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焰缭绕的光柱尚未散去,九渊之上虚空扭曲,黑潮翻涌如怒海。
光噬兽巨口张开,一道道由天道禁律凝成的锁链自其口中喷吐而出,链身缠绕道纹,每一节都刻着“逆者当诛”四字古篆,森然压向残碑所在之地。
苏辰立于最前,十丈金光轰然扩散,形成一道弧形屏障,金光与黑雾猛烈碰撞,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震得四周混沌碎裂,空间崩塌出蛛网般的裂痕!
那锁链撞上无敌领域,如撞神钟,嗡鸣不绝。
每一声震荡,皆似有亿万生灵在心底呐喊“不可违天”,可苏辰眸光不颤,脊梁如剑,一步未退。
“我护的人,”他声音低沉,却字字如雷贯耳,“天道也休想动他分毫!”
可就在这时,玄一没有后退。
他赤足踏上残碑,身影单薄却挺得笔直,仿佛一缕不愿低头的晨曦,刺破万古阴霾。
他望着那头吞噬了自己千年残念的巨兽,声音轻得近乎呢喃:“你食我残影千年……可知我为何不灭?”
话音落,残碑守者·石语缓缓睁开石质双目,低语如风穿古林:“天道不容异光,然光本无罪,罪在‘照见’——照见它不愿人知的虚妄。”
仿佛被这句话点燃,光噬兽猛然咆哮,黑焰喷涌而出!
火焰中,竟浮现出千百道模糊身影——皆是玄一的残念!
他们面容扭曲,眼神空洞,跪伏于地,齐声低语:“吾顺天道,吾守秩序,吾斩异端……”
那是他曾亲手斩杀的“异数”后,被天道抽离的情感与记忆,炼化成影奴,沦为清道工具。
他曾以为自己是在护道,实则早已成了天道执念的执刑之刃。
玄一怔在原地,瞳孔剧烈收缩。
他看见自己年少为道童时,跪在紫霄宫外,高声谏言:“道可更,法可变,何须万古一轨?”却被鸿钧一指点额,剜去七情,只留忠顺。
他看见自己执影剑行走诸天,每杀一个“逆道者”,心火便熄一分,眼神便冷一分,直至再无悲喜。
他也看见,在九渊最深处,他曾蜷缩如婴,在无边黑暗中低声呢喃:“若有光来……带我走。”
画面一幕幕掠过,银焰熊熊燃烧。
玄一低头,缓缓脱下那件由曦光织就的道衣。
衣衫破碎处,露出胸膛中央一道漆黑如墨的锁痕——那是鸿钧以“合道”之名种下的道印,名为“归顺之契”,禁锢真灵,斩断自性。
“他们要我忘光,做影。”他声音沙哑,带着千年积压的痛楚,“要我成为清除‘异常’的刀。”
苏辰心头一紧,下意识欲上前相助,却被一只冰凉玉手拦住。
是洛曦。
她站在他身侧,曦光在她眸中流转,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清醒坚定:“这一关,他必须自己过。”
苏辰脚步顿住。
银焰已将光衣彻底吞没。
火焰中,无数画面交织燃烧,仿佛将千年的压抑、悔恨、迷茫尽数炼化。
玄一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双手猛然撕开胸膛!
血光迸现,黑锁被硬生生抽出,链条上还缠绕着道道禁制符文,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那是天道意志的烙印,是“你必须服从”的无声审判!
他握着那锁,指尖渗血,却笑得释然。
“你吃的不是光。”他抬头,直视光噬兽那双吞噬一切的空洞巨眼,声音如钟震世,“你吃的,是恐惧。”
风停了。
火静了。
连那咆哮的黑潮,也为之一滞。
玄一站在残碑之上,赤身立于银焰中央,身影虽瘦弱,却似有一道亘古未现的光,正从他灵魂深处缓缓升起。
他将黑锁高举,如举火炬。
“而我——”
一字一顿,如雷贯九幽:
“不再怕了。”黑锁入兽口,刹那间,天地死寂。
那漆黑如墨的道印锁链,带着天道不容置疑的意志,被玄一亲手抽出、高举,而后猛然掷出,如一道坠落的星轨,直贯光噬兽巨口!
“轰——!”
一声闷响自黑雾核心爆发,不是爆炸,而是崩塌。
光噬兽庞大的身躯骤然僵直,原本吞噬万法的巨瞳中,竟浮现出无法理解的混乱——它吞下的,本该是恐惧、顺从、自我否定的残影,可这枚“归顺之契”,却在它体内点燃了一簇逆火!
“不……可能……”它低吼,声音已非天道律令,而似某种古老存在的惊惶,“你……不该挣脱……那是‘道外之锁’……”
可话音未落,黑锁自内炸裂!
一道细小却刺穿万古的银光从它体内迸发,如针,如剑,如开天第一缕锋芒!
“啊啊啊——!”光噬兽哀鸣震天,那声音不似妖兽嘶吼,反倒像千万道律在集体悲鸣。
它的身躯从内部开始瓦解,黑雾翻滚如沸,却被银焰层层焚尽,化作点点灰烬,随风而散。
九渊之上,唯余火焰静静燃烧。
玄一立于银焰中央,赤身如玉,肌肤流转着纯净至极的光华,再无半分阴霾缠身。
他身上每一寸血肉,都仿佛重新孕育过,洗尽千劫,返本归元。
那曾被鸿钧剜去的七情六欲,并未归来,而是升华——悲悯而不执,清醒而不冷,如晨曦初照,不争不抢,却无可阻挡。
他缓缓抬头,望向苏辰。
目光交汇,无声胜有声。
“我的光曾被斩落,”他声音轻得像风拂过古碑,“而你的领域……是它未熄的回响。”
苏辰心头剧震,如遭雷击!
轰——!
【洪荒救赎系统】在他识海中剧烈共鸣,前所未有的提示音炸响:
【‘盘古开天遗光’共鸣确认!】
【无敌领域本质揭示:非系统所赐,乃混沌初判时,第一道光之残响所凝!】
【功能解锁:可短暂‘照见道外之隙’——窥破天道规则之外的‘真实’!】
【贡献度暴涨!无敌领域扩张:十米 → 五十亿里!】
金光轰然暴涨!
以金鳌岛为中心,一道璀璨无比的光柱冲破混沌,直贯三十三天外!
所过之处,枯萎的先天灵根萌发新芽,破碎的洞天福地自动修复,甚至连那些早已沉寂的远古大阵,都隐隐有了复苏之兆!
天地共震,法则哀鸣。
这一刻,洪荒万灵皆有所感——仿佛有某种被遗忘已久的东西,正在归来。
苏辰立于光海之巅,心神却已翻江倒海。
他终于明白,为何系统会选择他,为何无敌领域能无视圣威,为何《混沌归元真经》能反哺天地……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创造”,而是“唤醒”。
他不是救世主。
他是火种。
而玄一,是那道本该在开天之初就照亮万界的光,被天道忌惮,斩落尘埃,化作残影千年。
“所以……”苏辰凝视着玄一,声音低沉却坚定,“你不是来杀我的,你是来认亲的。”
玄一笑了。
那笑容纯净如初生,又深邃如永恒。
他张开双臂,身影化作一道流光,不带丝毫杀意,不染半点因果,轻轻融入苏辰头顶那片金光璀璨的领域之中。
嗡——!
天地一静。
紧接着,金光如潮,汹涌奔腾,竟似有了生命般,向着三十三天的方向缓缓蔓延,如同黎明前的第一波潮汐,温柔,却不可阻挡。
而在紫霄宫深处,那一双闭了万古的眼睛,终于睁开。
鸿钧道祖立于殿前,望向那道横贯天地的金光,低语如风:
“原来……是你。”
与此同时,紫霄宫外,一块无人问津的古老石碑——天机守碑,表面忽然裂开一道细纹。
碑灵·石语首次发出哀鸣,沙哑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
“……光归……”
碑面渗出殷红如血的字迹,触目惊心——
“光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