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
新家安静得只剩下墙壁里水流的咕噜声，和身边人平稳的呼吸。
苏婉糖却睡不着。
她把脸蛋贴在冰凉的特种玻璃上，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奇地看着外面。
几只发光的水母像小灯笼一样，慢悠悠地飘过去。
她伸出手指，隔着玻璃戳了戳，仿佛能碰到它们柔软的身体。
“喜欢吗？”寒凌夜没有睡，他侧躺在床上，单手支着头，看着她像个小孩子一样趴在玻璃前。
“嗯！”苏婉糖重重地点头，回头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它们在陪我玩。”
“它们会一直陪着你。”寒凌夜向她伸出手，“但现在，我的小鱼要回床上来睡觉了。”
苏婉糖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地爬回他身边，钻进他怀里。
她依旧扭着头，想看外面的鱼。
寒凌夜干脆抱着她，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两人一起看着这片属于他们的、流动的星空。
“晚安，糖糖。”
“晚安，寒凌夜。”
她小声回应，眼睛终于慢慢闭上，在鱼群的环绕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
苏婉糖是被痒醒的。
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蹭她的脸。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对上了一双圆溜溜的狗眼睛。
是“云朵”。
这只白色的小博美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床上，正用小脑袋拱她，尾巴摇得像个小风车。
“云朵，你吵醒我啦。”苏婉糖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小声地抱怨。
她往旁边一看，寒凌夜已经不在了。
卧室的玻璃墙外，晨光透过深蓝色的海水，在房间里投下波光粼粼的影子。
一条巨大的石斑鱼正停在不远处，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打哈欠。
苏婉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抱着云朵下了床，和雪球也喵呜、汪呜地凑过来，在她脚边打转。
“你们也饿了吗？我们去找寒凌夜！”
她穿着拖鞋，抱着一只，带着两只，浩浩荡荡地走出了这个梦幻般的房间。
别墅大得惊人，找了一圈，才在开放式厨房的巨大中岛台旁，看到了那个熟悉挺拔的背影。
寒凌夜正穿着一身休闲的家居服，手里拿着一个手机，眉头微锁，似乎在研究什么。
在他面前，摆着面粉、鸡蛋、牛奶，还有一堆她叫不上名字的瓶瓶罐罐。
“寒凌夜，你在做什么呀？”苏婉糖好奇地问。
寒凌夜闻声回头，看到她，脸上的表情立刻柔和下来。
放下手机，走过去，很自然地从她怀里接过云朵，放在地上。
“给你做早餐。”他刮了刮她的鼻子，“饿不饿？”
“饿了！”苏婉糖点头如捣蒜，“我想吃……想吃电视里那种，黄色的，有眼睛和嘴巴的小鸭子！”
她努力地比划着，那是她昨天看动画片时，主角妈妈做的爱心早餐。
小鸭子？
寒凌夜的动作停住了。
他，寒氏集团的掌权人，能在一夜之间让一个家族覆灭，能撬动百亿资金，却在此刻，被一个小鸭子难住了。
“这个……”他清了清嗓子，“厨房今天没有准备小鸭子，我们吃别的，好不好？你想吃什么，我让他们从最好的餐厅空运过来。”
“不要，”苏婉糖摇摇头，固执地指着台面上的面粉，“就要你做的小鸭子。”
她眼里全是期待。
寒凌夜看着她的眼神，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就是个小鸭子饼吗？他就不信了。
“好。”他硬着头皮答应下来，“那你先跟它们玩一会儿，马上就好。”
苏婉糖开心地带着三只小宠物跑到客厅那面巨大的水族箱前玩去了。
寒凌夜深吸一口气，再次拿起了手机。
他堂堂寒总，人生第一次，在搜索框里输入了：“儿童卡通松饼，小鸭子形状，新手教程”。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偌大的厨房里，上演了一场灾难。
面粉扬得到处都是，寒凌夜的头发上、脸上都沾了白色的粉末。
牛奶倒多了，鸡蛋壳掉进了面糊里，他沉着脸用筷子往外捞，表情比签几十亿的合同还严肃。
好不容易调好了面糊，他又在如何用面糊画出一只“鸭子”上犯了难。
就在这时，他放在一旁的私人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寒凌夜看了一眼屏幕，擦了擦手，走到落地窗边接起。
“先生。”曹兴杰的声音传过来。
寒凌夜“嗯”了一声，目光瞥向客厅里正跟小狗玩得开心的苏婉糖，声音压得很低：“说。”
“盛远集团的王德发和孙宇已经彻底上钩，他们抵押了公司和私人名下所有能动用的资产，凑了三百五十亿，全部投进了我们虚构的东部海洋项目里。”
“另外，我们的人发现，苏启强也参与其中，他把自己手上最后那点苏氏股份，也抵押给了王德发换取现金流。”
寒凌夜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却一点点冷了下来。
“很好。”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先生，现在收网吗？”曹兴杰问。
“不急。”寒凌夜看着苏婉糖的笑脸，嘴角的线条却愈发冰冷。
“让他再多凑一点，把他背后的人也一起钓出来，给他们发一份伪造的内部评估报告，把预计收益再提高五个点。”
“是。”
“还有，”寒凌夜补充道，“三天后，让盛远集团资金链断裂的消息，传遍整个A市。我要他死得明明白白。”
“明白。”
挂断电话，寒凌夜转身，苏婉糖正好走了过来。
“寒凌夜，我的小鸭子做好了吗？”
寒凌夜怔了怔，随即笑了起来。
“马上就好。”
他牵着她回到厨房，让她坐在吧台椅上，像一个监工。
然后，在苏婉糖期待的注视下，寒凌夜再次拿起了那个装满面糊的裱花袋。
这一次，他不再追求什么完美的形状，而是凭着感觉，直接往平底锅上挤。
“滋啦”一声。
一坨……不明物体在锅里迅速成型。
几分钟后，一个边缘焦黑，中间勉强能看出一个头和身体的……东西，被盛到了漂亮的卡通餐盘里。
寒凌夜自己看着这盘杰作，都忍不住沉默了。
这哪里是鸭子，这分明是个被卡车碾过的煤球。
他正想说重新做一个，苏婉糖却已经开心地拍起了小手。
“哇！是小鸭子！”
寒凌夜：“……”
他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确定她不是在说反话。
好吧，他家糖糖的审美，总是这么的与众不同。
他用巧克力酱，笨拙地在那个“煤球”上点了两个眼睛，画上一个歪歪扭扭的嘴。
“好了，公主殿下，请用你的早餐。”他把盘子推到她面前。
苏婉糖拿起小叉子，小心翼翼地切下一小块黑乎乎的“鸭翅膀”，放进嘴里。
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好吃！”
她又叉起一小块，举到寒凌夜嘴边：“你吃。”
寒凌夜看着那块焦炭，面不改色地张嘴吃了下去。
又苦又硬。
但他看着苏婉糖满足的笑脸，却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吃过最美味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