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带着深秋的寒意和浪涛拍岸的轰鸣。
我伏在临海悬崖的阴影里，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下方。月光下，一片不大的海湾映入眼帘，几艘破旧的渔船随着波浪起伏，发出吱呀的呻吟。岸边，是一个仅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渔村，低矮的石头房屋簇拥在一起，窗口透出零星昏黄的油灯光晕，微弱得仿佛随时会被海风吹灭。
黑水峡就在这片海域的深处。而这里，是距离那险恶之地最近、也是唯一有人烟的地方。
血卷中提到的“老地方”虽未明指，但墨老的情报和独眼龙的暗示，都将交接的预备地点指向了这片区域。青霄门的人，很可能已经潜伏在此。
我收敛所有气息，真元内蕴如深潭，身形与黑暗的岩壁融为一体，缓缓向下滑去。筑基之后，对身体的掌控力远超以往，落地无声，如同鬼魅。
没有走通往村子的那条明显小路，我选择从侧后方嶙峋的礁石滩悄然靠近。冰冷的海水没过脚踝，带来刺骨的寒意。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以我为中心，谨慎地向村落蔓延开来。
村子很安静，安静得有些反常。
这个时辰，按理说应有渔民整理渔具、或是妇人等待归人，但此刻，除了海浪声和风声，几乎听不到任何人语。那些亮着灯的窗口，也看不到人影晃动。
空气中，除了浓重的鱼腥和海水咸味，还混杂着一丝极淡的、被刻意掩盖的……妖气！以及另一种熟悉的、属于青霄门低阶弟子的、略显驳杂的灵力波动！
果然有埋伏！
我的心猛地一紧，神识更加小心地探查。
村口那间最大的石屋旁，阴影里潜伏着两名穿着普通渔民粗布衣、却难掩身上引气中期修为波动的青年，眼神警惕地扫视着黑暗。他们的灵力气息，与青霄门外门弟子如出一辙。
村中唯一那口淡水井旁，坐着一个抽着旱烟的老头，佝偻着背，看似昏昏欲睡，但筑基初期的神识敏锐地捕捉到他指间偶尔闪过的、控制烟气的细微灵力流转。这是个修士！在伪装！
更远处，靠近海边的一间独立小屋周围，妖气最为明显。那是一种湿冷、腥臊的气息，带着水族的特征。小屋门窗紧闭，里面似乎有不止一道气息，实力约在引气后期到圆满之间，绝非普通渔民！
他们分散在村子关键位置，形成了一个松散的监视网。
我的目光扫过那些真正渔民的房屋。灯光昏暗，里面的人似乎早早熄灯休息，或者说……是被迫不敢出声？一种压抑的、恐惧的氛围笼罩着这个小村落。
最近几个月，常有孩童失踪的传言……黑市独眼龙的话语在我脑中回响。
这些畜生！为了那肮脏的交易，不仅残害同门，还将魔爪伸向了这偏远渔村的无辜孩子！他们潜伏于此，恐怕一方面是为交易做准备，另一方面也是在监视和控制村民，防止走漏风声！
怒火在胸腔中无声地燃烧，但我死死压住。此刻冲动，不仅救不了人，还会打草惊蛇，让自己陷入重围。
我必须了解更多。他们的具体布置、交接的详细流程、孩童被关押的地点……
我如同壁虎，紧贴着冰冷粗糙的石屋墙壁，利用阴影和角度，避开那几名暗哨的视线，缓缓向村子中心摸去。神识被压缩到极致，只覆盖周身丈许范围，如同最敏感的触须，感知着一切细微的动静。
经过一扇虚掩的窗户时，里面传来极力压抑的、女人低低的啜泣声，和一个男人沉重的叹息。
“……狗蛋才八岁……那天杀的海妖……官府也不管……”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王老六家的只是多问了几句，第二天人就没了！说是失足落海……”
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我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继续潜行。靠近那间散发着妖气的小屋时，我更加谨慎，将气息收敛到近乎龟息的状态。
屋内，有粗重的呼吸声和某种湿滑物体摩擦地面的细微声响。隐约的对话声传来，并非人言，而是一种嘶哑低沉、带着水泡音的古怪语言，但我筑基后增强的灵觉依稀能捕捉到其中的几个词：
“……使者……明日……船……看好‘货’……”
接着是另一个声音，略显尖锐：“……人族……麻烦……警惕……长老吩咐……”
果然是蛟族提前潜伏的接应人员！他们在看守“货物”——那些被掳来的孩童！
我强忍着立刻杀进去的冲动，缓缓退后。现在不是时候。
将村子的布局、暗哨的位置、妖气小屋的方位牢牢刻入脑中。
正当我准备悄然退离时，神识边缘忽然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纯净却充满惊惧的灵气波动——来自村子边缘一个破败的窝棚！
那气息……像是拥有微弱灵根却未修炼的孩童！而且不止一个！
那里还有一个关押点？！是了，蛟族小屋关押的或许是“重要货物”，其他孩子可能被分开关押！
我悄无声息地摸向那个窝棚。窝棚外没有明哨，但地面上布置了一个极其隐蔽的、触发性警戒小阵法！若非筑基神识，根本难以察觉！
好险恶的手段！
我小心翼翼地绕开阵法，从窝棚后方一个破洞向内望去。
黑暗中，隐约可见七八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嘴巴被布条勒住，发出呜呜的哀鸣。他们身上散发着绝望和恐惧的气息。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退！必须立刻退走！
我压下翻腾的杀意，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沿着礁石滩退出渔村，重新攀上悬崖。
回头望向那片死寂的、被恐怖笼罩的小村落，月光下的海湾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情报已获取。
青霄门与蛟族的人马、关押地点、村落布局……都已了然于胸。
但情况比预想的更棘手。敌人数量更多，分布更散，且有孩童分散关押，投鼠忌器。
原定的突袭计划，必须做出改变。
我藏身于悬崖上一个天然的石缝中，目光冰冷地注视着黑暗中的渔村和海面。
脑中，一个个更加冒险、却也更加精准的计划开始飞速推演。
救人为先，杀戮……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