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阳府衙的文书房里,松烟墨香混着窗外的桂花香飘进来。柳佩妍将写好的回信仔细折成方胜状,塞进涂了蜂蜡的油纸袋 —— 信内除了秦羽提出的三个条件,还附了份用桑皮纸誊抄的周邰贪腐罪状,连百姓联名的指印副本都按了红泥,边角用细麻绳捆得紧实,交由斥候快马送往京城。秦羽站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环首刀的铜环,刀鞘上的缠绳被他捻得微微发毛,眼底藏着几分对京城局势的深思。
“公子放心,这封信既摆了周邰的罪证,又没驳张衡的面子。” 柳佩妍将沾了墨的狼毫搁进青花笔洗,清水瞬间晕开墨色,“他现在缺的是钱和南方的安稳,咱们给了台阶,又没断他的财路,大概率会松口。”
秦羽转过身,目光落在案上摊开的汝南府舆图上 —— 清河县、安平县、固始县、新蔡县四个朱砂红点,像四颗悬在半空的石子,还没彻底落定。“先等京城消息,这段时间重点盯紧四县。尤其是安平县的李茂,听说他昨天还在县衙里叫嚣要‘剿反贼’,要是敢煽动百姓,咱们就得快刀斩乱麻。”
话音刚落,林墨楚就带着个穿青布长衫的汉子走进来。汉子手里拎着个沉甸甸的蓝布包,鞋面沾着赶路的尘土,见了秦羽,忙不迭躬身行礼,腰弯得几乎贴到地面:“小人孙承宗,是清河县令,特来向秦公子归顺!”
秦羽挑眉,抬手示意他起身:“孙县令倒是爽快,就不怕旁人说你‘附逆’?”
孙承宗苦笑着打开布包,里面是两本线装册子,纸页都泛着旧黄:“公子公审周邰那天,小人派去的探子就在台下。清河县这三年被周邰压榨得够苦,去年大旱,他还逼着百姓缴‘抗旱银’,好几户人家都逃荒去了。这是清河县的户籍册和粮税账册,小人全都带来了,只求公子能让清河百姓过几天安稳日子。”
秦羽接过账册,指尖拂过上面工整的小楷,见每一页都标注着 “某村某户,田三亩,税五斗”,连孤寡老人的免税记录都写得清楚,心里便有了数。“孙县令放心,只要你好好当差,轻徭薄赋,之前的事既往不咎。清河县的衙役照旧留用,但得按咱们的规矩来 —— 不许欺压百姓,不许私吞税银,每月的饷银,我让叶灵溪按二两银子的标准给你拨过去。”
孙承宗大喜过望,忙不迭磕头谢恩。林墨楚在一旁补充道:“孙县令回去后,让清河县的石匠、木匠来汝阳府一趟。咱们要加固城墙,正缺人手,完工后每人给五两银子的工钱,管饭,绝不亏待。”
送走孙承宗,秦羽刚要和柳佩妍商议安平县的对策,就见慕清寒带着两个护卫押着个人走进来。被押的人官袍歪斜,头发散乱,领口还沾着火星子 —— 正是安平县令李茂。“公子,李茂煽动衙役烧粮库,被我们当场拿下,粮库的火已经扑灭了,没伤着囤粮。”
李茂被按在地上,还在挣扎着嘶吼:“秦羽!你这反贼!朝廷迟早会派大军来剿你!”
秦羽蹲下身,看着他眼底的疯狂,冷笑一声:“朝廷?张衡都要招安我了,你还在做白日梦。你在安平私吞赈灾粮、强占民女,要是把你拉到安平城门口公审,你猜百姓会怎么处置你?”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却带着压迫,“现在给你两条路:要么交出安平县的账册,劝降剩下的衙役;要么,我现在就把你绑去安平,让百姓给你‘评理’。”
李茂脸色瞬间煞白,他在安平作恶多年,知道百姓有多恨他。犹豫片刻,终是瘫软下来,声音发颤:“我交…… 我劝降……”
解决了清河、安平两县,固始和新蔡的县令没了观望的底气。三日后,固始县令带着五十两粮税银和本地的石英砂样本赶来汝阳府归顺;新蔡县令更干脆,亲自押着县里两个贪腐的典史来请罪 —— 至此,汝南府辖下四县,全归秦羽管辖。
与此同时,京城的圣旨也送到了汝阳府。传旨的王太监是张衡身边的近侍,穿着一身簇新的蟒纹宦官服,手里捧着明黄的圣旨,迈着小碎步走进府衙大殿。他清了清嗓子,尖细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秦羽平定周邰贪腐,安抚汝阳百姓,有功于社稷,特封秦羽为汝阳府知府,管辖汝南五县;周邰及其党羽交由秦羽处置,五县县令任免由秦羽举荐,朝廷核准;白糖、琉璃之法着工部派工匠赴汝阳学习,秦羽需全力配合,每季度向国库缴纳白银五万两…… 钦此!”
王太监宣完旨,笑眯眯地将圣旨递向秦羽,眼神却不着痕迹地扫过殿内的陈设。秦羽接过圣旨,指尖触到冰凉的绫缎,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清楚 ——“朝廷核准” 四个字,就是张衡留的牵制手段。他示意叶灵溪递上一个沉甸甸的红包,笑着道:“有劳王公公千里迢迢跑一趟,这点薄礼,还望公公收下,路上买杯茶喝。”
王太监捏着红包,指尖能摸到里面银票的厚度,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秦大人客气了,咱家就是奉旨办事。”
“公公这话是谦虚了。” 秦羽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恳切,“只是有几件事,还得劳烦公公回禀陛下。王公公一路从京城来,想必也瞧见了 —— 汝阳府的城墙多处坍塌,有的地方连护城河都淤塞了,周邰在位时只知中饱私囊,半点没管过城防;府里的老府兵,最长的五年没拿到过饷银,个个面黄肌瘦,连兵器都锈得拔不出鞘。我抄没周邰的家产,已经分出三成给百姓赈灾,剩下的要修城墙、给老府兵发遣散银,实在周转不开。”
他顿了顿,看着王太监的神色,继续道:“再说白糖、琉璃的生意,之前全靠小作坊维持,如今要扩产教给工部工匠,投入本就不小。我知道国库空虚,也不愿给陛下添麻烦,只是恳请陛下能暂时免去每季度五万两的贡银,等汝南府民生安定、工坊走上正轨,我再加倍上缴,绝不耽误国库用度。”
王太监捋着下巴上的假胡须,心里盘算了一番 —— 秦羽给的红包够厚,说的难处也实在,而且张衡本就没指望立刻拿到贡银,只是想先攥住白糖、琉璃的技术。他当即点头:“秦大人的难处,咱家都懂。放心,咱家回去后,一定把您的情况原原本本回禀陛下,保准让陛下体谅您的苦心。”
送走王太监,秦羽召集林墨楚、柳佩妍、叶灵溪、苏婉秋等人到大殿议事。叶灵溪率先摊开账册,上面用红笔标注得清清楚楚:“公子,抄没周邰的家产全统计好了 —— 现银五十万两、黄金三千两,另有玉器二十三件、字画四十六幅、绸缎三箱、骏马五匹,粮库还存着三千石粮食。咱们已经分出三成现银十五万两、五十亩田产,连同两千石粮食,全部分给汝阳府及四县的贫苦百姓,剩下的现银能支撑城墙加固和工坊扩建。”
“城墙加固得尽快动工。” 林墨楚走到舆图前,指着汝阳府城墙的标记,上面画着几个圈叉,“之前巡视过,东、西、北三面城墙各有一段塌了半丈多,得用青石修补,还要增建十个箭楼、挖深护城河。调用四县的工匠和壮丁,大概要三个月才能完工,算下来得花十二万两银子。”
苏婉秋手里拿着张琉璃原料的单子,指尖点在舆图上固始县的位置:“固始县的石英砂质量极好,比咱们之前用的好上三成。现在四县归顺,甘蔗种植面积能扩大两倍,我打算再招两百个工匠,给工坊添十座窑,这样白糖每月产量能翻三倍,琉璃能翻两倍。就算以后给国库缴贡银,咱们自己每月也能剩七八万两收入。”
姬晨曦捧着后勤账册,声音轻柔却清晰:“军营的粮草够一万五千人吃半年,新招的三千兵正在跟着慕清寒、云舒月训练,再过一个月就能形成战力。另外,咱们在汝阳府开了三个粥棚,每天每个粥棚能接济两千多个贫苦百姓,开荒令公布之后不少百姓主动来报名开荒,民心越来越稳了。”
秦羽点头,手指在案上轻轻敲击,目光扫过众人:“现在有五件事要重点办。第一,工部工匠来之前,让老赵和制糖的老匠人把核心技术藏好 —— 比如制糖时控制‘返砂’的火候、琉璃上色时的秘传矿粉配比,只教基础流程,关键处绝不能露;第二,加快城墙加固和军队训练,张衡现在被漠北牵制,没空管咱们,但漠北战事一结束,他说不定会翻脸,咱们得提前做好准备;第三,组织四县百姓开荒,给开荒的百姓免三年粮税、送农具,这样既能增加粮食产量,又能让百姓更归心。第四,继续沿用平原县的做法,将其余四县境内的土匪进行收编。第五,在境内寻找铁矿、煤矿,大力开采,开采用工就地招募,不要舍不得给工钱,相反,工钱要给高一些。冶炼工坊继续扩建,加快炼铁速度,提高铁的质量,兵器铠甲的打造也要加大力度,在各县招募有经验的铁匠,工钱都一视同仁。”
众人齐声应下,大殿里的气氛格外振奋。窗外,汝阳府的市集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 卖糖人的小贩吹着糖哨,甜香飘出老远;菜摊前的老妇正和摊主讨价还价,声音爽朗;远处的冶炼工坊传来 “铛铛” 的打铁声,与军营里 “一二一” 的操练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充满生机的乐章。
秦羽站在大殿门口,望着眼前的景象,指尖轻轻抚过腰间的刀鞘。他知道,自己在汝南府的根基终于扎稳了,但前路的风浪还没平息 —— 张衡的招安只是权宜之计,漠北的战事终有结束的一天。他深吸一口气,眼底闪过一丝坚定:无论未来多难,他都要守住这方土地,守住这些信任他的百姓,直到推翻张衡,还天下一个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