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是儿女情长,没想到竟连十岁的黛玉都成了他拉拢林家的棋子。
这份心机,当真深不可测!
“还有一事需向父亲请罪。”
贾玚突然正色,向贾敬微微躬身。
贾敬脸色骤变。
他从未见过儿子如此郑重。
以贾玚高傲的性子,除非事关家族存亡,否则绝不会这般姿态。
联想到今日新月骑撤离两府,贾敬心中顿生不祥预感。
“自父亲离府后,两府积弊已深,如附骨之疽。”
“若要根治,唯有刮骨疗毒。”
贾玚继续道:“西府唯有二房尚可栽培。”
“宁国府怕是已经彻底完了,火势必然先从那里燃起。”
“说起来,这些祸根还是父亲您亲手种下的。”
贾玚意味深长地注视着贾敬。
贾敬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当年为避开雍熙帝的猜忌,他确实做了不少荒唐事,贾珍父子如今的行径,不过是在效仿他当年的“风范”。
更棘手的是秦可卿——忠顺亲王的私生女。即便只是个外室所出的庶女,那也是亲骨肉。这一关,雍熙帝绝不会轻易放过。
“两府的新月骑都撤走了。”
“你是要用这两府作诱饵?”
贾敬死死盯着贾玚,声音低沉。
“留着这些废物除了败坏门风,还能有什么用?”
“难道父亲还在意他们的死活?”
“用几根朽木换贾家新生,岂不划算?”
贾玚迎着贾敬的目光,语气冰冷。
贾敬只觉一股寒意直透心底。
那可是两府上下!
说到底,他们才是贾家正统。
他自然明白贾玚所谓的新生指的是贾环、贾兰、贾琮几人。可若真走到那一步,贾家就只剩几个黄口小儿,未免太过凄凉。
“时候不早了。”
“明日还要上朝,父亲还得主持分府事宜。”
“来人,送老爷回院。”
贾玚一声令下,门外的丫鬟仆役连忙搀扶贾敬离去。
贾敬望着儿子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浑身发冷。
这真是他的骨肉吗?竟冷酷至此。
........
十月初六。
卯时一刻,晨光微露。
金銮殿前已聚集了不少文武官员。
众人都在等着看开国一脉的笑话。襄阳侯戚建辉、平原侯蒋子宁带着锦乡侯府的三等子韩臻、定城侯府的三等子谢鲸、景田侯府的三等子裘良、缮国公府的三等男石光珠、齐国公府的三等男陈瑞文、治国公府的三等男马尚等人聚在一处。这些九门提督与侍卫内大臣都是京城举足轻重的武官,再加上十几位开国勋贵,声势颇壮。
他们的威风,几乎要压过对面的元丛一脉。
而在他们对面,只有六道孤零零的身影。为首的正是虎贲侯贾玚。
镇国公府的三等侯牛继宗、修国公府的一等伯侯孝康、理国公府的一等伯柳芳都怒视着戚建辉等人。
“啧啧啧!”
“瞧瞧,这不是咱们赫赫有名的虎贲侯贾玚大人吗?”
“不但送爵位,连官位都一并打包相赠。”
“若我没记错,征东大将军也不过是正二品武职吧?”
忠顺亲王麾下,一名三品文官阴阳怪气地说道。
金銮殿前,数百名勋贵官员都听得一清二楚。
许多人嘴角泛起讥诮的弧度,目光在贾玚和开国一脉众人身上来回扫视。
元丛一系的吴世璠、李晟等人却用看死人的眼神盯着那名官员。
“狗东西!你再说一遍试试!”
暴脾气的侯孝康当场拍案而起。
满朝文武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孤立无援的开国一脉身上。
“怎么?本官说错了吗?”
“满朝谁不知虎贲侯是活菩萨?诸位说是不是啊?”
三品文官趾高气扬地跨前两步,嗓门越发洪亮。
“可不就是大善人!”
“谁敢说虎贲侯不是好人,老子第一个不答应!”
忠顺亲王党羽纷纷起哄附和。
牛继宗等人怒容满面,贾玚却气定神闲地笑道:“忠顺亲王好歹曾是夺嫡热门。”
“怎么尽养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材?”
“就凭这些货色,也妄想撼动陛下龙椅?”
“不如我向陛下求个情,让忠顺亲王来过过皇帝瘾?”
“省得他养这么多饭桶,平白浪费朝廷俸禄。”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文武百官皆面露骇然。
这等大逆不道之言,是能当众说出口的?
“虎贲侯,慎言。”
文官领袖张廷玉急忙出声劝阻。
贾玚朝张廷玉颔首致意:“多谢张大人提点。”
“只是有些人总认不清自己斤两,痴心妄想。”
“本侯身为超品爵爷,自当为陛下分忧,肃清这些跳梁小丑。”
说罢,他龙行虎步地向那名三品文官逼近。
无形的威压如潮水般席卷大殿,众人脸色骤变。
“你...你要做什么?”
那名三品文官神色惊恐,不由自主地后退数步。
“上回宰的也是个三品官。”
“据说还是兵部侍郎,你莫非是那倒霉鬼的同党?”
贾玚步步紧逼,嘴角挂着森然笑意:“巧了,我这人最乐意成人之美。”
寒光乍现。
那名三品官员头颅飞起,鲜血喷涌四溅。
忠顺亲王麾下众臣皆被血雨淋身,个个面如土色。
“虎贲侯,你竟敢...”
张廷玉、魏东亭、周培公三位文官重臣怒不可遏。
新任兵部侍郎才履职不久,转眼又命丧黄泉,短短两月竟折损两位三品兵部侍郎。
莫非朝堂命官在贾玚眼中,不过是随意宰杀的牲口?
晨光未明,金銮殿前的血迹泛着诡异光芒。
满朝文武眼睁睁目睹这场杀戮,襄阳侯戚建辉、平原侯蒋子宁等人皆神色剧变。
连三朝元老张廷玉的面子都不给,他们这些叛离开国一脉的叛徒,又会落得何等下场?
吴世璠与李晟交换眼神,暗自心惊。
其余元从勋贵亦为之震撼。
如此猖狂行径,纵是乱世亦属罕见。
而贾玚不仅做了,更是一而再,再而三。
明眼人已然看透:兵强马壮者,方为真王。
贾玚敢在殿前弑杀朝臣,倚仗的正是那十万浴血征东军。
神京驻军不过三十万,多年未经战阵,莫说征东军,连九边精锐都比不上。
更遑论宣府、大同两镇将士对虎贲侯死心塌地,蓟镇、辽东总兵皆属开国一脉。
新设的东江镇上下尽是贾玚心腹,东江侯冯唐更与贾家联姻。
这般情势下,谁敢动他分毫?
金銮殿门忽开。
乾清宫总管苏培盛带着太监们出来,看见殿前尸首与血迹,顿时骇然失色。
众臣的目光齐刷刷投向贾玚,殿内气氛凝重。
苏培盛暗自叹息,又是这位难缠的主儿。
陛下宣众臣入殿!
随着苏培盛尖细的嗓音响起,文武百官如同提线木偶般鱼贯而入,对地上那具三品官员的 ** 视若无睹。
晨光微熹,禁卫军迅速清理着殿前血迹。
不多时,金銮殿上群臣列位。
武将队列中,虎贲侯贾玚傲立首位,开国一脉的五位将领紧随其后。朝堂上各派系混杂而立,却都默契地与贾玚保持着距离。
按朝廷礼制,武将依爵位品级排序:
贾玚身为一等侯爵,位列超品,当仁不让居首;
镇国公府二等侯牛继宗次之;
襄阳侯戚建辉、平原侯蒋子宁位列其后;
平西侯府吴世璠、晋侯府李晟等依次排列;
最后才是修国公府侯孝康、理国公府柳芳等人。
这般诡异的站位,皆因众人震慑于贾玚的雷霆手段。
好得很!又一位三品 ** !
雍熙帝在宫人簇拥下怒容满面地登上御座,拍案怒喝:虎贲侯!上次你以出征辽东需祭旗为由,这次又要如何向朕交代?
贾玚嘴角泛起冷笑:陛下问臣为何杀他?
臣九月十一日凌晨出征,未及用膳便日夜兼程千里奔袭,先破西平堡断敌后路,再率三千铁骑夜袭二十万敌军。
辽东镇兵推进至辽河,拓土数百里,直逼盛京。
九月二十日夜,臣亲率十万大军渡海登陆辽南,连克数十城,斩敌十余万,解救百姓二百四十万, ** 东江镇。
如今辽东百姓,家家户户为臣立生祠供奉...
殿内回荡着铿锵有力的质问声。
文武百官注视着那袭蟒袍玉带的身影,尽皆噤声。
放眼大乾,无人功勋能及贾玚。
陛下可曾想过,此事若传扬出去,天下人将如何看待?
五百万辽地百姓,百万边关将士,又将作何感想?
难道陛下要为区区三品官,向天下人低头认错?
贾玚直视雍熙帝,字字掷地有声。
放肆!逆臣!
雍熙帝面容扭曲,眼中杀意滔天。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连三朝元老张廷玉都沉默不语。
哈哈哈!
贾玚突然放声大笑:说我谋逆?简直荒谬绝伦!
陛下既熟读史册,为何不查开国旧事?
德妃娘娘出身西安吴氏,与太上皇自幼相识。
太后、良妃亦是太上皇故交。
若我真有异心,何须等到今日?
当年贾家男儿随太祖出征,女眷留守西安。
若非我贾家姑祖母等人拼死相护,德妃、太后、良妃与太上皇早已命丧乱军。
又怎会有今日的陛下?
这番话如惊雷炸响,满朝哗然。
百官首次听闻这段秘辛,无不震惊。
元丛一脉众人更是面面相觑。
此刻众人才恍然大悟:为何太上皇对太后、德妃、良妃格外恩宠;为何夺嫡之争中,唯有这三位妃嫔所出的皇子能主导大局。
原来他们与太上皇竟有这般生死之交。
若我真要谋逆,何必等到现在?
元丛之战,贾家男儿尽殁关外。
若非贾家死守,太上皇如何能击溃三十万瓦剌铁骑?如何能挡住五十万敌军?
若没有贾家,神京早已陷落,陛下又岂能安坐龙椅?
贾玚环视群臣,声震殿宇:
今日,我要当着满朝文武问个明白——
贾家,可曾负过大乾?
贾玚目光冰冷,扫视群臣。
满朝文武触及他的视线,纷纷低头避让。
无论是文官集团、元丛派系,还是忠顺亲王党羽,无人能否认贾家对朝廷的功绩。
“请陛下向贾家致歉!”