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
无止境的下坠。
周遭不再是浓郁的魂雾,而是化不开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绝对黑暗。唯有手中那枚暗金色的龙骨引路符,散发着微弱却坚定的光芒,如同黑夜中唯一的星辰,指引着方向。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不,那并非普通的风,而是空间碎片刮过的嘶鸣,是时间乱流流淌的呜咽。若非有引路符散发的龙威形成一层薄薄的光膜护住周身,姜狱毫不怀疑自己会在瞬间被这混乱的时空之力撕成碎片。
他紧紧抱着雪漓,将寂灭镇狱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她体内的护魂结界,同时全力运转功法,贪婪地吸收着周遭那精纯至极、却狂暴无比的龙煞死气。这些足以让寻常仙台大能瞬间骨消神灭的恐怖能量,对于身负镇狱魔体的他而言,却是大补之物。刚刚洞开的肝之神藏,如同无底洞般疯狂吞吐,将其炼化为精纯的寂灭镇狱力。
不知下坠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
突然,手中的引路符轻轻一震,光芒变得温顺而稳定。前方无尽的黑暗中,隐约出现了一点微光。
“到了。”
姜狱精神一振,调整身形,朝着那点微光疾驰而去。
光芒在眼前迅速放大,最终化为一个巨大的、如同水幕般的空间门户。门户的另一侧,景象光怪陆离,隐约可见连绵的山脉轮廓,但那山脉,似乎是……森白的骨骼!
他毫不犹豫,一步踏出!
“嗡——”
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的水膜,周遭的压力骤然一轻。脚踏实地之感传来,他已然站在了一片全新的天地。
眼前所见,让早已见惯大场面的姜狱,也为之深深震撼。
天,是暗红色的,如同凝固的血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无数破碎的法则符文如同极光般在天空流淌、湮灭。
地,是望不到尽头的骨海。
并非寻常的骸骨,而是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龙骸!真龙、天龙、蟠龙、应龙……无数只在太古传说中存在的龙族,它们的遗骸在此地堆积成山,绵延成脉。有些骨骼洁白如玉,散发着淡淡威压;有些则漆黑如墨,缠绕着不祥的诅咒;更有一些呈现出诡异的晶化状态,内里仿佛封印着某种力量。
空气中弥漫着沉重、悲怆、不甘的龙威,混合着万古不散的寂灭气息。这里的灵气浓郁到化为实质的雾气,但其性质却极端狂暴,蕴含着龙族临死前的怨念与煞气,寻常修士吸上一口,恐怕立刻就会爆体而亡,或神智癫狂。
“好一处龙族葬地,寂灭之源!”姜狱深吸一口气,只觉得体内的寂灭镇狱力前所未有的活跃,甚至发出了欢愉的嗡鸣。此地,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修炼圣地!
根据引路符传来的最后信息,以及源核那愈发清晰的悸动,他所求之物,就在这片骨海的最深处。
没有迟疑,他抱着雪漓,迈步踏入这片沉寂了不知多少纪元的龙族坟场。
脚下是咔嚓作响的龙骨,每一步都仿佛惊扰了无数沉眠的英魂。四周寂静得可怕,但那寂静之下,却潜藏着令人心悸的危险。
行不过百里,异变陡生!
“吼——!”
身旁一座由数百具龙骸堆积的小山中,一具浑身缠绕着黑红色煞气的骨龙猛地“复活”,眼窝中燃起猩红的魂火,带着滔天怨气,一爪向他撕来!这一爪之力,竟堪比外界化龙秘境的高手!
姜狱目光一冷,不闪不避,并指如刀,随意一挥。
一道苍灰色的寂灭刀罡掠过。
那煞气骨龙前冲的动作瞬间僵住,随即,构成它躯体的龙骨与煞气如同风沙般消散,眼窝中的魂火也被瞬间吞噬,化为精纯能量融入姜狱体内。
“果然,此地沉寂的龙魂残念,受龙煞侵蚀,已化为只知杀戮的龙煞魔骸。”
他继续前行,遭遇的袭击越来越多。有时是单个强大的魔骸,有时是成群结队的骨龙幽灵。它们的实力参差不齐,从道宫秘境到仙台秘境不等,但无一例外,都充斥着毁灭一切的疯狂意念。
姜狱来者不拒,寂灭镇狱力运转到极致,如同行走在人世间的死亡主宰,所过之处,魔骸纷纷崩解,化为他成长的资粮。他的气息在杀戮与吞噬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发深沉浩瀚。
连续跋涉与战斗了三日,深入骨海不知多少万里。沿途,他也发现了一些残破的古老遗迹,似乎是更早纪元探索者留下的营地,但都已彻底腐朽,只留下些许痕迹。
终于,在穿越一片由无数巨大龙首骸骨形成的“峡谷”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巨大的盆地,盆地中央,并非堆积的骸骨,而是一座巍峨耸立的祭坛!
祭坛通体由一种暗金色的神秘金属铸就,斑驳古老,其上雕刻着无数繁复无比的龙纹,那些龙纹并非装饰,而是在缓缓游动,仿佛活物!祭坛四周,矗立着九根巨大的石柱,每根石柱顶端,都禁锢着一具缩小了无数倍、但气息却恐怖到让姜狱都感到心悸的龙骨!这九具龙骨颜色各异,分别对应着某种本源之力,它们共同构成了一个玄奥无比的阵法,镇压着祭坛的中心。
而在祭坛中心,悬浮着一物。
那是一枚拳头大小、不规则的多面晶体,通体呈现出混沌的色彩,内部仿佛有无数世界在生灭,亿万法则在交织。它缓缓旋转着,散发出一种“起源”与“终结”并存的道韵。
源核!而且,是远比雪漓体内那枚更完整、更强大的源核!
姜狱怀中的雪漓,似乎感应到了同源的气息,魂火微微跳动了一下。
然而,就在姜狱目光锁定那源核的瞬间——
“轰!!!”
一股凌驾于万物之上,冷漠、威严、充满无上压迫感的神念,如同九天银河倾泻,骤然降临这片盆地!
祭坛上方的空间被强行撕裂,一道模糊不清、被无数秩序神链环绕的金色身影,跨越无尽时空,投射下一道蕴含着其无上意志的法旨虚影!
那法旨之上,只有一个字,却仿佛蕴含着诸天万界的重量,压得整个龙骨渊的法则都在哀鸣:
“镇!”
声如天道敕令,言出法随!
整个盆地的空间瞬间凝固,时间仿佛停止流动。无穷无尽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要将姜狱连同他怀中的雪漓,彻底镇压、碾碎!
仙界至尊的意志,竟早已在此布下陷阱!
姜狱浑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寂灭镇狱力自主爆发到极致,在体表形成苍白色的烈焰对抗这股压力,但他依旧感觉如同背负着整个青天,寸步难行,连思维都变得迟滞。
这是他出道以来,面临的最恐怖、最绝望的境地!直面仙界至尊的一缕意志!
金色的法旨虚影光芒大盛,“镇”字缓缓旋转,如同磨盘,要将他的一切磨灭。
生死一线间!
姜狱眼中爆发出疯狂与不屈的光芒,肝之神藏轰鸣,刚刚吞噬的无数龙煞死气与龙魂残念在体内疯狂燃烧。
“吼——!”
他仰天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竟带着几分龙泣峡中那万古龙吟的悲怆与决绝!
“我身即狱,何惧天威!”
“给我——开!”
他竟抱着雪漓,顶着那足以镇杀仙台秘境的恐怖压力,一步,一步,朝着祭坛中心的那枚源核,艰难却坚定地,迈出了脚步!
脚下的龙骨,在他每一步落下时,都轰然炸裂!
他的七窍开始渗出鲜血,体表的寂灭烈焰明灭不定。
但他的脊梁,挺得笔直!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枚混沌源核!
与此同时,他怀中的雪漓,那微弱的魂火,似乎感受到了姜狱那撼天动地的意志,以及前方源核的呼唤,骤然间,爆发出了一抹微弱却无比纯粹的……清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