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码头,即便是在深夜,也并非完全沉寂。
运河水声潺潺,停泊的船只随着波浪轻轻摇晃,发出吱呀的轻响。
一些负责守夜装卸的苦力聚在窝棚里,就着豆大的油灯赌博或闲聊,空气中弥漫着河水腥气、货物霉味以及劣质烟草的味道。
漕帮总舵,并非想象中戒备森严的龙潭虎穴,而是一座临河而建、占地颇广的大货栈。
高耸的围墙,紧闭的铁门,门口挂着两盏气死风灯,在夜风中摇曳,映出“漕运通达”四个大字。
看似与普通商号无异,但围墙内隐约传来的脚步声和低沉的犬吠,显示着内里的不寻常。
赵振和林峰带着二十多名精锐,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潜行至货栈外围。
之前的宅院之战已惊动了对方,必须速战速决,防止刘七闻讯潜逃。
“强攻还是智取?”赵振蹲在阴影里,低声问道。
经过前次的配合,他已将林峰视为平等的搭档。
林峰仔细观察着货栈的布局。围墙很高,铁门厚重,强攻必然耗时,且容易造成伤亡。
他目光扫过码头沿岸停泊的船只,心中一动。
“赵千户,你看那边。”林峰指向货栈后方临河的一面,“那里有个小码头,直接连通货栈内部。围墙在此处有个水门,通常用于装卸特殊货物。守卫应该比正门松懈。”
赵振顺着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处狭窄的水门,铁栅栏半开着,似乎是为了方便夜间船只出入。水门两侧的围墙上,只有零星一两个守卫在打哈欠。
“你的意思是,从水路进去?”
“对。”林峰点头,“派几个水性好的兄弟,从水下潜过去,解决水门守卫,打开通道。我们主力从水门突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同时,分几个人在正门佯攻,吸引注意力。”
“好计策!”赵振立刻同意,随即点出四名精通水性的校尉。
那四人脱下外衣,只着水靠,口中衔着短刃,如同游鱼般悄无声息地滑入冰冷的河水,向着水门潜去。不过片刻功夫,水门方向传来两声极其轻微的闷响,随后,一盏风灯被拿起,在空中划了三个圈子——信号,得手了!
“行动!”赵振一挥手。
主力队伍立刻沿着河岸阴影,快速向水门移动。同时,正门方向响起了剧烈的砸门声和呼喝声,留守的几名校尉开始佯攻。
货栈内部果然被正门的动静吸引,人声嘈杂,不少身影向着前院涌去。林峰和赵振趁机带领主力,从洞开的水门迅速潜入。
货栈内部堆满了各种货物,形成天然的掩体。林峰一进入,便如同回到了熟悉的环境,特种兵的潜行与侦察本能发挥到极致。他借助货堆的阴影,快速向前突进,目光锐利地搜索着可能的首脑人物所在。
根据之前俘虏的供述,刘七通常待在货栈最里面的一栋二层小楼里。
“这边!”林峰低喝一声,辨认方向,带头向小楼摸去。
沿途遇到零星的漕帮帮众,都被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决掉,没有发出太大的警报。
很快,那栋独立的小楼出现在眼前。楼内灯火通明,人影晃动,似乎有些慌乱。显然,正门的佯攻和内部的异常已经引起了里面人的警觉。
“没时间周密布置了,强攻!”赵振当机立断。
众人不再隐藏,发一声喊,冲向小楼!
“什么人!”
“挡住他们!”
小楼内的护卫反应不慢,立刻有七八个持刀汉子冲了出来,堵在门口。
这些人是刘七的亲信,身手明显比外面的普通帮众强上一截,一时间将北镇抚司的人挡在了门外。
林峰眼神一冷,他知道必须尽快拿下刘七,否则一旦被拖住,等货栈其他地方的帮众反应过来,形成合围,就麻烦了。
他观察了一下战局,发现一名穿着绸衫、头目模样的大汉站在楼梯口,正声嘶力竭地指挥着护卫抵抗,眼神不时瞟向二楼,显然刘七就在上面。
“赵千户,你带人正面牵制!我绕后上去!”林峰对赵振喊了一声,不等他回应,身体已如同狸猫般向侧面一窜,手脚并用,抓住一楼窗沿和外墙的凸起,几个起落,竟直接攀上了二楼的走廊!
这一手漂亮的攀爬功夫,让楼下激战的双方都愣了一下。
“拦住他!”那绸衫头目惊骇大叫。
两名守在二楼走廊的护卫挥刀砍来。
林峰身在半空,无处借力,眼看就要被刀锋劈中!
只见他腰腹猛地发力,身体硬生生在半空中扭转,避开一道刀光,同时右脚闪电般踢出,正中另一名护卫的手腕!
“当啷!”那护卫惨叫一声,单刀脱手飞出。
林峰落地翻滚,卸去力道,绣春刀已然出鞘,刀光一闪,划开了那名手腕被踢中护卫的咽喉!另一名护卫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转身想跑,被林峰赶上,一刀背砸在后脑,晕死过去。
整个过程不过呼吸之间,干净利落!
林峰毫不停留,一脚踹开二楼书房的门!
书房内,一个身材矮壮、面色阴沉的中年人正手忙脚乱地将一些文书塞进一个火盆,试图点燃。
他旁边还有一个打开的箱子,里面是黄澄澄的金锭和白花花的银元宝。正是漕帮香主,刘七!
听到破门声,刘七骇然回头,看到持刀而入、满身杀气的林峰,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中的火折子掉在地上。
“好汉…好汉饶命!钱…钱都给你!”刘七以为来了黑吃黑的强盗,连声求饶。
林峰用刀尖挑开他试图去摸藏在桌下匕首的手,冷冷道:“北镇抚司办案!刘七,你的事发了!”
听到“北镇抚司”四个字,刘七面如死灰,彻底瘫软下去。
楼下,赵振等人也解决了抵抗的护卫,冲了上来。看到被制服的刘七和满地的金银、未来得及焚烧的文书,赵振长舒一口气。
“林总旗,干得漂亮!”赵振由衷赞道。今晚若不是林峰机变百出,行动绝不会如此顺利。
林峰笑了笑,目光落在那些文书和那箱金银上。他知道,撬开刘七的嘴,就能得到指向京城“侯爷”的更直接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