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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刚蒙蒙亮,张绥之尚在睡梦中,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门外传来秦管家略带慌乱的声音:“大人,大人!宫里来人了!”

张绥之心头一凛,瞬间清醒,立刻披衣起身。难道是昨夜公主私自出宫之事发了?他快步走出房门,只见秦管家正领着两个身着宫中女官服饰、面带焦急之色的宫女站在院中。张绥之认得她们,正是永淳长公主身边的贴身宫女,冬雪和朱槿。

“二位姑姑,何事如此匆忙?” 张绥之稳住心神,问道。

冬雪年纪稍长,性子沉稳些,先福了一礼,急声道:“张大人,奴婢们是来找殿下的!昨夜陛下心血来潮,去了长乐宫(永淳长公主在宫中的居所)想看看殿下,结果发现殿下不在宫中,只留秋棠一人支吾……陛下当时就龙颜大怒,把我们这些伺候的人都叫去狠狠训斥了一顿,说我们看护不力,差点就要动板子!陛下责令我们今日务必寻回殿下!”

朱槿也带着哭腔补充道:“是啊张大人,陛下正在气头上,您快让殿下跟我们回宫吧!不然奴婢们可都要吃罪不起了!”

张绥之闻言,心中暗叹一声,果然如此。他连忙道:“二位姑姑稍候,殿下确实在此,我这就去请殿下起身。”

他转身走向为朱秀宁准备的厢房,刚抬手欲敲门,房门却“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朱秀宁显然也被吵醒了,穿着一身素雅的寝衣,外面随意披了件外袍,乌发略显凌乱地披散着,睡眼惺忪,带着一丝被扰清梦的不悦:“外面吵吵嚷嚷的,怎么回事呀?”

冬雪和朱槿见到她,如同见了救星,连忙上前跪下:“殿下!您可算出来了!快随奴婢们回宫吧!陛下昨夜发现您不在,大发雷霆,奴婢们都快吓死了!”

朱秀宁揉了揉眼睛,撇撇嘴,不以为然地嘟囔道:“我不过是出来散散心,在自己臣子家住一晚怎么了?阿弟也真是的,动不动就发脾气,还迁怒你们,真是的……” 她虽这么说,但也知道皇帝动了真怒,自己若不回去,身边这些宫女太监恐怕真要遭殃。

她看了看一脸无奈的张绥之,叹了口气,对冬雪二人道:“好啦好啦,别哭哭啼啼的了,我回去就是了。你们先去外面等着,我换身衣服就走。”

“谢殿下!谢殿下!” 冬雪朱槿如蒙大赦,连忙退到院外等候。

朱秀宁转身回房,张绥之跟了进去,掩上门,低声道:“殿下,陛下震怒,您回去后……”

“知道啦,我会好好跟他说的,大不了被他念叨几句。” 朱秀宁一边任由闻声进来的秋棠帮她梳洗更衣,一边对张绥之眨了眨眼,压低声音道:“别忘了昨晚说好的事!晚上宫门下钥前,你想办法进来,到西苑澄辉亭附近,秋棠会去接你。我们一起去见母后!”

张绥之心中一紧,没想到公主行动如此迅速:“殿下,这是否太过仓促?太后那边……”

“放心,母后最疼我了,我昨晚就让秋棠悄悄递了消息进去,母后已经准了!” 朱秀宁狡黠一笑,“机会难得,趁阿弟现在注意力还在左顺门那些事的余波上,咱们得抓紧!记住了,晚上,西苑澄辉亭!”

不等张绥之再劝,朱秀宁已换好一身宫装,匆匆带着秋棠,跟着冬雪朱槿离去了。留下张绥之站在院中,心情复杂,既为即将面见太后而感到紧张,又对公主的果决和深情充满感激。

这一日,张绥之在顺天府衙门办公,都有些心神不宁。好在经过昨日的“下马威”,今日的诉讼案件似乎少了一些,大多是些昨日未决案件的后续处理,或是简单的文书工作。他强自收敛心神,认真处理每一桩公务,但脑海中不时浮现晚上将要面对的场景。

申时刚过(下午三点),衙门便没什么要紧事了。张绥之交代了书吏赵文启几句,便提前离开了顺天府。他先回府换了一身干净得体的常服,虽是便装,但也料子考究,颜色沉稳,显得人格外挺拔精神。他深知此次会面的重要性,不敢有丝毫怠慢。

估摸着宫门下钥前一个时辰,张绥之来到西苑附近。西苑并非紫禁城核心区域,而是位于皇城西部的一片皇家园林,以太液池为中心,亭台楼阁点缀其间,环境清幽,是皇帝及后妃游憩之所。此时嘉靖皇帝忙于政务和斋醮,并不常来,而蒋太后(章圣皇太后)因不喜紫禁城的压抑,且其正式的寝宫慈寿宫(仁寿宫由嘉靖皇帝的伯母张太后居住)尚在修缮,故暂时居住在西苑的玉熙宫等处,更为僻静自在。

张绥之按照约定,来到太液池边的澄辉亭附近等候。此时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四周古木参天,环境极为幽静,确实少见人迹。不多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而来,正是作宫女打扮的秋棠。

“张大人,您来啦!快随奴婢来,殿下和太后娘娘都等着呢!” 秋棠低声道,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

张绥之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跟着秋棠,沿着湖畔小径,七拐八绕,来到一处更为幽静的宫苑前。此处并非正式宫殿,更像是一处精巧的园中之园,门楣上悬着一块小匾,写着“静怡苑”三字。门口只有两个小太监守着,见到秋棠,无声地行了个礼,便打开了院门。

进入苑中,只见院内花木扶疏,陈设雅致,不似紫禁城内那般富丽堂皇,却别有一番温馨恬淡的家居气息。正屋灯火通明,朱秀宁早已等在门口,见到张绥之,立刻迎了上来,眼中满是欣喜和一丝紧张:“你来啦!快进来,母后刚刚还问起你呢!”

她今日穿了一身杏子黄的宫装,比平日更添几分端庄柔美,显然也是精心打扮过。她拉着张绥之的手走进屋内。只见厅中已摆好了一桌精致的席面,虽不及国宴奢华,但菜品琳琅满目,热气腾腾,香气四溢,显然是用心准备的。

“母后知道你要来,特地吩咐小厨房做了这些,说你在外办案辛苦,要给你补补身子!” 朱秀宁小声对张绥之说道,语气中带着甜蜜。

张绥之心中感动,正要说话,只听内室传来环佩叮当之声,伴随着宫女恭敬的声音:“太后娘娘驾到。”

张绥之和朱秀宁连忙整理衣冠,面向内室门口,躬身肃立。

只见在几名宫女的簇拥下,一位身着绛紫色常服、头戴珠冠、气质雍容华贵的中年美妇缓步走了出来。她年约四旬,保养得宜,面容与朱秀宁有五六分相似,眉眼间带着温和的笑意,但久居上位的威仪依旧自然流露。她便是嘉靖皇帝的生母,已被尊为章圣皇太后的蒋氏。

“儿臣(臣)恭迎母后(太后)圣安!” 朱秀宁和张绥之齐齐跪拜行礼。

“好了好了,快起来吧,在自己家里,不必如此多礼。” 蒋太后的声音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南方口音,听起来十分亲切。她走到主位坐下,目光便落在了张绥之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和好奇。

“这位便是张卿家吧?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蒋太后微笑道。

“臣张绥之,叩见太后娘娘。” 张绥之依言抬起头,但目光依旧恭敬地微微下垂,不敢直视凤颜。

蒋太后仔细端详着张绥之,只见眼前的年轻人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眉宇间既有读书人的清雅之气,又不失沉稳干练,眼神清澈明亮,透着正直与聪慧。她越看越是满意,脸上的笑容愈发慈祥,连连点头:“好,好!果然是一表人才,气度不凡!难怪我们家这个眼高于顶的丫头,对你念念不忘。快,别站着了,都坐,都坐!就当是寻常家宴,不必拘束。”

“谢太后娘娘!” 张绥之这才和朱秀宁一同在下首的锦墩上坐下。朱秀宁见母后对张绥之印象颇佳,心中窃喜,悄悄对张绥之眨了眨眼。

宫女们开始有条不紊地布菜斟酒。蒋太后甚是随和,不断招呼张绥之用餐:“张卿家,尝尝这个,这是哀家小厨房拿手的樱桃肉……还有这个蟹粉狮子头,是江南的做法,看看合不合你口味……”

张绥之恭敬不如从命,小心地用餐,举止得体,礼仪周全。

蒋太后一边用餐,一边如同寻常长辈关心晚辈般,亲切地与张绥之拉起了家常。

“张卿家,哀家听秀宁说,你表字安甫?”

“回太后,臣表字确是安甫。”

“安甫……安宁福泰,好字。是哪里人士啊?”

“臣祖籍云南丽江府。”

“哦?云南?那可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的。哀家虽未去过,却也听闻过丽江风光。家中还有何人?”

“回太后,家严曾任丽江军民府同知,现已致仕,与家慈、家姐一同在丽江老家颐养天年。”

“也是官宦书香之家,很好。你是哪一科的进士?”

“臣是嘉靖二年癸未科二甲第九名。”

“二甲第九?那可是极高的名次了!真是年少有为!” 蒋太后眼中赞赏之色更浓,“不像熜儿……唉,他如今是皇帝了,心思都放在了朝政上。”

一番问答下来,蒋太后对张绥之的家世、人品、才学都有了初步了解,显然是满意至极。她叹了口气,拉过朱秀宁的手,又看向张绥之,语气变得更为推心置腹:

“安甫啊,秀宁这孩子,是哀家最小的女儿,从小就被她父皇和哀家娇惯坏了,性子是活泼跳脱了些,但心地是极善良的。她既然对你……有这个意思,哀家看着,你也是个稳妥可靠的孩子。你们年轻人的心思,哀家明白。”

她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一丝凝重:“只是,熜儿他……你们也知道,自从登基以来,尤其是经历了前几个月那场风波(左顺门事件),性子是越发倔强了,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是皇帝,乾坤独断,有些事,即便是哀家这个做母亲的,也不好过于干涉。你们的婚事,关乎国体,他那里……哀家也只能寻个合适的机会,慢慢试探,旁敲侧击,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反倒不美。这一点,你们要有耐心,也要有所准备。”

张绥之连忙起身,躬身道:“太后娘娘教诲,臣谨记于心。臣对殿下之心,天地可鉴。无论前路如何,臣定当恪守臣节,竭尽全力,不负殿下,亦不负太后娘娘今日信任之恩。” 他的回答不卑不亢,既表达了决心,也显示了对皇家规矩的尊重。

蒋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好孩子,快坐下。有你这句话,哀家就放心了。”

这时,蒋太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着朱秀宁,半开玩笑半是期盼地说道:“说起来啊,熜儿如今年轻,忙于国事,后宫也还不充盈,至今也未有子嗣。哀家这心里啊,有时候也觉得空落落的。要是你们……能早点让哀家抱上外孙,不管是男是女,哀家这心里,也就踏实多了,高兴多了!”

“母——后——!” 朱秀宁万万没想到母亲会说出这般话来,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如同熟透的苹果,娇嗔着跺了跺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连忙低下头,只顾扒拉碗里的米饭,再也不敢看张绥之一眼。

张绥之也是闹了个大红脸,尴尬得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陪着干笑两声,心中却是暖流涌动。太后这番话,虽是玩笑,却无疑是将他真正视作了自家人,这份认可和期盼,重如千钧。

蒋太后见一对小儿女这般窘态,不由得开怀笑了起来,厅内的气氛愈发温馨融洽。接下来的晚宴,便真如寻常人家的家宴一般,蒋太后不再提沉重的话题,只是闲话些宫中趣事、南北风物,对张绥之更是关怀备至,不断让他多吃菜,宛如一位真正心疼女婿的岳母。

温馨融洽的家宴气氛,在蒋太后不经意间提起皇帝时,悄然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

蒋太后放下银箸,轻轻叹了口气,保养得宜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虑,她看向张绥之,语气中带着几分困惑与不安:“安甫啊,你是读书人,通晓史书经义,又在朝为官。哀家心里有件事,一直想不明白。熜儿……陛下他,前些时日,为了那‘皇考’尊号之事,在左顺门外……唉,那般处置进言的臣子,是不是……是不是太过……严苛了些?那些大臣,纵然言语冲撞,毕竟也是为国事建言,何至于……何至于闹到廷杖毙命、血流成河的地步?这……这传扬出去,天下士林会如何看陛下?史笔如铁,后世又会如何评说?”

这番话,显然在她心中积压已久。作为母亲,她既心疼儿子初登大宝便面临如此巨大的压力和非议,又担忧他这般酷烈手段会损及圣德,更怕他因此与整个文官集团彻底对立,将来朝政艰难。她问张绥之,既是想听听这位新科进士、年轻能臣的看法,也未尝不是想寻求一丝开解和安慰。

此言一出,席间的气氛顿时为之一凝。朱秀宁也放下了筷子,有些紧张地看向张绥之。左顺门事件是眼下京城最大的禁忌,朝野上下噤若寒蝉,母后此刻突然问起,语气虽似家常,但问题却极为尖锐敏感。张绥之的回答,稍有不慎,便可能触怒天威,甚至引来杀身之祸。

张绥之心头也是猛地一紧。他深知这个问题的分量,也明白太后此问背后的复杂心绪。他快速地在心中权衡措辞,既要安抚太后的忧虑,又不能非议君上,更要避免卷入“大礼议”那滩浑水。他沉吟片刻,放下筷子,坐直身体,目光恭敬而坦诚地看向蒋太后,语气沉稳地开口:

“太后娘娘垂询,臣不敢不竭诚以对。陛下天纵英明,承继大统,乃奉天承运,此乃江山社稷之福。至于左顺门之事……” 他略微停顿,组织着最恰当的言语,“臣以为,此事须从两面来看。”

“其一,陛下冲龄践祚,锐意中兴,励精图治。然,‘皇考’尊号,关乎礼法根本、统绪正朔,实乃国本所系,绝非寻常政见之争可比。群臣聚于宫门,哭声震天,已非寻常谏诤,形同胁迫君上。若陛下此时退让,则天子威严何在?朝廷法度何在?日后政令如何推行?陛下此举,固然……雷霆万钧,然其初衷,亦是为了震慑宵小,肃清朝纲,维护皇权之不容置疑。此乃‘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之古训,亦是为君者不得已之‘刚断’。”

他先是从维护皇权尊严和朝廷法度的角度,为皇帝的行为提供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将冲突的性质定义为维护秩序的必要手段。

“其二,” 张绥之话锋微转,语气变得更为恳切,“陛下虽施以雷霆,却亦未全然堵塞言路。观其后处置,四品以上官员仅罚俸警戒,可见陛下心中自有分寸,并非一味严苛。其所严惩者,多是带头鼓噪、行为激烈之辈。陛下之心,或在于杀一儆百,速定大局,以免党争愈演愈烈,祸乱朝纲。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陛下少年天子,欲树立权威,廓清玉宇,其心可鉴,其情……或亦可悯。”

他巧妙地将皇帝的动机引向“稳定大局”、“树立权威”等更具正当性的目标,甚至暗示皇帝年轻冲动,情有可原,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悯其年少”的理解,这更容易引发作为母亲的蒋太后的共鸣。

最后,张绥之总结道:“至于天下士林与后世史笔……太后娘娘,治大国如烹小鲜,有时难免两难。若因优柔寡断而致朝局动荡,纲纪废弛,则天下受害更深。陛下若能借此整肃,日后廓清吏治,造福黎民,开创太平盛世,则今日之‘过’,未必不会成为后世称颂之‘功’。时间,会证明一切。当下之急,是朝野上下,齐心辅佐陛下,共度时艰,而非纠结于一时之得失对错。”

张绥之这番话,有理有据,既有对皇权尊严的维护,又有对皇帝处境的理解,还指出了未来的希望所在。他通篇没有直接批评皇帝,也没有为那些被打死的大臣鸣冤,而是将事件置于一个更宏大、更复杂的政治背景下去解读,既回答了太后的疑问,又极其巧妙地避开了最敏感的政治站队问题,堪称滴水不漏。

朱秀宁在一旁听着,心中暗暗喝彩,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看着张绥之的眼神充满了赞赏与倾慕。她知道,这番回答,既展现了绥之的智慧与口才,更体现了他沉稳练达、顾全大局的品性。

蒋太后听完,紧蹙的眉头果然舒展了许多,她长长舒了口气,点头道:“安甫此言,倒是……倒是让哀家心里敞亮了些。是啊,熜儿他……他也不容易。年纪轻轻,就要担起这万里江山,面对那么多繁杂棘手的事情。有时候行事急了些,手段重了些,或许……也是迫不得已。只要他心中是装着江山社稷的,那就好,那就好……” 她像是自我安慰,又像是被张绥之说服,脸上的忧色褪去,重新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来,吃菜,吃菜,都快凉了。”

席间气氛重新变得轻松起来。然而,就在此时,厅外廊下,似乎有一个纤细的黑影,鬼鬼祟祟地一闪而过,还伴随着极轻微的环佩撞击声。

蒋太后眼尖,立刻朝门外望去,提高声音道:“禧君!是你吗?鬼鬼祟祟的做什么?还不快进来,给你堂姐请安!”

门外静默了片刻,随即,一个穿着杏黄锦裙的少女,撅着嘴,不情不愿地磨蹭了进来。正是方才那个身影。

张绥之抬眼望去,只见这少女约莫十八九岁年纪,比自己稍大,但比朱秀宁显得稚气未脱。她梳着时下宫中流行的精致百合髻,乌黑的发间只斜插着一支赤金点翠垂珠步摇,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映得那张尚带婴儿肥的俏脸愈发清艳动人。她的眉眼生得极好,是工笔细描般的精致——黛眉弯弯如新月,一双杏眼又大又亮,黑白分明,眼尾天然微微上挑,不笑时自带三分皇家郡主应有的威仪,但若笑起来,脸颊上便会漾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甜得像初春刚刚融化的蜜糖。鼻梁秀挺,唇瓣是天然的樱粉色,不点而朱。身着杏黄底缠枝莲纹织金锦襦裙,外罩一层月白透影纱,更显身姿窈窕,领口和袖缘都以金线密密绣着如意云纹,华贵而不失雅致。腰间束着五色宫绦,垂下的一对羊脂白玉环佩,随着她略显赌气的步伐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响。

她走进来,先是规规矩矩地给蒋太后行了个礼:“禧君给太后娘娘请安。” 声音清脆,带着点娇憨。

然后又转向朱秀宁,敷衍似的福了福:“给永淳姐姐请安。”

至于坐在一旁的张绥之,她只是用那双灵动的杏眼飞快地瞥了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好奇和审视,随即就别开脸,仿佛没看见一般,对蒋太后道:“太后娘娘,禧君就是路过,听见里面热闹,过来瞧瞧。您和姐姐有客,禧君就不打扰了,先告退了!” 说完,也不等太后回话,便像只受惊的小鹿般,转身一溜烟地跑掉了,只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环佩叮咚声。

蒋太后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无奈地摇头笑道:“这孩子!都是哀家和她皇伯母(张太后)给惯坏了,没个正形!安甫莫要见怪。”

朱秀宁也解释道:“这是清湘郡主,闺名禧君。她父亲是宪宗爷爷的第八子,雍靖王叔父。正德二年,雍王叔父就因为封地衡州大地震,受了惊吓,英年早逝,才二十六岁,谥号雍靖王。王叔没有儿子,封国也就除了名,当时就只留下了禧君这么一个女儿,自幼养在宫中,由皇伯母和母后抚养长大。性子是娇纵了些,但心地不坏。”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姐妹间的调侃和同情,对张绥之道:“听说……礼部正在为她挑选仪宾,好像快定下来了。她大概是心里不乐意,又没处说,这才整天没精打采、躲躲藏藏的。”

张绥之这才恍然,原来是一位身份特殊、父母早逝的宗室郡主。他连忙道:“郡主天真烂漫,臣岂敢。”

经过这个小插曲,晚宴也接近了尾声。又闲话片刻,见夜色已深,张绥之便起身告退。蒋太后又殷切叮嘱了几句,让他常来走动,方才让朱秀宁送他出去。

朱秀宁陪着张绥之走出静怡苑,沿着来时的小径慢慢向外走。秋夜的西苑,月光如水,洒在太液池上,波光粼粼,四周寂静无声,只有秋虫的低鸣。

“绥之!” 朱秀宁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在皎洁的月光下,仰头看着张绥之,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欣喜和骄傲,“你今晚……回答母后的话,说得太好了!真是给我长脸!你没看到,母后一开始多担心,听完你的话,眉头都舒展开了!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应付得来!”

张绥之看着她如花的笑靥,心中也是柔情涌动,低声道:“殿下过奖了。我只是据实而言,希望能宽慰太后娘娘之心。”

“什么据实而言,分明是巧舌如簧!” 朱秀宁娇嗔地白了他一眼,随即又开心地笑起来,主动拉起他的手,“不过,我就喜欢你这巧舌如簧的样子!母后看来对你满意极了,这可是个好兆头!”

她的手柔软微凉,张绥之轻轻握住,感受着那份依赖与信任。他想起方才那个如惊鸿一瞥的少女,问道:“方才那位清湘郡主……似乎心事重重?”

朱秀宁叹了口气:“是啊,禧君妹妹也是个可怜人。自幼没了爹娘,虽说在宫中锦衣玉食,但终究是寄人篱下。她的婚事,自己做不得主,全凭礼部和皇伯母、母后安排。听说选的那位仪宾,是成国公家的一个旁支子弟,虽说家世尚可,但人品才学……唉,也就那样吧。禧君心气高,自然是不乐意的。可这又能如何呢?宗室女子的命运,从来如此。”

张绥之闻言,沉默片刻。是啊,纵然是天潢贵胄,亦有身不由己之时。相比之下,他与秀宁虽前路坎坷,但至少还能彼此倾心,共同争取,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愿郡主能有个好归宿吧。” 他轻声道。

两人说着,已走到了西苑的侧门附近。秋棠早已在此等候。

“就送到这里吧,殿下请回,夜晚风凉。” 张绥之停下脚步,松开了手。

朱秀宁依依不舍地看着他,低声道:“嗯,你回去路上小心。母后这边我会常来走动,一有消息就告诉你。”

“好,殿下也保重风体。” 张绥之深深看了她一眼,拱手行礼,然后转身,随着秋棠,悄然消失在宫苑的阴影之中。

朱秀宁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直到身影完全消失,才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在宫女的簇拥下,返回自己的长乐宫。月光下,她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坚定。她知道,为了他们的未来,她必须更加努力。

张绥之走出西苑,夜风拂面,带来一丝凉意。他回头望了望那在夜色中沉默的皇家园林,心中百感交集。太后的认可,公主的情深,固然令人鼓舞,但清湘郡主的遭遇,也提醒着他前路的现实与残酷。皇帝的态度,朝局的诡谲,如同这深秋的夜色,浓重而莫测。他紧了紧衣袍,迈开步伐,向着澄清坊的家中走去。路还很长,他必须一步一个脚印,谨慎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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