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安官“灰烬”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探针,试图剖析姜狱存在的每一个角落。他身后两名守卫的能量武器虽然未曾抬起,但锁定目标的能量场已经让周围的空气(如果这里有空气的话)近乎凝固。
姜狱心神电转。直接对抗绝非明智之举,这座“方舟”残骸依旧散发着令他心悸的危险气息。坦诚,但必须是有选择的坦诚,并展示价值。
他缓缓抬起空着的左手,掌心向上,那枚得自卡兰多尔探索舰的“星核残片”已然耗尽,但其残留的一丝独特空间道韵,与雪漓魂火中稳固的星云波动同源,清晰可见。同时,他小心翼翼地引动了肝之神藏内“混沌源核”的一丝气息——并非其力量,而是其作为“起源奇点”的至高道韵。
“我们无意与‘星灵联合’为敌。”姜狱以神念回应,意念平稳而清晰,“我们来自你们所称的‘秩序之内’,但追寻的,或许是与之相同的目标——超脱与真相。”
他的神念包裹着一小段关于卡兰多尔探索舰最终记录的信息碎片,以及遭遇熵增兽的景象,传递过去。
“卡兰多尔阁下的遗志,是希望后来者能继续走下去,或将其发现带回。我们带来了他的信息,而我们所拥有的……”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怀中雪漓魂火形成的瑰丽星云,以及自身那隐而不发、却与归墟同源又超脱其上的寂灭道韵,“……或许能对你们残存的‘希望之光’,有所助益。”
“灰烬”的面甲没有任何变化,但那股冰冷的意念扫描在接触到混沌源核道韵的瞬间,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波动。那是一种介于“警惕”、“排斥”与“难以置信”之间的复杂情绪。
“……确认信息碎片真实性……与K-73最终日志部分吻合……”
“……检测到高位格‘源点’波动……数据库无完全匹配记录……威胁等级无法界定……”
“……个体能量反应与‘秩序之内’通用谱系偏差率87.3%……接近……‘归墟侧’熵增生命体,但存在根本性秩序差异……”
“灰烬”的意念高速分析着,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姜狱展示出的东西,超出了他预设的应对程序。一个来自秩序世界,却拥有接近归墟力量本质,又带着某种疑似“源点”(可能指万象母鼎或同类事物)气息的存在,是一个巨大的未知变量。
良久,“灰烬”冰冷的意念再次响起,但似乎少了一丝绝对的敌意,多了一丝审慎的考量:
“外来者,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悖论。”
“‘方舟’已沉寂十七个标准纪元周期,我们是被遗忘的残渣,遵循最后的协议苟延残喘。你的‘助益’,对我们而言,可能是希望,也可能是加速毁灭的催化剂。”
“卡兰多尔的信息,按照协议,应交由‘织法者’归档。你们,随我来。再次警告: 脱离引导路径,或做出任何被视为敌对的行为,协议将授权我们使用‘概念剥离’武器。”
“灰烬”说完,转身走向平台深处的一扇布满复杂纹路的金属大门。两名守卫一左一右,示意姜狱跟上。
概念剥离武器……姜狱心中一凛。这星灵文明的科技(或者说对法则的应用)果然诡异而强大,直接针对“存在”的概念本身。
他抱着雪漓,跟在“灰烬”身后,穿过那扇无声滑开的大门。
门后是一条更加宽阔的通道,两侧墙壁上不再是冰冷的管道,而是镶嵌着无数细小的、如同神经网络般的发光纤维,它们如同有生命般微微脉动,将能量和信息输送到方舟深处。偶尔能看到一些类似维修机器人残骸的东西静止在角落,身上覆盖着厚厚的尘埃。
这里的死寂中,多了一丝微弱的“活性”。
通道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大厅中央,悬浮着一个由无数光丝缠绕而成的、不断变幻形态的光茧。光茧周围,连接着数以千计的能量导管,如同脐带,链接着大厅四周那些布满复杂符文的控制台。一些穿着与“灰烬”类似、但服饰上纹路更加繁复的身影,正沉默地站在控制台前,他们的意念如同无形的溪流,汇入中央的光茧。
这里,似乎是这座死亡方舟的某个仍在运作的“心脏”或“大脑”节点。
“织法者,‘灰烬’报告。发现来自秩序之内的未知访客,携带K-73探索舰及‘逐光者’卡兰多尔的最后信息。访客个体存在高阶悖论特性,申请进行‘深度接触协议’。”“灰烬”对着中央的光茧,以意念恭敬地汇报。
光茧的流转速度微微加快,一个更加古老、更加浩瀚,仿佛由无数个声音叠加而成的意念,如同温暖的潮水般弥漫开来,直接与姜狱的心神对话:
“欢迎……悖论之子……吾乃此区域残存意识的统合体,你可称吾为‘织法者’……”
“吾感知到了……卡兰多尔的悲伤与决绝……也感知到了你怀中……那融合了吾族‘星核’的纯净魂火……更感知到了……你体内那既似‘终末’,又近‘源点’的……矛盾之道……”
这个意念充满了沧桑与疲惫,却没有“灰烬”那样的冰冷,反而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温和与……一丝难以察觉的期待。
“告诉吾,悖论之子……你追寻‘原初熔炉’(万象母鼎),是欲成为新的‘铸星者’,还是……如吾等一般,只为在永恒的寂灭中,寻一缕真实的‘希望之光’?”
织法者的问题,直指核心,超越了简单的身份来历,问的是姜狱的道心与终极目的。
姜狱迎着那浩瀚的意念,没有回避,他的神念坚定而清晰,回荡在大厅之中:
“我非为铸星,亦非仅为寻光。”
“我欲打碎那既定轮回的枷锁,终结这无休止的纪元悲歌。旧有的秩序已然腐朽,无论是‘秩序之内’,还是这片‘终末之海’。”
“若‘原初熔炉’拥有重塑一切的力量,我愿执此重器,非为统治,而为……开辟一个万灵皆可自我超脱的新纪元!”
他的话语,引动了体内的混沌源核与寂灭镇狱力,一股虽不强大,却蕴含着“打破”与“开创”决绝意志的道韵,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这沉寂了万古的大厅中,荡开了涟漪。
织法者的光茧沉默了,流转的光芒仿佛凝固。周围那些控制台前的星灵遗民,也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动作,似乎被这“狂妄”却充满力量的宣言所触动。
良久,织法者的意念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复杂的、仿佛回忆起遥远过往的慨叹:
“打破……轮回……开辟……新纪元……”
“多么熟悉……而又陌生的渴望……在吾等文明鼎盛之时,亦曾有先驱,发出过类似的呐喊……他们,都已成为归墟深处的尘埃,或……化作了‘熵增’的一部分……”
“悖论之子,你的道路,比你所知的更为艰难,也更为……危险。”
“但……或许……正是你这样的变数,才是那万亿分之一的……契机。”
光茧的光芒重新开始流转,变得更加明亮、活跃。
“‘灰烬’,解除一级警戒。授予访客临时‘观察者’权限,开放第七档案库部分非核心数据。”
“悖论之子,姜狱……留下来。告诉吾,你所知晓的‘秩序之内’,以及……你所理解的,‘寂灭’与‘创生’。吾等残存的记录,或许能为你提供一些……被遗忘的碎片。”
一场跨越文明与纪元、关乎宇宙本质的对话,在这死寂的方舟深处,悄然展开。
而姜狱不知道的是,在他与织法者交流的同时,在方舟某个更深、更黑暗的废弃区域,一双双因为感知到“混沌源核”与“外来者”气息而缓缓睁开的、充满了疯狂与贪婪的暗红色眼睛,正悄然注视着能量流向变动的核心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