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掏出手帕亲自为他擦了擦汗——他额角渗出了些细细密密的汗珠,想来回忆起这件事对他来说都是一项巨大的挑战。
夏明澈没说话,只是轻轻往她手上拱了拱,疲惫地垂下眸。
她的手帕上带着她的馨香,是她凑得极近时他才闻得到的。平时他或许会亢奋或羞涩一下,但现在他实在疲惫。
只渴望这馨香、这温暖多停留一阵。
他感到她的手轻轻按了下他的额角,然后连人带帕一起收了回去,心下有些失落,升起了片怅然。
哪怕把自己剖到这个地步,也只能换来这片刻的垂怜吗?
若是沈珩……
他还没想完,感到头上一热。
她摸了摸他的头。
并没多走心,像是摸狗一样随便呼噜了两下就轻飘飘放在上面不动了。
他却感到了某种力量从心里涌了起来。
“所以……”
她拍了拍他的脑袋,把手放了下来,在他面前摊开。
“这是你吗?”
一枚小巧玲珑,略略泛黄,又带着玉质的骨头,就静静地依偎在她掌心。
夏明澈瞳孔剧烈地震颤了起来。
“这……!这是……!”
“是我在偃痴老魔的宫殿里找到的,和他的戒指与笔记放在一处。”
他捧住了她的掌心,欲语还休地抬眼,只消轻轻一眨,大滴大滴的泪就扑朔着沉沉坠了下去。
但他的眼神是倔强又狠戾的,终于有了几分枭雄风采。
“你去过他的宫殿?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你怎么出来的?!”
面对最为痛苦的过去,这人一直以来强撑的镇定土崩瓦解,他觉得自己脑袋现在空茫茫一片,不知道想听到她说什么,自己又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她逃出来了,那个老鬼呢?她有没有被折磨?又付出了什么才逃出来的?
她现在甚至只有金丹初期……以他的修为,她有没有压修为简直一看便知,她真的只有这个修为,甚至比他当年遇难时的修为还要低,她有没有被怎么样?
他修炼有成以后也曾找过那个老东西的宫殿,虽然他现在修为仍然不及他,但打手可以请,人海战术也能围死他,他现在还是器修,对于在戒指里的偃痴老魔也不是没有应对的方法——他已经迫不及待要报仇了。
只是不管是故地重游,还是多方打听,那座遗迹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所以他才想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情报组织,把他的踪迹牢牢握在手里——聚沙塔,一开始建立的初衷就是为了报复偃痴老魔。
谁想到的这样一个平静的午后,他多年苦寻不得的消息,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出现了。
简直就像一个专门为他设下的套,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但无所谓,他现在居然在想,如果她愿意花心思为他布置这些,是否说明了他在她的心里也是有一定的分量的。
“几个月前,天下狩猎,我和还真门的叶长老被他盯上了。我在那里发现了这截骨头,本来想带出来安葬的,但是后面忘记了。”
假话,她从来就没想过安葬,一直以来拿着这个都是打着刷好感的主意。
“那老东西说多年前有一个人自爆毁了他的所有布置,我想他应该是恨极了那个人,所以才留下他的指骨。今天听你讲这些,终于确定了它的归属。”
夏明澈攥紧她的手:“是我的,那人是我。”
“是吗,竟然还有这样的缘分?”
姜昭轻笑,“对着那张癞蛤蟆脸看了那么多天,你也真是受苦了。”
夏明澈破涕为笑,又急忙追问:“所以你是怎么出来的?他怎么样了?”
“死了,我是在他死了以后出来的。”
“死了?!”
夏明澈不敢置信:“怎么可能?!”
他是知道几个月前天下狩猎的时候,她和还真门的长老叶孤云离队了一段时间,似乎是途中误入了某个遗迹,可他没查到那居然是偃痴老魔的遗迹!
这怎么可能?!叶孤云的修为与他相差仿佛,又是个医修,哪怕是医剑双修,也必然不可能打得过渡劫期的偃痴老魔啊!
更遑论还要带着姜昭这么个金丹期!想要逃出生天都已经是极为不易,他居然能杀了他?!
“叶前辈那有个法宝,似乎包含着渡劫期修士全盛时期的三击,我牵扯住那老东西,他偷袭,趁他不备把他杀了。”
“……”
夏明澈还是皱着眉,他不信。
别说是他,估计换个谁来都不会信的。
叶孤云哪有那个实力?
叶孤云懒名远扬,在他宗门内躺了几百年都没有外出过,也不行医也不救人,更遑论历练,他哪来的法宝?蕴含着渡劫期攻击的法宝何其珍贵,就算是还真门也不可能给他这么贵重的法宝。
他哪来的东西?
别是被那老不死的又假死一次夺舍了!
“你与他的私交如何?”
他知道两人私交甚笃,现在只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多问一嘴。
“不错。”
夏明澈顾不上酸:“那你觉得……他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你是说……?”
他这话什么意思?他不会是怀疑叶孤云被夺舍了吧?!
“我记得叶长老……只有合体境吧?还是个医修……你真的确定被杀的是偃痴老魔吗?”
天地良心!叶孤云能不能反省一下自己为什么这么菜,陈述事实都会被人怀疑。
夏明澈还在继续有理有据地陈述猜想。
“这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一千年前,他也在所有人的面前死了一次,他亲口承认过那次是他假死。”
“……应该不会,叶前辈的表现与此前别无二致。”
“你又与他认识多久?了解他几分?这人我记得形象挺鲜明的,若是要冒充起来,应该难度也不大……”
“……”
要不是人是她亲自杀的她真要被说服了。
怎么还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而且我听说他在千里城治好了一场疫病对吧?就我所知他已经许久不行医了……”
“那倒没有,我与沈先生之前与大部队分散,先生受过点伤,就是他治好的。”
“那情况也不一样,我听人说叶长老年少时就遇到过这种病症,但年轻时没治好,还断送了友人的性命,怎么如今就突然能治好了?反倒是偃痴老魔,虽然丧心病狂,但在医术上造诣颇高……”
“这事我知道,他年少时治病的方法本来是没错的,是中途出了点岔子,才……”
夏明澈还是皱着眉忧心忡忡,但知道无法劝服她,索性也不再多说,只是道:“无论如何,姜道友先与他保持距离吧。”
姜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