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安官“灰烬”的意念冰冷而直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身后的两名守卫虽无声息,但姜狱能感觉到他们防护服下能量核心的微微嗡鸣,那是随时准备发动攻击的预兆。
姜狱心神电转。硬拼绝非明智之举,这座“方舟”残骸虽破败,但依旧能运转警戒系统和空间跃迁引导,其底蕴深不可测。他需要展现价值,而非威胁。
他先是小心地将怀中魂火已化为瑰丽星云的雪漓,以一股柔和的寂灭镇狱力托浮在身边,示意自己并无敌意。随后,他取出了那枚来自卡兰多尔的、记录着航行日志的暗蓝色棱晶(信息载体部分),以及那柄断裂的、锈迹斑斑的佩剑。
“这是‘逐光者’卡兰多尔的遗物。”姜狱以神念传递信息,同时刻意引动雪漓魂火中那属于星核的独特波动,以及自身力量中蕴含的那一丝万象母鼎的“熔炼”道韵。“我们在一艘代号K-73的探索舰残骸中发现了他,他留下了关于寻找‘原初熔炉’以及遭遇‘熵增兽群’的最后记录。”
棱晶和断剑被一股无形的力场牵引,飞向治安官灰烬。他伸出手,覆盖着金属手套的手指触碰棱晶,面甲上数据流飞速闪过。片刻的沉默后,他那冰冷的意念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确认信息。卡兰多尔,第七勘探团成员,于第7401周期失联。他的数据……很有价值。”灰烬收起遗物,黑色的面甲再次转向姜狱,审视的意味更浓。“那么,未知的存在,你和你同伴的力量本质,与‘星灵’迥异,也不同于我们数据库记载的任何已知‘秩序之外’文明。解释。”
压力并未解除,反而转向了更本质的探究。
姜狱知道无法完全隐瞒,但也无需和盘托出。他斟酌着词句:“我们来自一个……被‘秩序’笼罩并试图扼杀‘变数’的世界。我的力量,源于寂灭与镇压,旨在打破枷锁。而她……”他看了一眼雪漓的魂火星云,“她的本质更接近‘起源’与‘众生’。我们深入此地,是为了寻找传说中的‘万象母鼎’,寻求超脱与……复苏之法。”
他刻意点出“打破枷锁”和“万象母鼎”(原初熔炉),旨在与这些可能同样在反抗某种秩序的“星灵遗民”找到共鸣点。
“打破枷锁……万象母鼎……”灰烬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意念中首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那是一种混合着嘲讽、悲哀与一丝希冀的复杂情绪。“又一个追寻‘熔炉’的飞蛾……你们可知,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传说,我们失去了多少?卡兰多尔,只是其中之一。”
他抬起手,指向周围死寂的金属墙壁:“而‘方舟·希望之光’,我们最后的避难所,也已在‘终末寂静’中漂泊了无数周期,能源枯竭,系统崩坏,只能在永恒的消亡边缘缓慢沉眠。”
姜狱心中一动,抓住了关键:“能源枯竭?”
“是的。”灰烬的意念带着深深的疲惫,“维持最低限度的生存屏障、核心数据库、以及像刚才那样的基础警戒系统,都在不断消耗方舟最后的‘静滞能源’。我们无法修复,无法探索,甚至无法……离开这个棺材。外面的‘死寂航道’,是所有能量的坟墓。”
他看向姜狱,黑色的面甲仿佛能穿透灵魂:“你身上那种‘熔炼’万法的气息……虽然微弱,但位阶极高。或许……你能做到我们做不到的事情。”
就在这时,整个平台,不,是整个方舟残骸,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如同垂死病人痉挛般的震动!
“呜——!!!”
尖锐而急促的警报声(并非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的灵能警报)在所有人脑海中响起!平台上的灯光瞬间变为刺目的红色,疯狂闪烁!
“警告!核心能源室屏障失效度达到临界点97%!‘静滞力场’即将全面崩溃!”
“重复!核心能源室……”
灰烬和他的守卫身形剧震!
“该死!偏偏是这个时候!”灰烬的意念充满了焦急与绝望,“那些该死的‘熵寂尘埃’侵蚀速度加快了!”
他猛地看向姜狱,冰冷的意念中带着一丝最后的、近乎赌博的决绝:“外来者!你说你在寻找希望,展现你的价值!核心能源室就在下面!如果你能延缓,哪怕只是延缓静滞力场的崩溃,你就是‘方舟’的客人!否则……我们一起为这座坟墓陪葬!”
根本不给姜狱选择的机会,或者说,局势已没有选择的余地。一旦那个什么“静滞力场”崩溃,听名字就知道绝非好事,很可能意味着整个方舟残骸的彻底死亡,他们也将被困死在这片死寂航道的尽头。
“带路!”姜狱毫不犹豫,一把抱起雪漓,周身寂灭镇狱力鼓荡,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灰烬也不再废话,转身化作一道灰色的流光,向着平台下方一个突然打开的垂直通道疾驰而去。姜狱紧随其后。
通道深不见底,四周是不断闪烁的红色警报和剧烈震动的舱壁。越是向下,空气中那股能量枯竭的“死寂”感就越是浓郁,同时还夹杂着一种……仿佛能冻结灵魂本源的极寒。
终于,他们冲出了通道,来到一个无比广阔、令人震撼的空间。
这里仿佛是方舟的心脏部位。一个巨大无比的、由无数透明管道和晶格结构组成的球形装置悬浮在中央,但此刻,它内部原本应该流淌的、如同星河般璀璨的能量流,已经变得黯淡无光,几乎停滞。
而在球形装置的外壁,附着着一层厚厚的、不断蠕动、增殖的灰色物质!它们如同有生命的苔藓,又像是凝固的灰尘,正不断侵蚀、分解着构成装置的能量管道与晶格!正是这种灰色物质,散发出那种极致的“死寂”与“冻结”气息!
熵寂尘埃! 归墟死寂本源的具象化产物!
球形装置的表面,已经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苍白色的静滞力场光芒在这些灰色物质的侵蚀下明灭不定,岌岌可危!
“就是它们!我们所有的能量净化手段都对它们无效!它们会吞噬一切有序能量,转化为绝对的死寂!”灰烬的意念带着绝望。
姜狱凝视着那不断增殖的熵寂尘埃,感受着其中那令万物归寂的法则力量。寂灭镇狱力在体内自发运转,竟隐隐传来一种……渴望?
他明白了。
他的寂灭镇狱力,本质上也带着“终结”与“吞噬”的属性,与这熵寂尘埃可算是“同源”但“不同道”。他的力量,更具“主动性”和“侵略性”,而这尘埃,则是被动的、弥漫的“消亡”。
或许……他的力量,可以“吞噬”这些尘埃?
“我试试!”
姜狱将雪漓安置在相对安全的入口处,布下结界。随即,他纵身飞向那巨大的能源核心,在灰烬等人紧张的“注视”下,来到了熵寂尘埃最浓郁的区域。
他伸出手,没有动用肺藏肃杀,也没有动用肾藏玄黑,而是全力运转最本源的寂灭镇狱力,化作一道苍灰色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漩涡,缓缓按向那不断蠕动的灰色物质!
“嗤……”
当寂灭漩涡触碰到熵寂尘埃的瞬间,一股极其冰冷的、仿佛能冻结思维本源的抗拒感传来!那灰色物质试图反过来“冻结”和“消亡”他的力量!
但下一刻,寂灭镇狱力霸道的“吞噬”与“镇压”特性轰然爆发!
苍灰色漩涡如同磨盘,开始强行碾磨、撕扯那些灰色物质!不再是简单的能量对抗,而是法则层面的相互侵蚀与吞噬!
灰色物质在消融,被转化为最精纯的、不含任何属性的寂灭本源,融入姜狱的体内!而姜狱的寂灭镇狱力,在吞噬这些同源而异质的能量后,竟然变得更加凝练,甚至带上了一丝“绝对死寂”的意蕴!
有效!而且大补!
姜狱精神大振,全力催动功法,苍灰色漩涡不断扩大,所过之处,熵寂尘埃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
能源核心球形装置上,被覆盖的区域重新露出原本的结构,那濒临崩溃的静滞力场,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稳定、增强了一丝!
“有……有效!”一名守卫忍不住发出难以置信的意念波动。
灰烬死死盯着姜狱的身影,黑色的面甲下,不知是何等表情。
然而,就在姜狱清理了将近十分之一区域的尘埃,感觉自身力量愈发充盈,甚至触碰到了下一神藏的壁垒时——
异变再生!
能源核心的最深处,那最为黯淡的区域,一股更加庞大、更加精纯、仿佛沉淀了万古死寂的灰色能量,似乎被外界的动静惊醒,猛地苏醒过来!
一股比外面那些熵增兽更加冰冷、更加纯粹的“终结”意志,如同潮水般从核心深处涌出,瞬间锁定了正在“进食”的姜狱!
那不是生物,而是……熵寂尘埃的聚合体,或者说,是这片死寂航道孕育出的……“寂灭之灵”?
姜狱的动作瞬间僵住,一股致命的危机感笼罩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