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傅朗星并没有死。
她在北漠与敌人厮杀后受了重伤,后卷入风暴之中,迷失了方向,为人所救。
光养伤就花了两个多月,再者,处于边境地带,身份不明,周旋了许久才打听到一点消息。
她原想报答那位救自己的异族少年,偏偏遇上辽国之人搜查,不得不带着对方一路躲过追杀,艰难返乡。
因着明面上的身份已死,傅朗星又无法抛下自愿跟着她回来的楼云意,两人掩人耳目,绕了一圈才躲躲藏藏跟着镖局回了京。
回府前,她先在暗中打听了一番京中局势,怕有居心叵测之人暗害傅家,却不想恰巧从他人口中听来了傅家二小姐。
她的妹妹……疏月。
傅朗星掩下眼中万般情绪,却还是没能忍住,将前去吏部验明正身一事都暂且放下,佩戴面纱光明正大敲开了傅家的门。
傅家的侍从自然认得出从小看到大的大小姐,眼含热泪前去禀告家主。
傅朗星正想同母父确认妹妹找回这件事,步履匆匆,径直往主院走。
一路上,她捏紧了手中防身的匕首,袖子下青络分明,指骨发白。
失踪多年的人突然回来,就好像一场大梦。
她不敢相信,自己九死一生,却换来了如此一场美梦。
这十几年,傅朗星心中一直愧疚自责,责怪自己没能照顾好妹妹,因着醉心武学,没能好好陪妹妹玩耍,以至于被久允礼那家伙夺走了。
她每次上战场,路过其他州县,总在想是否会有一日见到她的妹妹,届时一眼认出来。
可从未出现过这个机会。
傅朗星到了母父跟前,先行跪下,“娘亲,爹爹,孩儿不孝,让你们为我担忧了。”
傅夫郎见到死而复生的女儿好好地站在面前,捂着帕子,哭到说不出话。
傅泠比他镇定一些,又惊又喜地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将她扶起,“既然回来了,我也不多问,总算是一家四口团圆了。”
傅朗星点了点头,抬眼看向她,难得露怯,声音不自觉有些颤,“娘亲,妹妹她……疏月当真回来了么?她可是真的,没有寻错人?”
傅泠叹息一声,“当年之事有所隐瞒,疏月她是随了凌霄道人回了白云观,修了几十年道才保全了性命。”
“这番,我们也是诚心所求,凌霄道人开口让疏月归家,不会有错的,苦了我们一家这么多年分离,你若想亲眼见见,去她的院子就是了。”
傅朗星转身就想前去,可摸了摸身上风尘仆仆的衣裳,还是想先沐浴一番,久别重逢给妹妹留个好印象。
她在北漠黑了不少,肌肤也有些粗糙了。
难得见自家大女儿如此这般情态,傅泠不由得好笑,又想起什么,嘱咐一句,“对了,疏月她成婚了,娶的是允礼那孩子,这事儿你心里有个数。”
闻言,傅朗星脚步微顿,不自觉眉头轻蹙,那股紧张期待散了些,轻声道:“知晓了。”
这个久允礼,幼时便从她手里抢走了妹妹的目光,两个小团子整日黏在一起,还说什么要领去久府。
她死活不同意,大闹了一场才让他闭嘴。
因着妹妹失踪之事,两人互相记恨多年,视对方为眼中钉,这定亲一事既是为了暂缓成亲,同样可以恶心对方。
没想到这人居然贼心不死,趁她不在,以“姐夫”的名义不要脸地引诱她尚且天真幼小的妹妹,实在可恶至极。
他这种病歪歪的小祖宗,空有一张貌若观音的脸,性子难伺候得要命。
若是将他娶进门,可不得祸害疏月一辈子。
傅朗星此刻只恨自己回来得太晚,没能阻止这场荒谬的婚事,让妹妹受苦了。
她可没想到,妹妹妹夫是对恩爱的眷侣,并且还有了孩子。
*
彼时,你组装好了木马,涂上了防腐防水的蜡油,一层一层上了色,等到晒干后,你先美其名曰试了试。
木马晃来晃去,你玩得不亦乐乎。
黏人的夫郎一刻也离不开你,从房中走出,端来了茶水点心,见你面上生了些细汗,走过来拿帕子给你擦汗,“妻主可真厉害,想必孩子会喜欢的……”
你站起身,乖乖让他擦,笑得开怀,“那可不,我可学得杂了,将来让孩子不必羡慕他人,娘亲我什么都会!”
久允礼失笑,忽而垂眸嵌入你怀中,握着你的手摸了摸小腹微凸起的弧度,“妻主想过孩子是男是女么?”
你小心地抚摸着,随后看向乌发雪肤的漂亮人夫,毫不迟疑道:“哪一个我都喜欢,不过……若是个像允礼哥哥那般漂亮的小公子,我想会很好。”
你一向青睐他的这张脸皮。
青年嘴角轻抿,眉眼间的爱意仿佛春雪融化般潮湿又柔和,但他摇了摇头,有着不同的想法,“先不说傅家的传宗接代,我私心更想生个像妻主的女儿。”
“嗯……我爱疏月妹妹,便爱与你有关的一切,有三分像我,那便足够了。”
你笑了笑,没说话。
随后你让夫郎试试那木马,久允礼羞红着脸推拒不过,轻轻坐上去,还担心给弄坏了。
你扶着马头轻轻摇晃,别有一番趣味,好似推着夫郎和孩子一块儿玩。
久允礼的目光紧紧缠绕着你,好似席卷沙滩的浪潮,丝丝缕缕的海水汇聚而成,偏偏透着晒过阳光的湿意。
*
温情了片刻,一阵脚步声传来,青年忽而瞥见不远处的人,眼神惊恐,面色还有些发白,他蓦然站起身,下意识挡在你面前,“你……怎么回来了。”
即使对方和妻主有着最亲的血缘,久允礼还是心生警惕,焉知这死而复生的是人还是恶鬼。
面对多年未见的妹妹,又怎知是亲情大于被继承人威胁利益?
更何况,对方身上带着很重的血性,未曾谋面的陌生或许会吓到你。
闻言,来人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不回来,又怎知未婚夫夺走了我亲爱的妹妹呢?”
你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探出头去看,来人是个眉眼英气,与你有几分相像的女人,还算是年轻,但身上那股沉稳,久经沙场的气势让人不自觉有些怕。
她虽一身湖蓝色华服,可肤色并不是那么雪白,相反还有些粗糙,身姿更为高挑些。
傅朗星此时收敛了对久允礼的嘲讽,目光直盯着你,眼眸闪着微光,不自觉摩挲着手上的茧,颤声问你:“疏月……妹妹还认得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