结,而台湾海峡的日本舰队正与美军对峙。
这群疯子...广田的手指颤抖着,他们想把帝国拖入战争吗?
首相?一旁的陆军大臣寺内寿一皱眉,发生了什么?
广田将电文塞给寺内:还去什么莫斯科!快把军部那些疯子制止住!日本还没准备好和美国开战!
机场贵宾室瞬间乱成一团。海军大臣永野修身看完电报后脸色铁青:这是误会!军令部从未批准在台湾海峡拦截美国飞机!
但确实批准了!广田厉声斥责,现在美国人认为我们要攻击他们的商业代表团!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一把扯开领带,美国国会会立即通过《中立法案》修正案,切断对我们的石油和废铁出口!三个月内,我们的军舰就会变成浮动废铁!
贵宾室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知道广田没说错——日本80%的石油依赖美国进口。
立刻给上海发电。广田对秘书下令,所有日本军舰撤出台湾海峡,向美国人解释这是通讯故障导致的误判他转向永野,海军省必须处分直接责任人,公开声明!
但是少壮派...永野犹豫道。
没有但是!广田罕见地怒吼,要么他们上军事法庭,要么整个内阁辞职!选吧!
当广田最终登上专机时,起飞已经延误了一小时。他瘫坐在座椅上,疲惫地揉着太阳穴。窗外,东京湾的美国军舰在晨光中清晰可见——那是去年《伦敦海军条约》破裂后,罗斯福特意派来友好访问的,实则是无声的威慑。
首相,秘书轻声问,还按计划飞莫斯科吗?
广田闭目沉思。美国商业代表团已经安全进入苏联,带去了斯大林急需的技术和设备。如果日本现在放弃访苏,等于将整个苏联市场拱手让给美国人...
广田最终决定,但航线改道满洲。我要先见关东军司令,确保那些少壮派不会在苏联也给我惹麻烦。
飞机轰鸣着冲上云霄时,广田望向舷窗外的太平洋。那片蔚蓝的海域下,正涌动着危险的暗流——美国商业资本的扩张,日本军国主义的膨胀,苏联五年计划的野心...而他的任务,是在这三大势力间为日本找到一线生机。
洛杉矶,特纳的书房。晨光透过纱帘照在地图上,电话铃声再次响起。这次是海军部长亲自打来的。
史密斯先生,部长的声音带着如释重负,日本军舰已经撤离台湾海峡。他们的海军省发表声明,称是通讯失误导致的意外对峙
特纳嘴角上扬:意料之中。他们的财阀比军部聪明多了。
不过...部长犹豫道,我们驻东京武官报告,日本陆军少壮派在满洲集结,疑似针对苏联边境。
特纳的笑纹僵在脸上。这群疯子!一边在海上挑衅美国,一边在陆地威胁苏联?他们真以为日本能同时对抗两个工业巨人?
部长先生,特纳突然说,能否安排太平洋舰队在夏威夷搞个演习?规模大点,让新闻界都知道那种。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想威慑日本?
不完全是。特纳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太平洋,我想给斯大林传递个信号——美国海军随时能切断日本的海上补给线。这样他在满洲边境谈判时会...更坚定些。
部长轻笑:史密斯,你该来海军部当战略顾问。
我更擅长赚钱,部长先生。特纳挂断电话,走向阳台。远处,他的两个儿子正在草坪上玩耍。理查德拆解着一台收音机,爱德华则读着报纸上的国际新闻。
特纳突然感到一阵寒意。如果日本军部继续失控,这些孩子长大后可能面临什么样的世界?一个被战争撕裂的全球市场?还是被军事集团分割的经济版图?
爸爸!爱德华突然抬头,挥舞着报纸,日本首相去莫斯科了!
特纳皱眉。广田弘毅的动作比他预想的快。这意味着什么?日苏可能的和解?还是日本试图在美国与苏联之间玩平衡?
理查德,特纳走下台阶,把你那个收音机修好。我要听东京电台的新闻。
没问题,老爸!金发男孩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笑容,但你要告诉我日本人为啥要打我们的飞机!
特纳揉了揉儿子的头发:因为他们害怕,儿子。害怕我们的发电机比他们的军舰更有力量。
爱德华放下报纸:但报纸说日本海军很强...
钢铁很强,但控制钢铁的是这个。特纳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币,弹向空中,金钱流动的航线,比军舰巡逻的航线更重要。
金币在晨光中划出耀眼的弧线,被理查德凌空抓住。两个孩子似懂非懂地看着父亲,但特纳知道——这些道理总有一天他们会明白。在这个世界上,商业的力量往往比军事力量更持久,更深远。
电话再次响起。特纳走回书房,听到休斯兴奋的声音:东京股市崩了!三井财阀公开谴责军部冒险行为,少壮派军官被集体降职!
告诉代表团,特纳下令,按原计划从欧洲转机。但起飞前让哈默给斯大林带句话——日本首相的莫斯科之行,最好别影响我们的商业协议。
否则?
否则西部委员会会考虑向苏联提供...更先进的航空技术。特纳意味深长地说,比如波音正在研发的那种四引擎重型轰炸机。
挂断电话后,特纳望向东方。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洛杉矶开始了新的一天。而在太平洋的另一端,日本首相的专机正飞向莫斯科,美国军舰在台湾海峡巡逻,苏联边境的部队严阵以待...这场由发电机和机床引发的国际危机,正在改变世界力量的平衡。
但特纳并不担心。因为他知道,无论政治家如何博弈,军人如何对峙,最终决定历史走向的,永远是那些工厂里轰鸣的机器,油田中喷涌的黑色黄金,以及——最重要的——银行账户里不断增长的数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