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骨笛牵魂
谷口的风突然转了向,裹挟着血神冢崩塌的烟尘扑在脸上,带着铁锈与腐骨混合的腥气。孤鸿子按住右臂衣袖,指腹能摸到皮下那道血色纹路正在缓缓蠕动,像有活物在经脉里钻营。冰棱剑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震颤,剑身玉衡的虚影已淡得几乎看不见,只余下“静玄”二字的红光在剑脊上明灭。
“这蛊虫在啃噬你的九阴真气。”清璃的软鞭在身侧绷成直线,鞭梢金红二色的罡气正丝丝缕缕渗入孤鸿子右臂。龙象功的纯阳内力触到血色纹路时,竟激起细密的白霜,“它怕至阳之力,但你的真气一弱,它就往丹田钻。”
孤鸿子突然屈指在冰棱剑脊上一弹,剑鸣如龙吟直冲云霄。他借着这声震荡凝神内视,只见右臂经脉中,那道血色纹路已蔓延到肩窝,尽头范遥的面容正缓缓睁开眼睛。更骇人的是丹田处,阴阳真气结成的气旋边缘,竟沾着几点黑红色的蛊虫粪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着气墙。
“系统提示:蚀心蛊已突破右臂三道经脉,建议立即以圣火令玄铁令灼烧寄生点...”
提示音被一阵刺耳的骨笛声打断。七具青铜骨架已走出废墟,最左侧那具手中多了支白骨长笛,笛孔里还嵌着未化的血肉。笛声初起时像夜风穿林,渐渐染上靡靡之音,听得人丹田发沉,连内力流转都迟滞了半分。
“是波斯总教的‘镇魂笛’!”霍青桐突然按住腰间圣火令,暖玉令的温润顺着指尖漫上来,勉强压下心头的烦恶,“当年父亲跟我说过,这笛子是用殉教者的指骨拼接的,能引动人体内的血咒...”
话未说完,最前的青铜骨架已举起狼牙棒。棒头倒刺上的黑毛突然直立,化作无数细如牛毛的黑针射来。清璃软鞭横扫,金红罡气织成密网,却见那些黑针穿透罡气时突然炸开,化作更小的蛊虫黏在鞭身上,瞬间啃出密密麻麻的细孔。
“不能硬接!”孤鸿子左手揽住清璃后腰旋身急退,右手圆月弯刀划出半道弧光。三色光盾边缘突然腾起寸许高的白焰,将近身的蛊虫烧成飞灰,“这些是范遥的‘化骨针’所化,沾着他的精血,普通内力挡不住。”
他说话时,皮下那道血色纹路突然剧烈抽搐。孤鸿子闷哼一声,低头看见袖口已渗出暗红血渍,肩窝处鼓起个鸽子蛋大的包,正随着心跳微微起伏。冰棱剑突然自行出鞘,剑身在月光下划出道弧线,精准地贴在他肩窝处,寒气顺着皮肤往里钻,竟暂时冻住了蛊虫的蠕动。
“玉衡的剑意还在护着你。”清璃趁机抽出腰间短刀,刀身缠着三圈浸过阳泉之水的布条,“我去拆了那骨笛,你们找机会冲出去。”
话音未落,她已化作一道金红流光扑向青铜骨架。龙象功催动到极致时,她周身泛起淡淡的佛光,软鞭在半空拧成螺旋状,竟硬生生缠住了最左侧骨架持笛的手腕。那骨架突然转头,眼窝中亮起两团血火,另一只手的狼牙棒带着破空声砸向她后心。
“小心!”霍青桐的圆月弯刀突然脱手飞出,刀身淡蓝色的火焰在半途炸开,逼得骨架狼牙棒偏了半寸。她这一下用了十成内力,左臂不自然的扭曲处顿时渗出鲜血,“它的关节能三百六十度转动,是波斯巧匠的机关术!”
孤鸿子此刻正全力压制体内蛊虫,闻言突然想起杨逍藏在密道里的波斯卷宗。上面记载过百年前波斯总教曾派工匠潜入中原,为阳顶天打造过十二具机关傀儡,后来不知所踪。原来竟是被血母用来镇守血神冢了。
“青桐,圣火令的青铜令借我一用!”他突然扬声喊道,同时左手捏了个剑诀。冰棱剑应声飞起,剑脊上的红光与他指尖的阴阳真气相触,竟在半空凝成道冰红色的剑气,“对准它们后腰第三块脊椎!”
霍青桐立刻解下腰间青铜令掷过去。孤鸿子接住时,青铜令上的波斯咒文突然亮起,与他掌心圣火功的灼热气息相融。他将青铜令按在圆月弯刀背面,三色光盾瞬间暴涨,将七具骨架圈在三丈范围之内。
“圣火——焚狱!”
随着他一声低喝,光盾边缘的白焰突然向内收缩,形成个旋转的火环。那些青铜骨架被火环灼烧,表面的黑毛纷纷蜷曲脱落,露出下面泛着冷光的合金躯体。最左侧那具持笛的骨架动作明显一滞,清璃趁机软鞭发力,竟将白骨长笛硬生生从它手中拽了出来。
骨笛离体的刹那,谷口的风突然变得清明。孤鸿子只觉丹田处的滞涩感消退不少,皮下蛊虫的蠕动也慢了半拍。但未等他松口气,那七具骨架突然齐齐跪倒在地,胸口的血色水晶同时炸裂,化作七道血箭射向空中。
“不好!它们要献祭自己!”霍青桐脸色骤变,突然拽住孤鸿子的衣袖往西侧山壁退,“血母能借水晶碎片定位你的位置,这是‘血祭寻踪’之术!”
血箭在空中汇成个巨大的血球,表面浮现出无数张人脸,有明教教徒的,有波斯武士的,最后竟浮现出灭绝师太年轻时的面容。孤鸿子瞳孔骤缩,他认得那是师父圆寂前的模样,当时自己刚被逐出峨眉,师太正是用这双眼睛盯着他说“你若堕入魔道,我必亲手清理门户”。
“师姊...”他下意识地喃喃出声,体内九阴真气突然一阵逆流。皮下的血色纹路趁机冲破冰棱剑的寒气,瞬间窜到了心口位置。
“孤鸿!”清璃的软鞭突然缠上他的手腕,将一股沛然的龙象真气渡过来,“别被幻象迷了心窍!这是蚀心蛊在引动你的心魔!”
软鞭的罡气撞在心口,激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孤鸿子咳出的血落在冰棱剑上,剑身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将空中的血球照得透明。他这才看清,那些人脸不过是蛊虫聚集而成的幻影,灭绝师姊的面容消散处,露出范遥年轻时的脸——原来这蛊虫不仅能寄生,还能读取宿主的记忆。
“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心魔被引动,阴阳九阴融合度暂时回落至97%...检测到冰棱剑蕴含的清心剑意,可净化部分蛊虫毒素...”
孤鸿子突然咬破舌尖,借着剧痛凝神静气。他左手握住冰棱剑,右手圆月弯刀在胸前画出太极图案,将龙象真气与自身阴阳真气交融成一股新的内力,顺着经脉往心口逼去。这股内力刚柔并济,触到血色纹路时,竟像温水化冰般慢慢消融着蛊虫的轨迹。
“这是...峨眉的‘太极心经’?”清璃又惊又喜。她曾听师父说过,峨眉创派之初,郭襄女侠曾将部分九阳神功与道家心法融合,创出这套内敛的护体功夫,后来失传于元末战火,没想到孤鸿子竟会使用。
“只是残篇。”孤鸿子额上渗出冷汗,每逼退一寸蛊虫,心口就像被钝刀割过般剧痛,“当年在藏经阁偷练时,只记了三成口诀...”
说话间,七具青铜骨架已重新站起。失去血色水晶的眼眶里涌出黑血,顺着骨架的缝隙汇成七条血蛇,在地上蜿蜒游走,组成个诡异的阵法。孤鸿子认出这是明教的“七星困龙阵”,当年阳顶天就是用这阵法困住过成昆。
“它们要困死我们!”霍青桐突然指向阵法边缘,那里的地面正渗出黑红色的瘴气,“血蛇在画阵眼,等瘴气布满阵图,我们的内力就会被吸走!”
孤鸿子的目光落在清璃软鞭上。那柄白骨长笛还缠在鞭梢,笛孔里的血肉已凝固成暗红色。他突然想起波斯卷宗里的记载:镇魂笛需以处女之血浸染才能发挥最大威力,但若用至阳的内力催动,反而能破解血咒。
“清璃,用龙象功吹笛!”他突然说道,同时将青铜令抛过去,“按这咒文的节奏,吹‘焚心咒’!”
清璃虽不明所以,却毫不犹豫地接过骨笛。龙象功的罡气注入笛身时,白骨突然泛起金光,笛孔里凝固的血肉竟化作青烟缭绕而上。她按孤鸿子指点的节奏吹奏,初时笛声嘶哑难听,渐渐变得高亢激越,竟真的压制住了阵中瘴气的蔓延。
“有效!”霍青桐大喜过望,圆月弯刀在手中转出个刀花,“这笛声能破血咒!”
孤鸿子却暗自心惊。随着笛声响起,体内的蛊虫突然疯狂挣扎,心口的血色纹路竟逆着他的内力往上窜。他低头看见自己右手手背,已浮现出个模糊的波斯文字,像是“奴”字的变体——这是血母在通过蛊虫宣示主权。
“青桐,还记得阳教主密道里的壁画吗?”孤鸿子突然问道,同时将冰棱剑插入地面稳住身形,“画中圣火令的摆放位置,是不是与北斗七星对应?”
霍青桐一怔,随即点头:“没错!当时我还数过,七枚令牌正好对应天枢到摇光七个星位...你是说...”
“用圣火令重布七星阵!”孤鸿子的声音因剧痛微微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以青铜令为天枢,玄铁令为天璇,暖玉令为天玑...借星辰之力镇压蛊虫!”
清璃的笛声突然拔高,她已看出孤鸿子的不妥,刻意将龙象功催动得更急。金红罡气顺着骨笛漫溢开来,在阵中织成张巨大的网,暂时困住了那些血蛇。霍青桐趁机解下腰间三枚圣火令,按孤鸿子所说的方位埋下,指尖血珠滴在令牌上,竟激活了上面的咒文。
三枚圣火令同时亮起,与空中的北斗星遥相呼应。青紫色的星辉落在令牌上,顺着地面蔓延,竟在七星困龙阵的基础上,叠出个新的阵法轮廓。孤鸿子能感觉到一股清冽的力量从地面升起,顺着经脉缠上那道血色纹路,与冰棱剑的寒气形成夹击之势。
“就是现在!”他猛地提气,将阴阳九阴真气尽数灌入右臂。皮下的血色纹路在星辉与寒气的夹击下剧烈收缩,范遥的面容在皮肤下痛苦地扭曲,最终化作道血线被逼回肩窝处。
“系统提示:蚀心蛊活动暂时被压制,寄生进度延缓至七日...检测到星辰之力,圣火九阴诀领悟度提升5%...”
骨笛的旋律突然乱了半拍。清璃闷哼一声,软鞭上的金红罡气黯淡下去——龙象功过度催谷已让她内息紊乱。最右侧的青铜骨架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狼牙棒带着破风之声砸向她持笛的手腕。
孤鸿子眼疾手快,冰棱剑脱手飞出,剑脊精准地撞在狼牙棒侧面。那骨架动作一滞的瞬间,霍青桐的圆月弯刀已削断了它的右臂。但断裂处涌出的黑血突然炸开,化作无数细小的血蛭,顺着霍青桐的裤脚往上爬。
“阳泉之水!”清璃急中生智,将骨笛塞给孤鸿子,反手从腰间解下水囊。囊中的阳泉之水泼在血蛭上,顿时冒出阵阵白烟,那些血蛭竟像冰雪般消融了。
霍青桐趁机后退,却发现左腿伤口处的紫黑色又蔓延了寸许。她咬着牙撕下衣角缠住伤口,抬头时正好看见孤鸿子握着骨笛吹奏的模样——他垂着眼帘,侧脸在星辉下显得格外冷峻,笛声虽不如清璃刚猛,却带着种奇异的韵律,竟让那些青铜骨架的动作渐渐迟缓。
“这是...‘清心普善咒’?”霍青桐又惊又奇。这曲子本是少林绝学,据说能化解戾气,没想到孤鸿子竟能用骨笛吹出几分神韵。
孤鸿子没有答话。他此刻正全神贯注地运转圣火九阴诀,将星辰之力、清心剑意与自身真气交融,顺着笛声灌入青铜骨架。那些骨架表面的黑毛正在成片脱落,露出下面刻着的明教经文,有些段落他在光明顶密道里见过,是阳顶天亲笔所书的镇邪咒。
“原来阳教主早有准备。”孤鸿子心中豁然开朗。这些青铜骨架并非单纯的傀儡,而是阳顶天用明教经文与波斯机关术结合的产物,血母只能暂时操控,却无法根除其中的镇邪之力。
笛声陡然转急,如金戈铁马般直冲云霄。七具青铜骨架突然剧烈震颤,胸口位置竟同时浮现出圣火令的印记。孤鸿子抓住这瞬间机会,将三枚圣火令同时召回,令牌在空中划出三道流光,精准地嵌入骨架胸口的印记中。
“轰隆——”
三声巨响过后,青铜骨架表面的黑血尽数蒸发,露出下面泛着青光的合金躯体。它们齐齐转向血神冢崩塌的方向,做出叩拜的姿态,随后化作七道流光冲天而起,竟融入了北斗七星的光辉之中。
骨笛声戛然而止。孤鸿子按住胸口剧烈咳嗽,嘴角溢出的血沫里,混着几点黑红色的蛊虫残骸。冰棱剑落在脚边,剑身“静玄”二字的红光已弱如萤火,显然玉衡的剑意也消耗过度。
“它们...消散了?”清璃揉着发麻的手腕,看着空中渐渐隐去的星光,仍有些不敢相信。
“是阳教主的后手。”孤鸿子捡起冰棱剑,指尖抚过剑脊时,突然摸到一处细微的刻痕,像是新添的,“他在骨架里藏了‘归元咒’,圣火令归位就能触发,让傀儡回归天地灵气。”
霍青桐突然指向谷口西侧的密林:“那笛声...还在响。”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密林深处的树冠上,不知何时站着个穿波斯服饰的女子。她手中也握着支白骨长笛,脸上蒙着层黑纱,露出的眼睛竟与血母肉瘤上的眼睛一模一样。
“是波斯总教的圣女。”霍青桐的声音带着寒意,“密信里说,历代圣女都要修习‘血神大法’,能以精血饲养蚀心蛊...”
女子似乎察觉到他们的注视,突然抬起头,黑纱下的嘴角勾起抹诡异的弧度。她手中的骨笛再次响起,这次的旋律却像情人低语,听得人眼皮发沉。孤鸿子右臂的血色纹路又开始蠕动,这次的速度比之前更快,竟直接冲破了星辰之力的束缚。
“不好!她在催蛊!”清璃软鞭一振就要冲过去,却被孤鸿子伸手拦住。
“别冲动。”孤鸿子的声音异常平静,他看着那女子脚下的地面,那里的落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她站的位置,是当年范遥离开明教时种下的‘相思树’...这不是巧合。”
冰棱剑突然在他手中剧烈震颤,剑身映出的密林深处,隐约有无数黑影正在移动。那些黑影速度极快,踏过的地方只留下串串血足印,竟与血神冢里的蛊虫足迹一模一样。
孤鸿子握紧双剑,三色光盾在身前缓缓旋转。他知道,真正的杀局,此刻才刚刚展开。那波斯圣女绝不是来送死的,她敢孤身出现在这里,必然还有更可怕的后手——或许,是能彻底激活他体内蚀心蛊的东西。
风又开始转向,带着密林深处的血腥味扑过来。孤鸿子低头看向右臂,那道血色纹路已爬到肘弯,范遥的面容在皮肤下清晰可见,嘴角似乎还带着抹嘲讽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