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军营的冬夜,寒风像刀子似的刮过帐篷缝隙,卷着雪粒子落在祁悦灵的发间。她被关在最偏僻的帐篷里,手脚都拴着粗铁链,链节磨得手腕脚踝通红,甚至渗出血丝,每动一下都牵扯着疼。
帐内只有一个快熄灭的铜火盆,里面的炭渣泛着微弱的红光,连冻得发硬的馊粥都暖不透——这是左贤王给她的“口粮”,每天只有半碗,够吊着命,却让她时时刻刻都处在饥饿与寒冷中。
祁悦灵缩在帐篷角落,看着帐外巡逻士兵的影子在雪地里晃过,眼底满是不甘。她不能就这么认输,只要能逃出去,找到愿意帮她的部落,她就能再杀回大齐京城,把祁星黎从太女的位置上拉下来。可帐篷外有三层守卫,连只鸟都飞不出去,她唯一的机会,就是找到能被策反的人。
“哐当”一声,帐门被推开,一个瘦小的身影端着一碗馊粥走进来,是负责给祁悦灵送饭的小兵。他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穿着不合身的旧皮袍,袖口短得露出冻得发紫的手腕,脸上还有一道未愈合的伤疤,是之前被左贤王的手下打的。他把粥碗放在地上,没说话,转身就要走。
“等等。”祁悦灵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刻意装出的温和,“你是蔑儿乞部的人,对吧?你衣领上绣的‘草叶纹’,是蔑儿乞部的记号。”
小兵的身子猛地一顿,脚步停住,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慌——他确实是蔑儿乞部的,去年左贤王抢了他们部落的草场,杀了他的父亲,还把他和其他年轻族人抓来当兵,他一直怕被人认出来,特意把衣领往下拉,没想到还是被祁悦灵看了出来。
祁悦灵见他慌了,心里更有底,继续轻声说:“我知道你们的苦。左贤王抢了你的草场,杀了你的亲人,还让你替他卖命,打你根本不想打的仗。可你有没有想过,只要能离开这里,就能有好日子过?”
小兵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掌心,却还是没回头,只低声说:“我……我只是个小兵,能有什么办法。”
“我有办法。”祁悦灵往前挪了挪,铁链在地上拖出“哗啦”的声响,“我是大齐的皇女,只要你帮我逃出去,我回到大齐后,就给蔑儿乞部送足够的粮草,还把被左贤王抢走的草场还给你们。到时候,你就能回家,再也不用替左贤王卖命了。”
小兵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猛地回头,眼神里满是挣扎——他想回家,想让部落的人过上好日子,可他更怕左贤王的手段。左贤王对待叛徒,从来都是剥皮抽筋,他见过好几个私逃的小兵,最后都被吊在营门前,死得极惨。
祁悦灵看出了他的犹豫,从怀里摸出藏了很久的半块银锭——这是她从发髻上拆下来的银簪熔的,一直藏在衣襟夹层里。她把银锭递过去:“这是定金,你先拿着。等我逃出去,再给你十两黄金,够你在部落里盖大帐篷,娶媳妇了。”
小兵盯着那半块银锭,喉咙动了动,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转身跑出了帐篷。祁悦灵看着他的背影,却没失望——她知道,种子已经种下,只要再加点“火候”,就能让他动摇。
接下来的几天,小兵每次送饭时,祁悦灵都会跟他说话。有时说大齐江南的富庶,春天有大片的油菜花,秋天有吃不完的稻米;有时说左贤王的残暴,比如上个月因为一个小兵没完成狩猎任务,就把他的手砍了;有时还会给他唱大齐的民谣,调子温柔,像极了母亲哄孩子的声音。
直到第五天,小兵送饭时,悄悄往祁悦灵的粥碗里多放了个热乎的馒头——那是他自己省下来的。祁悦灵接过馒头,心里一喜,知道他终于动摇了。“明天夜里,我会想办法解开你的铁链,”小兵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紧张的颤抖,“后山有一条小路,能通到营外,你跟着我走,别出声。”
祁悦灵用力点头,把馒头掰成两半,递了一半给小兵:“谢谢你。等我们逃出去,我一定说到做到。”
小兵接过馒头,快速塞进嘴里,转身跑出了帐篷,却没注意到,帐篷外不远处,一个穿着北狄皮袍的汉子正端着水囊,看似在整理水袋,实则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这汉子是肖简臣安插在北狄军营的暗线,名叫阿木,原本是兀良哈部的人,因部落被左贤王欺负,投靠了大齐,靠着会说北狄话、懂北狄习俗,混进了军营,负责给各帐篷送水。
阿木早就注意到这个小兵不对劲——他每次去祁悦灵的帐篷都要逗留很久,有时还会偷偷抹眼泪,显然心里藏着事。这几天,阿木特意绕到帐篷附近,终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不敢耽搁,等小兵走后,立刻回到自己的住处,从床板下摸出一张油纸,用炭笔在上面写了“祁悦灵策反蔑儿乞部小兵,明日夜逃”,然后把油纸卷成细条,塞进一根中空的芦苇杆里,再把芦苇杆藏进水囊的夹层里——这是他和肖简臣约定的传信方式,每天会有负责运水的商队把水囊带回大齐边境的驿站,再由驿站的人转交给肖简臣。
第二天清晨,阿木把藏有密信的水囊交给商队,看着商队的马车渐渐远去,才松了口气。他知道,肖简臣收到消息后,一定会有对策。
而此时的太女府,肖简臣正坐在书房里,手里拿着阿木送来的密信,眉头皱得很紧。他刚把密信看完,就起身往祁星黎的议事厅走去——祁星黎正在和陆玉景讨论粮草调度的事,见肖简臣进来,两人都停下了话头。
“殿下,出了点事。”肖简臣把密信递给祁星黎,“祁悦灵策反了北狄军营的一个小兵,计划今晚逃跑。”
祁星黎展开密信,看完后脸色沉了下来:“若是让她逃出去,以她的性子,肯定会去找其他北狄部落合作,到时候边境又要不安生了。”
陆玉景也皱起眉:“要不,我现在带些人去北狄军营附近埋伏,等她一逃出来,就把她抓回来?”
“不行。”肖简臣摇了摇头,走到地图前,指着北狄军营附近的部落,“北狄军营周围有札答兰部、弘吉剌部好几个部落,我们不知道祁悦灵要逃去哪里,盲目埋伏只会打草惊蛇。而且,那个小兵是蔑儿乞部的,说不定会把祁悦灵带去蔑儿乞部,若是我们在半路动手,会让蔑儿乞部以为我们要针对他们,反而把他们推到左贤王那边。”
“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逃吧?”陆玉景急道。
肖简臣沉吟片刻,眼神渐渐变得坚定:“我们可以让阿木‘帮’祁悦灵逃出去,然后让阿木悄悄跟着她,看看她要去哪个部落。只要知道她的目的地,我们就能提前联系那个部落的首领,要么说服首领把祁悦灵交出来,要么在她到达前设伏,这样既不会打草惊蛇,也能精准抓捕。”
祁星黎看着肖简臣,点了点头:“这个办法好。让阿木一定要小心,别被祁悦灵发现。另外,让苏知衍在雁门关附近也做好准备,若是祁悦灵往边境方向逃,也好接应。”
“是,殿下。”肖简臣应下,立刻提笔写了一封密信,让人快马送往北狄边境的驿站,转交给阿木。
当天夜里,北狄军营的雪下得更大了,巡逻士兵的脚步也慢了些,都想早点巡完回去取暖。负责看守祁悦灵的小兵趁着换班的间隙,悄悄溜进帐篷,从怀里摸出一把小匕首——是他偷偷藏的,用来解开铁链的锁扣。他手忙脚乱地撬了半天,终于“咔嗒”一声,锁扣开了,铁链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快,跟我走!”小兵拉起祁悦灵,快步往帐篷外走。阿木早已按照密信的指示,假装在营外巡逻,见他们出来,故意把手里的火把晃了晃,示意他们往后山的方向走——那里的巡逻兵最少,是他早就探好的路线。
祁悦灵和小兵以为没被发现,快步往后山跑。阿木则跟在他们身后,保持着一段距离,用草木掩护自己的身影,避开巡逻兵的火把。雪地里留下一串脚印,祁悦灵跑得太急,好几次差点摔倒,小兵只能扶着她,一路往西北方向走。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阿木看到前方的山坡上有一个木制的路标,上面刻着札答兰部的“狼头”图腾——他心里一沉,祁悦灵要去札答兰部!札答兰部的首领与左贤王有旧怨,却也野心勃勃,若是祁悦灵答应给他们好处,说不定真的会合作。
阿木不敢再跟太近,怕被发现。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烟火筒,点燃后扔到空中——烟火筒在天上炸开一团蓝色的烟雾,这是他和大齐边境暗线约定的信号,代表“目标前往札答兰部”。
做完这一切,阿木又悄悄跟了上去,他要确认祁悦灵真的进了札答兰部,才能把更详细的消息传回去。雪还在下,覆盖了他们的脚印,却盖不住即将到来的风波——祁悦灵以为自己找到了希望,却不知道,她的每一步,都在肖简臣的掌控之中。
而此时的太女府,肖简臣收到了阿木传来的信号,立刻去找祁星黎:“殿下,祁悦灵往札答兰部去了。我已经让暗线联系札答兰部的首领,告诉他祁悦灵的底细,让他别被祁悦灵骗了。另外,苏知衍也已经派了人往札答兰部附近移动,随时准备接应。”
祁星黎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冷意:“祁悦灵以为逃出去就能翻盘,却没想到,她从一开始,就没逃出我们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