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安官“灰烬”的意念冰冷而直接,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在这死寂的维护通道中回荡。他身后两名护卫虽然沉默,但那股凝练的、与这片死寂空间融为一体的气息,表明他们同样是身经百战的战士。
姜狱心神电转。交出卡兰多尔的遗物(主要是那已不存在的星核和航行日志信息)是表明诚意的一部分,但如何解释自身来历和法则来源,则关乎他们能否在此地立足,甚至能否安全离开。
他不能暴露仙界的身份,那在“秩序之外”的来客眼中,可能等同于“敌人”。镇狱魔体的本质同样敏感。唯一能借用的,便是那玄之又玄的“万象母鼎”。
姜狱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依言,以神念将卡兰多尔日志中关于遭遇熵增兽、最终迷失的片段信息,以及那枚星核已与雪漓融合、无法取出的现状,传递了过去。同时,他轻轻托起怀中雪漓,让她那稳定燃烧、内蕴星云的瑰丽魂火清晰地展现在对方面前。
“我们来自一个……正在崩坏的世界边缘。”姜狱斟酌着词句,神念传递的信息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沉重,“为躲避某种‘秩序’的彻底清算,我们被迫遁入这片‘终末之海’(归墟)。卡兰多尔先生的遗物指引我们来到了这里。”
他刻意将仙界描述为“秩序清算”,将自己定位为逃亡者,这能一定程度上博取这些可能同样在躲避灾难的“遗民”的同情。
“至于我们身上的法则……”姜狱略微展示了一丝肾藏玄黑之气,那深邃的、仿佛能容纳万物终结的气息,与这片死寂空间隐隐共鸣,“我们在逃亡途中,于一处古老的遗迹中,意外触碰并融合了一丝……‘原初熔炉’(万象母鼎)的残韵。这改变了我们的力量本质,也让我们得以在‘终末之海’中艰难存活。”
这个解释半真半假。真的在于,他确实得到了万象母鼎残骸的传承;假的在于,他模糊了获得传承的方式和自身原本的根基。将一切归咎于“意外”和“熔炉残韵”,既能解释他力量的特殊性,又能避免深究其来历,同时点出“万象母鼎”,试探对方的反应。
果然,当“原初熔炉”这个词通过神念传递过去时,姜狱清晰地捕捉到,包括灰烬在内的三名星灵遗民,那冰冷的意念波动都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尽管他们外表的防护服没有丝毫颤动,但精神的震动无法完全掩饰。
“……原初熔炉的……残韵?”灰烬的意念重复了一遍,冰冷中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似乎是……震惊,以及一丝潜藏的狂热?“详细描述你接触的‘遗迹’特征,以及‘残韵’的具体表现。”
姜狱心中一定,知道自己赌对了。万象母鼎(原初熔炉)对这些星灵遗民而言,同样是至高无上的目标或禁忌。
他不能描述古殿细节,那可能暴露玄狱先辈的存在。他只能根据对残鼎道韵的理解,模糊地描述了一种“熔炼万法、重定秩序”的宏大感受,并重点提及了那枚“启”字令牌(他并未展示实物,只说是遗迹的信物)带来的引导。
灰烬沉默了,面甲后的目光似乎在姜狱和雪漓身上来回扫视,尤其是雪漓那融合了星核、又带着一丝母鼎道韵的魂火,显然超出了他们的常规认知。
良久,灰烬的意念再次传来,冰冷稍减,但警惕依旧:
“信息已记录。卡兰多尔探索员的最后信息具有重要价值。你们的情况……特殊。”
“根据协议,你们有权获得临时庇护,但必须接受监管,并配合研究。跟我来,带你们去临时居留区。不要有任何多余举动,这里的每一寸结构都连接着防御系统,足以湮灭任何试图扰乱‘沉寂’的存在。”
他没有再追问,但姜狱知道,这绝不意味着信任。所谓的“配合研究”,恐怕就是对他身上“母鼎残韵”的探究。
灰烬转身,带着两名护卫,向着平台深处一个更加隐蔽的通道走去。姜狱抱着雪漓,默默跟上。
穿过几条错综复杂、布满各种废弃管道和休眠状态仪器的通道,他们来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区域。这里像是一个建立在巨大管道内部的小型居住舱集群,数十个标准化的银灰色舱室如同蜂巢般镶嵌在弧形的墙壁上。一些同样穿着防护服、但制式略有不同的星灵遗民在有限的公共区域活动,看到灰烬带着姜狱这两个“陌生人”到来,都投来了冰冷而好奇的“目光”。
这里的光线依旧昏暗,空气冰冷,弥漫着一种压抑的、苟延残喘的氛围。这就是“方舟·希望之光”的现状?一个在归墟死寂中勉强维持的避难所?
灰烬将姜狱带到一个空闲的舱室前,舱门无声滑开,内部只有最基本的维生设施和一张金属平台。
“这里就是你们的临时居所。活动范围仅限于这个居住单元。所需的基本能量和物质配给会定时送达。”
“等待通知,会有研究员前来对接。”灰烬说完,不再多言,带着护卫转身离开,舱门在姜狱身后关闭,锁死的声音清晰可闻。
姜狱将雪漓小心地安置在金属平台上,自己则盘膝坐在一旁,仔细打量着这个不足十平米的狭小空间。
他尝试将神念延伸出去,却发现舱室墙壁蕴含着某种奇异的力场,能极大阻碍神念穿透,只能模糊感知到外部有限的范围。
他被软禁了。
但姜狱并未慌乱。他感应着肝之神藏内那枚沉寂的混沌源核,以及怀中雪漓稳定而强大的魂火。至少目前,他们是安全的,雪漓的状况也在好转。
这个“方舟”隐藏着太多秘密:星灵联合的过去、他们追寻母鼎的目的、归墟的真相、以及那所谓的“秩序清算”是否与仙界有关……
他需要信息,需要了解这个“盟友”或“潜在敌人”的底细。
或许,那个即将到来的“研究员”,会是一个突破口。
姜狱闭上双眼,开始调息,同时将一部分心神沉入对这片死寂空间法则的感悟中。肾藏玄黑之气在这里异常活跃,他感觉自己对“寂灭”的理解,似乎可以在此地更进一步。
在这座漂浮于归墟深处的星骸之城中,新的博弈,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