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号“灰烬”的治安官,其冰冷的意念如同手术刀,精准而毫无感情。他身后的两名护卫虽无声息,但姿态已然表明,任何异动都将迎来雷霆般的打击。
姜狱心神电转。硬抗绝非明智之举,这“方舟”残骸虽破败,但其残留的防御系统依旧能轻易毁灭他脚下的探索舰残骸。展示价值,有限度地合作,是当前的最优解。
他没有犹豫,以神念将卡兰多尔那枚记录着最后日志的棱晶核心(在获取星核时一同收取),以及他自己从日志中解读出的关于“熵增兽群”、“原初熔炉”等关键信息,打包传递了过去。同时,他刻意维持着雪漓魂火中那独特的星核波动,以及自身力量中那丝源自万象母鼎的、超越此界常规的“熔炼”道韵。
“灰烬”伸出覆盖着装甲的手,接过棱晶,将其按在自己手臂的一个接口处。片刻后,那冰冷的意念再次响起,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波动。
“……数据确认。‘逐光者’卡兰多尔的最后记录已归档。他向‘源点’的探索精神,值得铭记。”
他的面甲转向姜狱怀中的雪漓,那黑色的镜面似乎能穿透表象。“……独特的灵魂结构,融合了‘星核’与未知的高维法则……她正在经历本质的跃迁,但过程并不稳定,需要‘静滞力场’的辅助。”
他又看向姜狱。“……至于你,外来者。你的力量核心,与我们所知的任何宇宙常数模型都存在显着偏差。它更接近……‘背景噪音’之外的领域。”
背景噪音之外的领域?姜狱心中一动,是指归墟,还是指……万象母鼎所在的层面?
“我们并无恶意,只为寻找救治她的方法,并探寻归墟……或者说,‘终末之海’的真相。”姜狱选择坦诚部分目的,“我们听闻‘原初熔炉’或许有此能力。”
“灰烬”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评估。最终,他侧身让开通往平台后方一条更加幽深通道的路。“……卡兰多尔的遗泽,以及你们所携带的‘变数’特征,为你们赢得了暂时的居留权。跟我来。不要触碰任何标记为红色的结构,那可能导致不可逆的时空紊乱。”
姜狱抱着雪漓,跟随“灰烬”三人走入通道。通道两侧不时可以看到紧闭的舱门,有些门上的指示灯还闪烁着极其微弱的红光,大部分则彻底暗淡。空气中有一种冰冷的、混合着臭氧和尘埃的味道。
他们来到一个相对完好的舱室,这里似乎是曾经的医疗室或者静修室。“灰烬”激活了房间中央的一个装置,一道柔和的蓝色光幕落下,形成一个稳定的力场。
“……‘静滞力场’,能稳定她的灵魂结构,延缓熵增。将她置于其中。”
姜狱小心地将雪漓放入力场,那瑰丽的星云魂火在力场中缓缓旋转,光芒似乎变得更加内敛和稳定。他松了口气,向“灰烬”微微颔首致谢。
“……不必。这只是对卡兰多尔未尽职责的延续。”“灰烬”的意念依旧冰冷,但似乎少了一丝最初的绝对排斥。“你们可以在此休息。不要随意离开这个区域。我需要向‘执政官’汇报你们的存在。”
说完,他带着两名护卫转身离开,舱门无声滑闭。
姜狱没有放松警惕,他仔细检查了整个舱室,确认没有监控或危险后,才盘膝坐下,一边调息恢复,一边消化着方才的见闻。
“星灵联合”、“方舟·希望之光”、“终末避难协议”、“背景噪音之外的领域”……这些词汇指向一个高度发达、却同样在末日中挣扎的文明。他们似乎也在追寻超脱,而“原初熔炉”(万象母鼎)是他们,乃至更多纪元文明共同的目标。
不久后,舱门再次滑开。只有“灰烬”一人返回。他手中拿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类似数据板的装置。
“……执政官授权,允许你访问部分非敏感历史档案,以理解我们的现状,以及……我们为何对‘外来者’如此警惕。”
他将数据板递给姜狱。姜狱接过,神念沉入其中。
刹那间,海量的信息以图像和意念流的形式涌入他的脑海——
他“看”到了一个辉煌到极致的星际文明,“星灵联合”,他们的疆域横跨无数星系,利用恒星作为能源,建造环绕黑洞的超级计算机,其个体生命与机械完美融合,拥有近乎永恒的生命。
他“看”到了灾难的降临。并非战争,而是宇宙层面的“法则潮汐”退去,一种被称为“大寂灭”的现象开始蔓延,宇宙的熵增速度急剧加快,万物走向热寂的过程被无限缩短。星辰提前熄灭,空间失去活性,法则本身开始“死亡”。归墟,或者说“终末之海”,正是这“大寂灭”的最终体现和源头。
他“看”到了“星灵联合”倾尽所有,建造了这艘名为“希望之光”的方舟,承载着文明的火种,试图驶向传说中能逆转熵增、重定法则的“原初熔炉”,寻求一线生机。
他“看”到了方舟在归墟中艰难航行,不断被“熵增兽”(他们称之为“寂灭衍生物”)攻击,资源枯竭,系统损坏,成员在绝望中一个个陷入永恒的“静滞”或自我分解。
最后的记录,定格在方舟动力核心严重受损,被迫脱离主航道,漂流到这片死寂区域,陷入近乎永恒的沉睡。只有最低限度的维护系统和少数像“灰烬”这样的“守护者”还在按照既定程序,维持着方舟最后的存在。
数据的最后,是一段充满悲怆与不甘的总结:
“……我们错误估计了‘终末之海’的尺度与危险性。‘原初熔炉’的信号缥缈难寻。”
“……方舟已成棺椁,我们是守墓人。”
“……后来者,若你收到此信息,请铭记:宇宙并非永恒,秩序终将崩坏。唯有无尽的探索与抗争,才是生命存在的意义……”
姜狱缓缓睁开眼,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
仙界的压迫,龙族的悲壮,镇狱先辈的坚守,星灵文明的挣扎……这无尽的轮回,这万千纪元文明的飞蛾扑火,其目标都指向同一个——对抗这笼罩诸天万界的、名为“寂灭”的终极命运!
而万象母鼎,便是那唯一的,或许也是最后的希望之火。
他的道路,不知不觉间,已与这无数先驱的足迹重合。
就在这时,数据板突然接收到一段来自“灰烬”的紧急通讯,其意念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急促: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寂灭衍生物’(熵增兽)群正在靠近这片死寂区!它们……似乎被某种东西吸引而来!是你们……还是……”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整个方舟残骸内部,响起的凄厉而冰冷的警报声!
“呜——!!!”
与此同时,姜狱感受到,静滞力场中雪漓的魂火,那团瑰丽的星云,突然不受控制地加速旋转起来,散发出的空间波动陡然增强了数倍,仿佛一颗突然被点亮的灯塔!
吸引熵增兽的,不是别人,正是雪漓魂火中,那枚刚刚融合的“星核残片”散发出的、与这片死寂格格不入的“活性”与“秩序”!
危机,以远超预料的方式,骤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