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那层柔和却带着空间扭曲感的金色光晕骤然消散，如同被戳破的巨大肥皂泡。
冰冷的空气夹杂着一股浓烈刺鼻的混合气味——腐烂的菜叶、隔夜的泡面汤、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酸馊味——猛地灌入鼻腔。
叶云汐和程乐天踉跄了一下，才在湿滑油腻的水泥地上站稳脚跟。
眼前是一条狭窄得仅容两人并肩通过的昏暗小巷。
两侧是斑驳脱皮的老旧墙壁，头顶被两侧居民楼凸出的防盗窗切割成一条扭曲的缝隙，几乎透不进星光。
几只鼓鼓囊囊、散发着恶臭的黑色大垃圾袋堆砌在墙角，几只野猫被这突如其来的金光和两人吓得“喵呜”一声，炸着毛蹿进更深的阴影里。
“咳咳……卧槽！这味儿！”
程乐天第一时间捏住了鼻子，眉头拧成了疙瘩，被这“清新”的着陆点呛得直咳嗽。
他下意识地搓了搓胳膊，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初秋深夜的寒意如同细密的针，穿透了他身上单薄的夏季睡衣。
睡衣下摆空荡荡的，夜风毫无阻碍地灌了进去，激得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扭头去看叶云汐，想吐槽一下这“精准”的传送定位。
然而目光触及身旁小小的身影时，话却卡在了喉咙里。
叶云汐的状态有点不对劲！
那小小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像是突然被抽走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脚下虚浮。
那张在月光残影下精致得如同瓷娃娃的小脸，血色瞬间褪去了几分，显得有些苍白。
她下意识地抬手扶住了旁边冰冷潮湿的墙壁，另一只手按住了自己的额头。
金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迷茫和空洞，仿佛一段被强行擦除的记忆碎片在意识边缘闪回又消失。
“怎么了？”程乐天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异样，顾不上自己冻得发抖，赶紧凑近一步，语气带着关切。
“是不是……用那能力太耗神了？”他想起上次变钥匙时她似乎也有点疲惫，但远没有这次反应明显。
叶云汐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那股奇异的虚弱感似乎已经消失了，眼神重新恢复了清澈。
只是眉头还微微蹙着，带着点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困惑。
“没事。”她甩了甩头，试图把那瞬间的眩晕感甩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飘忽。
“就是……突然感觉有点空落落的……算了，大概是刚传送完有点晕。”
她想表示自己没事，但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勉强。
但也没太深究，只当是能力使用后的正常反应。
一阵更强劲的冷风打着旋儿钻进小巷，像冰水泼在身上。
叶云汐穿着程乐天那件对她来说过于宽大的睡衣，冷风直接灌进领口袖口，冻得她猛地打了个哆嗦，牙齿都开始咯咯作响。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试图留住一点可怜的体温。
“嘶……好冷！”
程乐天也冻得原地蹦跶了两下，他这才猛地想起一个更要命的问题，脸色“唰”地变了。
“靠！完犊子了！”
他懊恼地一拍脑门。
“光顾着跑路了，我身份证！手机！全他妈扔宿舍床上了！这咋上网，网管能让我进才有鬼了！”
他急得在原地转了个圈，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没有身份证，别说开包间，连网吧大门都进不去！
看着程乐天抓耳挠腮的窘迫样子，叶云汐那点莫名的空落感被暂时抛到了脑后。
一丝恶作剧般的狡黠光芒在她金色的眼瞳里闪过。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笃定：
“慌什么？多大点事儿。”
程乐天停下转圈的动作，狐疑地看着她：
“大姐，这还不叫事儿？难不成你还能凭空给我变……”
他话音未落，就见叶云汐伸出了那只小小的、白皙的手，对着他空空如也的睡衣口袋方向，轻轻打了个响指。
动作随意得像是在弹掉指尖的灰尘。
“啪。”
一声清脆的响指在寂静的小巷里格外清晰。
下一秒，程乐天感觉自己的裤兜里猛地一沉！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掏——
一张熟悉的、带着体温（或者说，是刚从被窝里带出来的余温）的硬质卡片，赫然躺在他的掌心！
正是他的身份证！上面他自己的照片正用一种略显呆滞的眼神看着他。
“卧……槽……”
程乐天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看看身份证，又看看眼前一脸“小意思”表情的小萝莉，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又被刷新了一遍。
“你……你这能力……也太……太方便了吧？！”
震惊过后，巨大的惊喜涌上心头，他忍不住咧嘴傻笑起来。
把身份证宝贝似的擦了擦，小心翼翼地揣回兜里。
“基操，勿六。”
叶云汐努力板着小脸，但微微扬起的嘴角和亮晶晶的眼睛还是泄露了她的小得意。
刚才那点莫名的“空落感”似乎也被这份小小的成就感冲淡了。
使用能力带来的那种掌控感，确实让人有点……上瘾？
“行了，别傻乐了，赶紧去网吧，冻死了！”叶云汐搓了搓冰冷的小手，跺了跺脚催促道。
“等等！”
程乐天刚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看着叶云汐。
“你就这么跟我进去？”
他指了指她身上那件过于显眼的男式大睡衣，还有那张在昏暗光线下也难掩精致的小脸。
“既然你有这么方便的超能力，是不是可以想办法跳过网管，开个单人间更省钱一点。”
叶云汐挑了挑眉，低头琢磨了会儿。
接着，她的嘴角勾起一个神秘的弧度，再次伸出小手。
“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可以！”
这一次，她没有打响指，只是轻轻地将手掌在自己面前拂过，如同拭去一层无形的灰尘。
在程乐天惊愕的注视下，叶云汐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
仿佛隔着一层流动的、半透明的水幕，她的轮廓迅速淡化，融入昏暗的夜色背景之中。
几秒钟后，她原本站立的位置，只剩下空气微微的扭曲感，以及地上那双……依旧清晰可见的拖鞋。
“我靠！隐身？！”
程乐天差点惊呼出声，眼睛瞪得像铜铃，他伸出手，试探性地朝着叶云汐刚才站的位置摸去。
“喂！你干嘛呢？”
空气中传来叶云汐压低的声音。
“我还在！只是你看不见而已！快走啦！”
那双小小的拖鞋自动往前挪动了一步。
程乐天赶紧收回手，心脏还在怦怦直跳，这能力简直逆天了！
他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看着那双悬浮移动的拖鞋，感觉又诡异又好笑。
“行……行吧，那你跟紧了，别撞墙上！”
他强忍着吐槽的欲望，深吸一口气，带着身后这双“幽灵拖鞋”，走出了散发着异味的小巷，朝着不远处“极速风暴”那闪烁的霓虹招牌走去。
……
深夜的网吧前台，只有一个顶着鸡窝头、满脸油光、眼神涣散的值班网管小哥，正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短视频，音量开得震天响。
看到穿着睡衣、一脸困倦（其实是冻的）的程乐天走过来，他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有气无力地问：“上网？身份证。”
程乐天赶紧掏出那张还带着点余温的身份证递过去。
网管小哥接过来，在机器上“嘀”了一下，眼睛瞥了一眼屏幕，又瞥了一眼程乐天，懒洋洋地问：“通宵？包夜还是临时？单人包间还是大厅？”
“单人包间，包夜！”
程乐天毫不犹豫地回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他感觉自己的小腿肚似乎被什么轻轻碰了一下——是隐身的叶云汐在催促。
网管小哥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了几下，报了个价格：“押金五十，包夜三十，一共八十。”
程乐天麻利地扫码付了钱。
网管小哥丢给他一张门禁卡，头也不抬地指了指里面走廊：“A区，最里面倒数第二间。”
全程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更没注意到程乐天身后那若有若无的空气流动和……
一双不起眼却凭空移动的小拖鞋。
程乐天接过卡，暗自松了口气，赶紧朝着A区走去。
他刻意放慢了脚步，好让隐身的叶云汐能跟上。
推开指定的包间门，一股混合了烟味、泡面味和电子产品发热味的沉闷空气扑面而来。
空间不大，但足够干净，一张宽大的电竞椅，一台电脑，一个窄小的沙发。
程乐天反手锁上门，刚转过身，就看见叶云汐的身影如同水波荡漾般，从透明的空气中迅速凝实，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小萝莉的小脸因为闷在“隐身”状态下有点泛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呼……总算安全了！”
她像只终于找到安全窝的小动物，几步走到那个窄小的沙发边，有些笨拙地爬上去，把自己蜷缩起来，汲取着沙发残留的一点点暖意。
程乐天看着沙发上小小的一团，心里也踏实下来。
他活动了一下冻僵的胳膊腿，走到电脑前坐下，也没开机，只是转过身看着叶云汐。
“这次……也是多亏你了。”
叶云汐把下巴搁在膝盖上，金色的眼瞳在昏暗的包间灯光下显得有些疲惫。
“帮我找了个办法过夜……还有…开包间。”
听到小萝莉的感谢，程乐天弯了弯嘴角：“知道就好，算上之前的、还有这次的包间费呢……”
他掰着手指头开始算账，眼神里闪烁着狡黠的光。
“云汐啊，你欠我的饭，规格得提升一下了吧？一顿食堂可打发不了哦！”
他搓着手，凑近了一点，脸上堆起一个带着讨好和期待的笑容，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
“你答应过我的！不能赖账啊！一定要用‘叶云汐’的样子请我吃饭！”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重点！和可爱的小萝莉共餐的成就，必须达成！
叶云汐看着他这副“痴汉”模样，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小嘴撇了撇：“知道啦知道啦！瞧你那点出息！Ltp！”
她嘴上嫌弃着，但还是点了点头，再拒绝也说不过去了。
“就这周末吧，地方……你挑个正常的！别整什么奇奇怪怪的！”
“放心！绝对正常！包你满意！”程乐天得到肯定答复，顿时心花怒放，拍着胸脯保证，感觉这半夜的折腾都值了。
解决了吃饭大事，包间里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叶云汐蜷在沙发上，困意如同潮水般再次袭来，眼皮开始打架。
程乐天看着她困倦的小模样，也意识到该回去了。
“喂，云汐，”程乐天轻声开口。
“我得溜回宿舍了，不然早上查寝就完蛋了，你一个人在这……没问题吧？”
他还是有点不放心。
叶云汐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点了点头：“嗯……你快回去吧，我困死了，先睡会儿……等天亮了……”
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声音含混不清，“我再……变回去……混进学校……”
程乐天站起身：“那行，你自己小心点，门反锁好，我走了。”
他走到门口，又有些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
叶云汐强撑着精神，对他挥了挥小手：“安啦安啦……快走你的……对了，”
她想起什么，又补充道，“过来，手给我。”
程乐天不明所以地走回去，伸出手，小萝莉冰凉的小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
她闭上眼，集中最后一点精神。
“送程乐天……回302宿舍阳台……他原来的位置……”细微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
又是那种熟悉的、细微的空间波动感传来，柔和的金光再次包裹住程乐天。
他只来得及对沙发上困得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说了句“好好休息”。
下一秒，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切换！
网吧包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带着洗衣粉和男生宿舍特有气息的空气，以及脚下302宿舍阳台那冰凉熟悉的瓷砖地面。
他正稳稳地站在自己几分钟前离开的位置。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连一丝风都没带起。
程乐天站在原地，愣了几秒钟，才消化掉这神奇的传送。
他回头看了一眼寂静的宿舍，又望向窗外那皎洁的月光，长长舒了口气。
这刺激又惊喜插曲算是告一段落了。
轻手轻脚地拉开阳台门，像只猫一样溜回了自己的床铺，钻进还带着余温的被窝。
身体虽然疲惫，但脑子里还兴奋地回想着那双金色的眼睛和软糯的声音，还有周末的约定……带着这份复杂的心情，他很快沉沉睡去。
……
清晨七点刚过，熹微的晨光驱散了夜的寒意。
走读生们背着书包，三三两两，带着早餐的香气和清晨的喧闹，涌入了校园大门。
叶云溪就混迹在这股人流当中，神色如常地走进了教学楼。
他手里还捏着一个刚在校门口买的、热腾腾的煎饼果子，边走边啃，看起来和周围任何一个赶着上早自习的学生没什么两样。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平静的外表下，内心正在进行着一场精密的计算。
“早上七点零五分变回来的……”他一边嚼着煎饼，一边在心里默算着变身时间的沙漏。
“五个小时……撑到中午十二点放学，应该没问题，下午一点半到六点半……五个小时…也够。
晚修七点到十点……三个小时，绰绰有余……”
他反复确认着这个时间表，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只要掐准点，在变身时间结束前及时跑到教学楼天台那个无人角落，就能完美避开在学校暴露的风险。
午休？天台的长椅就是他的临时避难所，那里平时都没什么人的。
走进教室，里面已经来了不少人。
空气里弥漫着包子、豆浆、油条混杂的早餐味道。
几个勤奋的同学已经摊开了课本或习题册，在晨曦中埋头苦读，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是清晨特有的背景音。
也有人凑在一起，小声交流着昨晚的球赛或者游戏。
叶云溪走到自己靠窗的位置坐下，把没吃完的煎饼塞进抽屉。
解决了燃眉之急的时间表，一个更沉重、更长远的问题，如同阴云般重新笼罩了他的心头。
晚上怎么办？
昨晚的经历像一场混乱的噩梦。
半夜惊醒变身，差点被舍友发现，仓皇“幽会”程乐天，隐身潜入网吧……一次两次或许还能靠运气和程乐天的掩护蒙混过关，可这绝非长久之计！
总不能让程乐天每晚都陪着自己上演“午夜惊魂”吧？
先不说程乐天能不能撑住，光是频繁使用能力传送、隐身、变东西……
叶云溪下意识地揉了揉太阳穴，那种使用能力后突如其来的、仿佛记忆被抽走一块的空落感和虚弱感，让他隐隐有些不安。
家。
这个字眼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中。
只有家里，那个属于自己的小房间，关上房门，才是真正安全、可以放松警惕的地方。
不用担心被舍友撞破，不用半夜狼狈逃亡。
可是……
回到家要怎么解释呢…
难道要直接说：“爸，妈，你们儿子现在每隔几小时就会变成一个小姑娘，还拥有了超能力”？
他们会信吗，就算勉强信了，他们能接受吗？
巨大的心理压力和未来的不确定性，像两座沉重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叶云溪烦躁地抓了抓自己清爽的短发，把早上出门时打理好的发型揉得一团糟。
趴在课桌上，把脸埋进臂弯里，发出一声沉闷又无奈的叹息。
他正愁肠百结，一个清脆的声音带着清晨的活力在他旁边响起：
“哟！叶大帅哥，一大早就cos忧郁王子呢？头发都挠成鸡窝啦！”
伴随着一股淡淡的洗发水清香，一个身影轻盈地落座在他旁边的座位上。
正是他的同桌，林小雅。
她利落地把鼓鼓囊囊的书包塞进桌肚，侧过身，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趴在桌上的叶云溪，带着点促狭的笑意。
叶云溪慢吞吞地从臂弯里抬起头，露出一张写满“生无可恋”的脸，头发确实被抓得乱糟糟的。
他没精打采地瞥了她一眼，闷闷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林小雅看他这副霜打茄子的蔫样，和平时那个虽然成绩一般但总是嘻嘻哈哈、充满活力的叶云溪判若两人，不由得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关心地问道：
“喂，你怎么啦，昨晚没睡好？做噩梦了？还是……”她凑近了一点，压着声音道。
“跟你的大情敌（指赵磊）又干架了？又被女神无视了？”
叶云溪苦笑了一下，摇摇头。
赵磊？梁雨欣？那些烦恼和眼前这个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他犹豫了一下，看着林小雅真诚关切的眼神，心里那堵沉重的墙裂开了一条缝隙。
他需要一个倾诉的出口，哪怕不能说出全部的真相。
“不是那些……”他声音有些干涩，目光无意识地落在桌面上的一道划痕上，“是……家里的事。”
他选择了这个最贴近、也最能被理解的切入点。
“家里？”林小雅眨了眨眼，更加好奇了。
“跟爸妈吵架了？还是他们逼你学习逼太紧了？”她自动脑补了青春期少年常见的家庭矛盾。
“也不是……”叶云溪烦躁地又抓了抓头发，组织着语言，试图拐弯抹角地表达那种“无法宣之于口”的巨大压力和“害怕不被接受”的恐惧。
“就是……我……我好像……嗯……变得有点……不太一样了……”
他说的异常艰难，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担心……我爸妈他们……接受不了……现在的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深切的迷茫和脆弱。
林小雅听得云里雾里，但“担心父母不接受”、“害怕被讨厌”这几个关键词她是抓住了。
她自动将叶云溪的“不一样”理解成了青春期叛逆、成绩不理想或者沉迷游戏这类问题。
“哎呀，我当是什么大事呢！”林小雅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拍了拍叶云溪的肩膀，语气轻松又带着过来人的笃定。
“不就是觉得自己变了，怕爸妈不理解嘛！我跟你说，叶云溪，你这纯粹是想太多！庸人自扰！”
叶云溪抬起头，困惑地看着她。
“天下哪有父母不爱自己孩子的？”林小雅坐直身体，开始她的“心灵鸡汤”时间，表情认真。
“你想想，你是他们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亲儿子！就算你……嗯……变得有点中二，有点叛逆，成绩吊车尾，或者偷偷往游戏里充了好多钱被发现……”
她列举着可能的情况，每说一项，叶云溪的眼角就抽搐一下。
“他们可能会生气，会骂你，甚至揍你一顿！”林小雅话锋一转。
“但是！‘接受不了’？‘讨厌你’？不可能的！顶多就是恨铁不成钢！
等他们气消了，该给你做饭还是做饭，该给你零花钱还是给零花钱！血脉亲情是斩不断的！懂不懂？”
她看着叶云溪依旧愁眉苦脸的样子，又补充道：“再说了，你又不是干了什么杀人放火伤天害理的事！
你叶云溪虽然学习不上不下，游戏打得菜还爱玩，偶尔还怂了吧唧的……但人品又不坏！你爸妈还能因为这个就不要你了？想什么呢你！”
林小雅这一通“跨服聊天”，显然是没猜到叶云溪真正的烦恼。
但她话语中那份对父母亲情的笃定和乐观，像一束微弱却温暖的光，穿透了叶云溪心中厚重的阴霾。
是啊……那是他的爸妈啊。
是会在冬天给他捂脚，夏天给他买冰棍，生病时守在他床前，即使他考砸了也只是叹口气说“下次努力”的亲生父母！
他们或许会震惊，会难以置信，甚至可能一时无法接受。
但是……“讨厌”？“抛弃”？叶云溪的心底，一个微弱却坚定的声音在反驳着：不会的。
就像林小雅说的，血脉亲情是斩不断的。
他难道能一辈子躲着不回家吗？这个秘密，终究是瞒不住的。
与其在未来的某一天，以更狼狈、更无法控制的方式被他们发现，承受更大的惊吓和伤害，不如……
由他自己，鼓起勇气，坦诚地告诉他们，展示给他们看。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破土的幼苗，迅速变得清晰而坚定。
压在心头的那块巨石，似乎松动了一些，他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抬起头，看向还在滔滔不绝给他灌输“父母都是爱孩子的”理念的林小雅。
脸上那种近乎绝望的愁苦终于消散了一些，虽然眉头还皱着，但眼神里多了一丝下定决心的光芒。
“林小雅，”他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但比刚才平稳了许多，“谢谢。”
“啊？”林小雅被打断，愣了一下，随即摆摆手，一脸“小意思”的表情。
“客气啥！同桌嘛！想通了就好！记住啊，跟爸妈好好说，没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
她以为自己的鸡汤成功治愈了叶云溪的“青春期忧郁”。
叶云溪没再解释，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算不上轻松，但至少不再那么沉重的笑容。
他转过头，望向窗外。
晨光正好，洒在校园里葱郁的树木上，跳跃着金色的光斑。
回家，坦白，无论结果如何。
他在心里，对着那片明亮的晨光，默默做出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