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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

更深的夜,子时已过,万籁俱寂。杭州城陷入了沉睡,唯有打更人沙哑的梆子声偶尔从极远处传来,更衬出这无边寂静。两条如鬼魅般纤细矫健的身影,在狭窄、潮湿、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巷弄里极速穿梭。他们的脚尖轻点湿滑的青石板,落地无声,如同暗夜中滑行的灵猫,展现出超凡的轻功和对身体的完美控制。冰冷的夜雾弥漫在巷中,浸湿了他们的夜行衣,使之更紧密地贴合在身上,勾勒出流畅的线条。他们脸上蒙着材质特殊的黑纱,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依旧锐利如鹰隼、闪烁着警惕寒光的眼睛,如同最耐心的猎手,在无尽的黑暗中搜寻着那狡猾猎物的踪迹。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腐烂垃圾的酸臭,以及一丝若有若无、被夜风送来的、属于鼠类的特殊腥臊气。这气味如同指路的灯塔,引导着追踪者。

就在他们经过一个堆满破旧箩筐和废弃家具的转角,前方不远处,一个穿着油腻破旧道袍、身形矮小猥琐的身影正悠然自得地晃悠着,嘴里似乎还哼着荒腔走板的小曲,对身后逼近的、如同实质般的杀意浑然未觉。他甚至停下来,在一个墙角根处随意滋了一泡尿,嘴里嘟囔着:“哼,断老子财路…等着瞧…”

后方阴影中,两人交换了一个冰冷决绝的眼神,气息收敛到极致,仿佛连心跳都已停止,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铁,如同两张拉满的强弓,即将射出致命一击——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暴起发难的最后一刹,前方那哼唱着的鼠妖道人仿佛背后生眼,哼唱声戛然而止!他猛地停下脚步,侧耳倾听,那双绿豆大的眼睛在黑暗中滴溜溜乱转,鼻子在空中用力嗅了嗅,脸色骤然一变,露出极度惊恐的神色!下一刻,他竟如同被滚水烫到,怪叫一声,毫不犹豫,一个狼狈的懒驴打滚窜向前方巷口,然后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拔腿就跑,速度奇快,慌不择路!

“追!他察觉了!”

一声压得极低的清叱从黑纱后传出,带着一丝懊恼和更强的决意。两条身影不再掩饰,瞬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如两道离弦之箭般撕裂夜色,疾追而去!衣袂破风声此刻变得清晰可闻。

三人在迷宫般错综复杂、污水横流的狭窄巷道里上演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死亡追逐。那鼠妖对这片城区的每一个狗洞、每一处矮墙都极为熟悉,专挑那些刁钻难行、堆满杂物的岔路,时而钻胯下,时而翻矮墙,试图甩掉追兵。急促的喘息声、杂乱的脚步声、以及偶尔碰倒杂物的哐当声,打破了夜的死寂。

最终,鼠妖一个急转弯,冲出了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窄巷,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条尚有几家晚归店铺挂着灯笼、还未完全沉寂的大街!昏黄的灯光映照着他惨白流汗的脸。他仓惶回头一瞥,眼中尽是绝望,随即如同溺水者看到稻草,毫不犹豫地朝着大街前方那数条更显黑暗、如同巨兽开口般的巷子中的一条扎了进去。

身后两人如影随形,紧随其后冲出巷口。面对前方好几个黑黢黢、不知通向何处的入口,以及空气中瞬间变得纷杂难以捕捉的气味,他们的脚步不由得一顿,目光急速扫视。

就在这时,左侧的一条深巷里突然传出一阵极度惊恐的、非人的尖叫声,以及某种沉重生物奔跑、猛烈撞击墙壁、瓦砾落地的可怕声响!那声音充满了暴虐和毁灭的气息!

两人反应极快,立刻向后疾退,身形一闪,便如同融入水墨般完美地隐入了街边一的浓郁阴影之中,连呼吸都几乎屏住。

只见方才逃进去的那鼠妖,此刻竟面无人色、连滚带爬、道冠歪斜地从那条巷子里倒逃出来,仿佛后面有来自地狱的厉鬼索命!他的一条胳膊以诡异的角度弯曲着,显然已经折断。而他身后,一只体型硕大无比、肌肉虬结、眼中燃烧着凶戾金光的狰狞异兽,正低吼着扑跃而出!那异兽形似狮又似犬,獠牙外翻,涎水滴落在地竟发出“嗤嗤”的轻响,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金色的残影!那异兽猛地人立而起,一只覆盖着淡淡金毛、利爪森然的巨爪以泰山压顶之势,带着恶风,狠狠地将鼠妖拍倒在地,死死摁住!石板地面都微微震颤了一下。

鼠妖被压得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口中溢出血沫,几乎背过气去,只能徒劳地挥舞着完好的那只手。

这时,一个沉稳而极具压迫感的脚步声从异兽窜出的巷子里响起。身着白色僧衣、手持九环锡杖的法海,缓缓踱步而出。月光照在他平静无波、宝相庄严的脸上,眼神却如古井深潭,冰冷彻骨,不含一丝一毫的怜悯。那异兽一只巨爪踩着鼠妖,周身开始散发出越来越耀眼的金色佛光,将其皮毛映照得如同纯金打造。在璀璨夺目的金光中,它的形态开始迅速缩小、变化,最终化作一只神骏非凡、目光炯炯、额间有一点白毫的金毛小犬,但那只看似小巧的爪子依旧蕴含着千钧之力,牢牢地踩在鼠妖背上,令他动弹不得。

那鼠妖见到法海,如同见了阎罗判官,挣扎着昂起头,声音尖利颤抖,带着哭腔拼命辩解:“大和尚!饶命!饶命啊!您明鉴!您昨日追我我就已经告诉你了!库银真不是我盗的!我…我哪有那个本事和胆子!”

“哼,冥顽不灵的孽畜,” 法海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如山岳般不容置疑的威严,“昨日让你侥幸走脱,今日看来,你并无半分悔改之意。不是你盗的,府库重地之内,重重封锁之下,为何偏偏遗落着你这药包?” 他手腕一翻,一个灰扑扑、绣着诡异纹路的药包凭空出现,被他随手一甩,精准地落在鼠妖面前的地上,溅起些许灰尘。

鼠妖如同抓到救命稻草,慌忙用那只完好的手捡起药包,只看了一眼就连连叫屈,磕头如捣蒜:“这…这虽是我的药包不假!但…但这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对!必然是栽赃!大和尚您神通广大,明察秋毫!再查查!必然是另有妖人!我…我可以帮您找!我对杭州城熟!”

“阿弥陀佛。” 法海低诵一声佛号,声音洪钟般震人心魄,“狡辩之辞,贫僧听得多了。我这金毛吼,乃佛前护法灵兽,识得世间一切妖邪鬼魅之气,最善追踪溯源,明辨真伪。它一路循着这药包上残留的、与你妖身同源的那股腥臭污秽之气追踪至此,绝不会错。”

那化作金毛吼的小犬闻言,通人性地低吠一声,似乎在威严地附和主人,同时用那虽变小却依旧锋利的爪子不耐烦地撕扯着鼠妖的道袍,发出“嗤啦”的破裂声,吓得鼠妖哇哇乱叫,双手乱挥:“真不是我!真不是我啊!大和尚您信我!信我啊!!”

鼠妖双手合十,不顾断臂疼痛,拼命作揖,眼中充满了绝望的哀恳,声音颤抖得几乎变调。然而法海只是挥了挥僧袖,语气依旧毫无波澜,却带着最终的、不容更改的审判意味:“世间巧言令色之徒众多,妖孽尤甚。巧舌如簧,更改不了你身为妖物的事实。无论库银是否为你所盗,你一介妖物,阴气浊体,潜藏于这繁华人间帝都,本身便非祥兆,必有图谋。是妖,便当诛灭,以净尘世,还天地清明。”

躲在酒桶后浓郁阴影中的两人听到法海这番毫不留情、斩尽杀绝的话语,脸上都控制不住地露出惊愕与愤怒交织的神情。小青的手猛地握紧了拳,指节发白。

法海不再多言,单手竖起,已然掐起一个玄奥的降妖佛印,指尖泛起纯正而危险的金色毫芒,就要对着鼠妖的头顶灵台打下!

那鼠妖吓得魂飞魄散,求生欲压倒了一切,它猛地以头抢地,随即不顾一切地伸手指向小青和小玄藏匿的方向,声音凄厉得破了音:“大和尚!大和尚!且慢!手下留情!那边!那边阴影里!还有两个!还有两个道行高深、杀人不眨眼的大妖!他们才是祸害!您去灭他们啊!他们才是杭州城最大的不安宁!我…我可以帮您指认!!”

法海闻声,目光如冷电般猛地扫向鼠妖所指的角落!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厚重的阴影!

“哼!”

墙后的小青和小玄知道行迹已露,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无惧与冷冽。两人身影一晃,便如从水墨画中走出般,从容地从阴影中现出身来,与法海遥遥相对。

两拨人马在这寂静的、被月光和零星灯火切割的诡异的街头骤然对峙,空气瞬间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杀气弥漫!

“卑鄙无耻的鼠辈!临死还要反咬一口!” 小青性子最烈,怒斥一声,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率先发难!身形如一道青色闪电疾冲而出,素手一扬,那根翠绿长鞭瞬间幻化而出,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毒蛇出洞,直扫法海面门!

与此同时,小玄的目标却异常明确冷静!他并未直取气势正盛的法海,而是身形一矮,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绕过正面战场,直扑法海身后那只仍在撕咬鼠妖的金毛吼!他的目的很简单——先断其爪牙!

法海面对小青那刁钻凌厉的鞭势,竟不闪不避,只是探出那只未持禅杖的手,快得留下残影,竟精准无比地将呼啸而来的鞭梢抓在手中!触手处只觉一股阴寒妖力试图侵蚀,但他掌心佛光微吐,便将其轻易化解。随即他顺势一扯一甩!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沿着长鞭传来,小青惊呼一声,只觉虎口剧痛,长鞭险些脱手,整个人更是被带得离地飞起,如同断线风筝般重重砸向一旁的墙壁!

但小青身手矫捷非凡,在半空中硬生生拧转身形,足尖在斑驳的墙面上一点,借力卸力,如同青燕回旋,再次疾扑而上,双腿灌注妖力,连环踢出,直取法海胸腹要害,腿风凌厉!

法海身形微侧,僧袍飘动,从容避开这轮猛攻,反手一掌拍出,看似缓慢,却后发先至,蕴含佛门金刚之力,印在小青交叉格挡的手臂上。“嘭!” 一声闷响,小青只觉得一股至阳至刚、无可抗拒的巨力涌来,气血剧烈翻涌,喉头一甜,整个人再次倒飞出去,在地上狼狈地翻滚了好几圈才勉强停下,单膝跪地,剧烈喘息,抬头死死盯住法海,眼中满是震惊与不屈,手臂疼痛欲裂。

而另一边,鼠妖的惨叫戛然而止小玄已如黑色雷霆般赶到!一脚蕴含着恐怖力道,狠狠踹开那只正撕扯得起劲的金毛吼,另一只手如冰冷的铁钳般瞬间扼住了鼠妖的咽喉!那鼠妖眼中最后的惊恐定格,只听“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它的挣扎瞬间停止,四肢无力地抽搐了一下,便彻底软了下去。小玄面色冷峻,眼中毫无波澜,如同丢弃一件垃圾般随手将其尸体甩在地上。那尸身在一阵模糊的扭曲与收缩中,迅速褪去人形,现出原形——一只硕大的、毛色灰白、嘴角溢血、已然僵死的耗子精。

“姐姐!”

小玄解决鼠妖不过瞬息之事,抬头正看见小青被一掌击飞,顿时目眦欲裂!他毫不犹豫,身形再次暴起,周身泛起淡淡的黑色玄光,速度提升到极致,直扑法海后心要害!五指成爪,直掏心窝!

然而,就在他即将得手之际,那只被踹开、在地上翻滚一圈的金毛吼竟低吼着猛冲回来,周身金光大放,一头狠狠撞在小玄腰侧!小玄猝不及防,被这蕴含佛力的撞击打得一个趔趄,气血微涌,攻势顿缓。但他战斗经验极其丰富,反应快极,就势一个灵巧的旋身,巧妙绕到金毛吼身后,眼中寒光一闪,蕴含着强法力的一掌狠狠拍在其背心!

“呜嗷——!” 金毛吼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周身金光剧烈闪烁后骤然爆散,身形急速缩小、虚化,最终“啪嗒” 一声轻响,竟变回了一串乌木念珠,散落在地,光泽黯淡。

就在小玄解决金毛吼的这短短间隙,小青已咬牙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再次悍然跃起,手中长鞭如同狂风暴雨般向着法海连续抽去!鞭影重重,幻化出无数蛇影,破空尖啸,笼罩法海周身大穴!

法海身形在密集的鞭影中如同鬼魅般飘忽闪避,竟悉数躲过。他低诵一声佛号,看准一个细微空隙,再次出手如电,一把抓住了狂暴舞动的鞭身,用力一拽!小青力道远不及他,惊呼一声被拉得向前扑跌,中门大开!

就在法海抬起另一只手,掌心佛光高度凝聚,形成一个金色的“卍”字佛印,带着镇压一切的恐怖威能,即将向小青头顶灵台镇压而下那千钧一发之际——

“嗤!”

一柄由精纯无比的黑“嗤!”

一柄由精纯无比的黑色玄光瞬间凝聚而成的古朴宝剑,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出洞,悄无声息地从法海身侧视觉死角疾刺而来!剑身缠绕着冰冷的寒气,所过之处,空气都仿佛被冻结!

法海绝大部分心神都放在镇压小青之上,待到察觉那凌厉刺骨的剑气时,已稍晚半步!他虽然于箭不容发之际极力扭转身形闪避,但那玄色剑尖仍精准地擦着他的肩胛骨刺过!“噗!” 一声轻响,锋锐的剑芒轻易地刺穿了他的白色僧衣,在他肩头留下一个深可见骨、鲜血淋漓的血洞!至阴至寒的妖力顺着伤口疯狂钻入,试图冻结他的经脉!

呃! 法海猝不及防,闷哼一声,镇压的动作瞬间被打断,掌心那凝聚的“卍”字佛印一阵剧烈波动,随之溃散!一股剧痛和寒气让他整条右臂都感到一阵酸麻。

小玄一击得手,毫不恋战,身形疾退,如同轻烟般掠过,一把捞起因脱力而软倒在地的小青。

“妖孽!安敢伤我!” 法海勃然大怒,僧袍无风自动,雄浑的佛力爆发,瞬间驱散了肩头的部分寒气,便要追击。

小青却趁他因伤痛和惊怒而分神的这刹那间隙,强提最后一口气,手腕猛地一抖,被法海抓住的长鞭如同活物般自行脱落旋转,随即被她再次握住末端,用尽全身力气甩出!“啪!” 一声极其清脆的爆响,长鞭如同绿色的闪电,结结实实地抽在法海猝不及防的胸前,僧衣应声破裂,一道血痕瞬间浮现!

藉此一击产生的反作用力和干扰,小玄已扶稳小青,两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旁边那条水流湍急、漆黑如墨的河道之中,“噗通” 一声,水花微溅,两人的身影瞬间被冰冷的河水吞没,消失不见,只留下圈圈涟漪在月光下迅速扩散开来,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法海按住肩头汩汩流血的伤口,又低头看了看胸前火辣辣作痛的鞭痕,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抬眼望向两人消失的、重归寂静的河面,又环顾着这座被夜色与灯火笼罩的繁华城市,一字一句,声音冰冷地低语,仿佛在宣判:

“杭州城……果真已是妖气弥漫,孽障横行!贫僧誓要扫清妖氛,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

……

几日之后,一年一度的端午佳节如期而至,热烈的节日气氛如同温暖的阳光,暂时冲散了前夜的阴冷与杀机。西湖之上,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炽烈的阳光洒在碧波荡漾的广阔湖面上,反射出无数碎金般跳跃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数十条装饰得五彩斑斓、龙头高昂、旌旗招展的龙舟如同一条条矫健的蛟龙,在湖面上破浪疾驰,鼓声雷动,号子震天,整齐划一的桨叶奋力翻飞间激起千堆雪白的浪花,气势磅礴。

西湖沿岸,人山人海,人头攒动,欢声鼎沸。百姓们扶老携幼,摩肩接踵,挤满了每一寸可以立足的湖岸、石栏、凉亭甚至远处的断桥,欢呼声、呐喊声、加油声、小贩的叫卖声如同滚烫的海啸般此起彼伏,热烈得几乎要将初夏的空气点燃。

在一处视野极佳的临水围栏旁,许仙携着白衣胜雪、浅笑嫣然的小白,一旁是依旧一身碧色衣裙、活力四射的小青和玄衣沉稳、抱臂而立的小玄。许仙兴奋地指着湖面其中一条尤为醒目的龙舟:“快看!姐夫在那!瞧见没?就是那条龙船!他是鼓手!核心人物!”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李公甫赤着古铜色的结实上身,肌肉虬结,汗水晶莹,正卖力地挥舞着两支粗大的鼓槌,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额头青筋暴起,鼓点敲得急促如暴雨,铿锵有力,每一个节奏都精准地带动着全船桨手的动作,显示出极强的力量和掌控力。龙舟在他的指挥下,如同离弦之箭般窜出。

“姐夫!加油啊!使劲敲!” 许仙双手拢在嘴边,扯着嗓子大声呼喊,脸都涨红了。

小青一边津津有味地啃着一个大大的、冒着热气的肉粽,吃得满嘴油光,一边也挥舞着沾着糯米粒的手臂,含糊不清地喊着:“加…加油!” 小玄则倚着栏杆,姿态闲适却目光锐利,拿起随身携带的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烈酒,辛辣的滋味让他眯了眯眼,随即也笑着运足中气喊了一声:“李捕头!敲响些!让他们都听听咱们的威风!”

龙舟上的李公甫听到了岸边传来的熟悉喊声,百忙之中回头寻声望去,看到是他们,立刻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甚至空出一只手挥了挥。但他随即看到旁边一艘装饰更为华丽、船身更长的龙舟正如同水怪般急速逼近,那是财大气粗的丰乐楼掌柜的船!那胖乎乎的掌柜的也看到了李公甫,得意地挑了挑他那稀疏的眉毛,带着明显的挑衅意味,还用鼓槌指了指终点的方向。

“嘿!你个死胖子!想超你爷爷我的船?!没门儿!” 李公甫牛眼一瞪,好胜心被彻底激起,当即把鼓槌抡得更圆更猛,臂膀肌肉贲张如铁,鼓点瞬间变得如同战场上的冲锋号角,密集得让人喘不过气!船上众桨手闻声如同打了鸡血,齐声发出雄壮的怒吼“嘿哟!嘿哟!”,臂膀肌肉块块隆起,划桨频率骤增,龙舟猛地再次加速,船头几乎翘起,破开水面,直窜出去!

“加把劲啊!姐夫!超过去!超了他!” 许仙看得激动不已,扒着栏杆,身体前倾,恨不得自己跳下水去推船前进。

两艘龙舟并驾齐驱,如同两条发怒的蛟龙在水面竞逐,浪花飞溅,难分先后,激烈的竞争引得两岸观众尖叫连连!眼看终点彩线在即,李公甫猛地将鼓槌交给身旁的副手,自己一个灵活的、出人意料的翻滚,竟直接鱼跃扑到船头那狰狞的龙首位置,大半个人都探出了船外,一只手紧紧抓住龙角,另一只手拼命向前伸去,试图以指尖率先触碰到那代表胜利的彩带!

在两岸震耳欲聋、几乎要掀翻天空的欢呼声浪中,李公甫的船以几乎微不可察的、只有小半个船头的领先优势,险之又险地率先冲断了终点线的彩带!

“好——!!!”

“赢了!赢了!第一!我们是第一!好样的姐夫!”

周围的百姓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喝彩声和掌声,声浪如同实质般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小白脸上绽放出舒心而明媚的笑容,轻轻鼓掌,眼中满是赞赏。小青兴奋地把剩下的粽子一口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用力挥舞着拳头,跳了起来。小玄也笑着摇了摇头,再次举起酒葫芦豪爽地喝了一大口,然后用力挥动手臂,为这酣畅淋漓的胜利助威。

就在这欢乐的顶点,气氛达到最就在这欢乐的顶点,气氛达到最热烈的时刻,一名身着公服的衙役捕快骑着快马,沿着人头攒动的湖岸疾驰而来,一边努力控制着马匹避开人群,一边扯着嗓子高声宣布,声音洪亮地试图压过震天的喧闹:

“府衙传令!今日五月初五,端午佳节,普天同庆!为驱邪避疫,保佑全城百姓安康,府尹大人特令!今日起,全城所有官酒铺,特供雄黄烧酒!数量有限,售完即止!大家同饮此酒,共庆端午,祛病消灾啊!”

人群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欢呼和议论。佳节配美酒,还是能驱邪的雄黄酒,无疑是锦上添花,瞬间将节日的气氛推向了新的高潮。人们开始兴奋地讨论着去哪家酒铺购买,仿佛已经闻到了那辛辣醇厚的酒香。

然而,无人知晓,在这普天同庆的喧嚣背后,在府衙深处一间偏僻、守卫异常森严的库房内,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令人窒息的景象。

库房巨大的木门紧闭,门外有精锐衙役层层把守,气氛肃杀。库房之内,景象更是诡异。四周堆积着如小山般的雄黄矿石,这些矿石并非随意堆放,而是被极其讲究地摆放成一个巨大的、完美的圆圈,散发出浓烈刺鼻、几乎令人睁不开眼的硫磺气味。圆圈正中,法海正盘膝跌坐于一个蒲团之上,双目微阖,宝相庄严,仿佛已入禅定。但他周身却散发着强大的能量波动。

他双手在胸前不断变幻着繁复玄奥的佛印,速度快得留下道道残影。随着他每一次印诀的完成,一道道精纯磅礴、蕴含着无上佛力的金色光芒便自他指尖流淌而出,如同温暖的熔金,又如同有生命的溪流,精准地注入四周那堆积如山的雄黄矿石之中。

随着海量佛力的持续注入,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整个库房内仿佛有无数得道高僧在同时低声诵经,庄严肃穆、恢宏浩大的梵音禅唱如同来自九天之外,在密闭的空间内共鸣、回荡,形成一种强大的精神力场。那原本只是刺鼻的雄黄气息,在这梵唱和佛光的共同催化下,变得更加浓烈、霸道,甚至带上了一层淡淡的、肉眼可见的金色光晕,仿佛每一块雄黄都被赋予了某种“净化”的神圣使命。

这个过程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法海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示此举对他消耗甚巨。

良久,他变幻的指诀终于缓缓停下,最后一道金光没入雄黄山体。库房内澎湃的能量波动和那恢宏的梵唱如同潮水般渐渐退去,最终归于平静。只剩下那被“炼制”过的雄黄,散发着比之前强烈数倍、甚至让人感到皮肤微微刺痛的奇异气息,以及那若有若无、萦绕不去的禅唱余韵。

库房外,一直安静等候、连大气都不敢出的杭州府尹,听到里面那令人心悸的动静终于停止,又耐心等待了片刻,这才整理了一下被汗水浸湿的官袍衣襟,脸上堆起无比敬仰甚至带点畏惧的笑容,小心翼翼地推开沉重的库门,迈步走了进来。

一进门,那浓烈得化不开的雄黄气息和残留的庄严气息就让他喉咙一紧,忍不住干咳了一声。他看到法海缓缓睁开的眼睛,那眼中似乎还有未散尽的金光,以及周围那仿佛被开了光、散发着淡淡金辉的雄黄山,他脸上的笑容更加谄媚了,躬身小心翼翼地问道:

“法…法师辛苦了!这…这些雄黄……是否已可拿去浸酒了?”

法海微微颔首,脸色略显苍白,声音也比平日低沉沙哑了几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律令般的强大力量:“已然以无上佛法加持完毕。以此雄黄浸酒,其驱邪防疫、破瘴除秽之效,可比寻常雄黄强盛十倍。此事关乎杭州百姓福祉,亦关乎降妖大计,需严守机密,不得对外泄露半分,否则必生祸端。”

府尹闻言,身体躬得更低了,连忙应道:“是是是!下官明白!绝对守口如瓶!法师为了驱疫解毒,保佑全城,不惜耗费真元,炼制如此法药,事后又不居功,不受利,真乃菩萨心肠,世间罕有的得道高僧!下官…下官代杭州全城百姓,谢过法师大恩大德!” 他的话语充满了由衷的感激和敬畏。

法海闭上双眼,再次如同入定,不再言语,仿佛刚才那耗费心力、近乎逆天的举动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桩。只有空气中那异常浓烈、仿佛有了生命般缓缓流动、带着神圣与毁灭双重气息的雄黄味道,无声地预示着,一场针对“妖邪”的、更加汹涌猛烈的风波,即将随着这特制的雄黄酒,席卷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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