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枫沿着河边前行,天色渐暗,苍穹如同盖上了一层黑纱。
身边的星河更加璀璨夺目,连脚下的鹅卵石都映着五彩的光泽,一切如梦幻般美丽。
如果不是身在险地,他真的想把爱丽丝她们也叫出来看看。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晚风裹着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时,远远看见前方河边有一间覆着青苔的小草屋。
草房前方系着只发黑的小木舟,舟头斜坐个穿粗麻褐衣的老人,手里捏着根烟竿,看着远方怔怔出神。
阿枫感觉不到此人身上有任何仙气或灵力波动,如同一个凡人。
这星河连渡劫仙人都不敢轻踏,怎会有凡人在此?
阿枫刚想绕开,老人却头也没抬,一个沙哑飘渺的声音传来:“年轻人,天黑难行,何不歇歇脚?”
阿枫知道遇上大能了,躲避不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拱手问道:“前辈是在此摆渡?”
老人终于抬眼,浑浊的眼珠里竟映着整条星河的流转,连远处垂落的星子都清晰可见:“我不渡活人,只是个捞尸汉而已。”
他指了指身旁青石,“年轻人,坐吧。难得有缘,陪我老汉唠唠,好久未曾和人说话了。”
“那就打搅前辈了。”阿枫在青石坐下,发现不远处河边,青布盖着两具尸体模样的东西。
他顺着阿枫的目光看去,指了指青布道:“这些是今天刚捞上来的。
跳河的个个都藏着秘密——左边那个,是五百年前爱慕仙子无果殉情的;另一个,曾是镇守星河的星将,因擅改星轨被罚。”
话音刚落,河面突然泛起银纹,从远处扩散而来,老人伸手一捞,河水在指缝间流淌,观看了一下呵呵笑道:“又有一个想不开的,这年头好象一遇到难事,寻死便是最佳选择。呵呵,真是一了百了!”
阿枫好奇,“前辈,死者那么多,为何只捞他们俩人?”
老者在船舷外轻磕烟斗,烟灰落入河星,一只巨大的嘴巴出现,把烟灰接住,吞入腹中。
水面下浮起一个大乌龟脑袋,两只眼睛像灯笼一样,好奇地盯着阿枫。
阿枫顿时感觉无处遁形,全部的秘密都暴露在它眼前。
老者拍了拍它脑袋,乌龟缓缓沉入河面,老者呵呵笑道:“我捞他俩是因为他们前世积德,福缘未尽,不受轮回之苦。”
阿枫拱手问道:“前辈现身见我,不知有何指教?”
老者笑道:“我在这儿住了几万年,何来现身一说?你我只是偶遇而已。”忽然老者正色道:“你不该现在就出现在这里,这将带来无尽的变数。也不知是福是祸!”
阿枫心里咯噔一下,忙道:“还请前辈解惑。”
老者把烟竿插在腰间,拿起船浆,声音飘渺不定:“惑有心生,我又哪能解得了?有因必有果,顺着你的心去做吧。”
“我不知何去何从?”阿枫看着渐渐离岸的木舟,上前几步高声问道。
老者不答反问:“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你的使命是什么?”
阿峰心想:我来这里是追杀百剑门的丧家之犬,我的使命就是让神都摆脱神弃之地的枷锁,让每人都有上进的机会,有无限的未来。
如果说圣灵的使命那就是打上天去,摆脱命运的枷锁……想到这里,阿枫愣住了。
打破枷锁?是天地的枷锁还是人为的?
种种迹象表明,答案显而易见。
在下界,是由于百剑门,朝元宗和摧心门,明面上是为了资源,实则为了断送他们的修行道路,其背后主使者肯定是仙界势力。
在仙界,洞府丹房内,师兄弟为了他身上的上古圣兽血脉以死相搏。
归根到底就是血脉种族之间的战争,一方面要争夺抢食,把他们当成灵丹妙药,另一方面又害怕他们强大——这就是仙界对他们的心态。
阿枫思维扩散,正在整理头绪之中,老者缥缈的声音从河面传来:“万事万物如同阴阳两面,极阴生阳,极阳必阴,不要钻入了死胡同。你若无处可去,今晚便在这草屋住下吧。”
大风谢过老者,来到了小草屋前,推开柴门,只见木床上铺着一张草席,床边摆着一张小木凳,窗台上摆着一盏黑乎乎的油灯,亮着豆大的火苗。
没有出现想象中的内天地,普通的太不普通了。这么狭小的地方,哪有它的容身之处?总不能躺到主人的床上去吧。
阿枫俯身去端木凳,竟然入手沉重,犹如在搬一座大山。
他把木凳搬到屋外,靠着草墙坐下,欣赏河面的风景。
不知觉间,目光移向青布覆盖的两具尸体上。
晚风恰好将布角掀起一道窄窄的缝隙。那一瞬间,他看清了青布下露出的衣角——左边那具尸体的衣料泛着淡淡的月华,边角绣着半朵早已褪色的玉兰花。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手中凝聚起灵力。倒不是怕尸体异动,而是方才老者说“他们前世积德,福缘未尽”时,他总觉得这话藏着深意。
忽然听到水面的“哗啦啦”响起,那只先前沉入水底的大乌龟又慢悠悠冒出来,巨大的脑袋上沾着的星藻还在发光。它双眼滴溜一转,张口吐出一片光晕。
光晕刚触到衣料,青布下突然泛起淡淡的白光,一道模糊的白衣人影缓缓浮起。
那是五百年前的白衣公子,手持玉笛站在星河岸边,望着云端上的仙子。
仙子衣袂飘飘,正与仙将谈笑,全然没注意到他眼中的痴恋。
后来画面一转,他跪在仙子的月轮宫前,玉笛上刻满“相思”二字,可宫门始终紧闭。
直到最后,他抱着玉笛纵身跃入星河,魂魄在银河水中挣扎时,还在念叨“若能让她记我一瞬,便是魂飞魄散也值”。
阿枫看了只觉好笑,仙人也与凡人无甚区别,妄自修仙多年,最后还是落个跳河殉情的下场。
忽然笑意凝固在脸上,转头看向大乌龟,哪里还有乌龟的影子?
再看那虚影,白衣公子好看到阿枫,手中的玉笛化作了一块玉牌缓缓飞到阿枫面前。
玉牌上有极其复杂的纹饰,缠绕着中间两个大字,“上清!”
阿枫目露精光,紧紧盯在两个大字上,他脑海中想起一道声音:“师弟劳烦你持玉牌回上清门一趟,就说玉笛子辜负了师门栽培之恩。”
阿枫抬头再看那虚影,只见那虚影已经化作点点荧光,飘洒在空中,慢慢消失不见。
“是啊,上清派我的宗门。我也是有宗门传承的。我无处可去,为何不去宗门!”
阿枫向虚影消散的地方拜了一下:“师兄,我定不负所托。”
又向大乌龟沉没的地方一拜,“多谢前辈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